★—————————————————————————————————★ 丨 丨 丨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丨 丨 书本网整理 丨 丨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丨 丨 丨 ★—————————————————————————————————★ 书名：[傲慢与偏见]达西先生，你好 作者：秋水晴 文案 一觉醒来，原本的黑眼睛变成了蓝眼睛。 穿越版玛丽表示很崩溃，因为她对四个字以上的名字充满了敬畏之情，所以她对英国不熟，但坑爹的就是她现在处于19世纪初期的英国！ 伊丽莎白：玛丽，你怎么了？宾利先生邀请我们去参加舞会，你不高兴吗？ 玛丽微笑：亲爱的，我没事，我只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而已。 ※温馨轻松向，拆官配；穿越版女主不知道剧情，但这不妨碍因为她而出现的蝴蝶效应； ※人名的翻译上有时候我会选择自己比较喜欢的字眼，所以可能会有点出入，但不会影响阅读，请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灵魂转换 情有独钟 西方名著 搜索关键字：主角：玛丽，达西 ┃ 配角：伊丽莎白，班纳特夫妇，宾利先生，简等 ┃ 其它：傲慢与偏见 【晋江编辑评价】 没有漂亮的外表，也没有富有的家世。穿越过来的玛丽心情糟糕至极。为什么不是古代天朝，而是古代英国？她可是连英文人名都记不住的人啊！大概也只有两个漂亮的姐姐能安慰她可怜的人生了。什么？听说舞会上有个英俊多金的达西先生？那与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吧，大概？文章风格清新流畅，作者在日常生活中刻画很多，通过与其他角色的互动，将一个大方又有些天然呆的女主角刻画地极其生动。也更让人期待，接下来与男主达西先生的感情戏，会如何展开。 ================== 　　☆、Chapter 01 　　年年有怪事，今年特别多。譬如说，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是自己；又譬如说，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居然还是对镜子里的自己十分陌生。 　　 　　玛丽鼓着腮帮，用手指戳了戳鼓鼓的侧颊，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 　　 　　人穿越她也穿越，凭什么别人可以穿越到中国古代去，吃香喝辣各种创新，她就要穿越到中世纪的英国，人生地不熟的？穿越大神并不偏爱她，她晓得！ 　　 　　想着一个月前发现自己的身份是玛丽·班内特的时候，当时心中除了奔过一万头羊驼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念头了。好在，她现在已经开始努力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并且渐入佳境。 　　 　　忘了说，她有两个姐姐，两个妹妹，她在中间。 　　 　　两个姐姐一个温柔甜美，一个活波可爱，至于两个妹妹……咳，那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玛丽坐在钢琴前，十指在上面飞舞。 　　 　　何以解忧？唯有钢琴啊……好在这身体原本的主人是个虚荣心比较强的人。因为长得没姐妹们好看，又想在一方面将姐妹们比下去，所以原本的玛丽看了很多的书，当然，她的钢琴也是姐们中弹得最好的。 　　 　　好歹她也是有点长处，以及……有可以打发时间的消遣的。不然这样的日子过下去，她得疯。 　　 　　正在一边哀怨着穿越大神对她太不上心，一边漫不经心地弹着钢琴。但是才弹没一会儿，就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玛丽！玛丽！”来人的脚步紊乱，声音十分兴奋。 　　 　　在钢琴键上飞舞的手放下，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裙子。 　　 　　“玛丽，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好消息？”莉迪亚一脸的兴奋。 　　 　　玛丽木着一张脸，问：“什么好消息？” 　　 　　“刚才妈妈跟朗格太太聊天的时候说，尼日斐花园租出去了！” 　　 　　“嗯……呃？”玛丽看向莉迪亚，有些反应不过来。尼日斐花园租出去了跟她们有一毛钱关系吗？ 　　 　　莉迪亚跺脚，“你看这么多书，都看到哪儿去了？尼日斐花园那么漂亮好看，能租得起的人肯定是有钱人家啊！啊啊啊啊，我好高兴，到时候肯定会有舞会的。” 　　 　　莉迪亚说着，就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境当中不可自拔，原地转了几个圈圈儿，然后又乐颠颠地跑了出去。 　　 　　“我去找凯瑟琳。” 　　 　　“……”玛丽扶额，重重地坐在钢琴前面。 　　 　　还忘了说，这个英国，女人地位比起古代中国，真是没有谁比谁更坑爹的。她现在的娘，也就是班内特太太，毕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将她的五个女儿嫁出去，最好个个是有钱的阔少爷。 　　 　　玛丽觉得自己最好也物色个好对象，所谓好对象的标准，古今中外皆通用，那就是——高富帅。如果高富帅三者中，做不到高和帅，那么至少得……富。 　　 　　玛丽对此很鄙视：真是肤浅的择偶标准。 　　 　　但！大家都是俗人一个，日子能过下去已经很不错，什么肤浅不肤浅，那都是浮云。所以，玛丽很快又原谅了自己的肤浅。 　　 　　其实说起来，玛丽心里也觉得穿越一场，不做点什么事情真的很对不起自己。说起这个，穿越版的玛丽就鞠了一把辛酸泪。穿越之前，她的英语烂得可以，大学四级大一考到大四都没过，让她对英语恨得咬牙切齿。得了，现在她曾经恨得牙咬咬的语言是她的母语了，恨也恨不起来了。说句心里话，听着自己能蹦出那么流利的英语，她心里还有几分沾沾自喜。但是，由于从前她对英语的痛恨，连带着她对所有英语国家都痛恨起来，再然后，她对超过四个字的中文名字充满了敬畏之情，于是，什么英语国家的历史概述之类，她是绝对不会看的。 　　 　　在此之前，她对英国的印象是：在革命战争时期，英国不是个好东西，要不是这英国混账，香港也不至于离开祖国母亲的怀抱将近一百年。当然了，战争之后，英国还是不错的，后来又愿意将香港还给祖国大陆，玛丽觉得英国再怎样，也是很识相的，也不会有什么恶感。 　　 　　但是她对英国再多的了解……就没有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种感觉，玛丽终于切切实实地感觉到，真是……切肤之痛。 　　 　　玛丽捂着自己的小心肝，泪流满面，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莉迪亚都知道尼日斐花园租出去了，离班内特太太缠着她的老爷子要去打听对方是什么人物的日子还远吗？ 　　 　　当然不远。 　　 　　此时的班内特太太正在房间里缠着班内特先生，要他为了他们共同的女儿去打听对方是什么人物。 　　 　　对于班内特太太，玛丽觉得这个中年妇女，有时候神经质得很可爱，当然大多数时候她那脆弱的神经真的会让人有种抓狂的冲动。她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你一点都不体谅我那脆弱的神经。 　　 　　但是在玛丽看来，这位母亲，她的神经是实在是太容易脆弱了，所以导致班内特先生对她的这句话，早已免疫。很正常，他跟这位有着脆弱神经的女人生活了二十多年。 　　 　　班内特太太早在和朗格太太聊天时就已经了解到，尼日斐花园的租主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是英格兰北部人士，最重要的是，那是个单身汉，每年有四五千英镑收入的单身汉！于是，附近的母亲们，都将这位先生的到来当成是女儿们的福气，磨刀霍霍，想要帮女儿攀上一门亲事。 　　 　　嫁女心切的班内特太太，当然也不会例外。她正盘算着如果那位有钱少爷挑中她其中一个女儿当老婆，那该是多美好的事情！ 　　 　　班内特太太气冲冲地从书房出来。正在沙发上抱着书的玛丽抬头看向她。 　　 　　班内特太太皱着眉头，“玛丽，天天看书有什么好，像莉迪亚和凯瑟琳那样多好，女孩子要活泼些才可爱。”班内特太太的女儿当中，长的最漂亮的是大女儿简，性格最活泼可爱的是伊丽莎白，她最偏爱的女儿是莉迪亚，当然最忽视的是玛丽。 　　 　　这次玛丽纯粹是躺着也中枪。因为班内特太太要求她的大老爷班内特先生去拜访新来的邻居，但是班内特先生态度不咸不淡的，并没有要去拜访人家的打算。班内特太太碰了软钉子，见到玛丽抱着书，就理所当然地……迁怒了。 　　 　　班内特先生从书房里出来，说：“看书有什么不好？莉迪亚就是又傻又无知。” 　　 　　班内特太太转身，“班内特先生，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的女儿？换了是我，我就只会看到孩子的优点，她们不管怎样，总是最好的！” 　　 　　“我自己的孩子，我宁愿自己说她无知，也好过让别人来说。”班内特先生语气凉凉的，然后看向玛丽，问：“你的两个姐姐呢？” 　　 　　玛丽说：“可能在阁楼。”简和伊丽莎白的感情比较好，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说悄悄话。 　　 　　班内特先生点头，然后跟班内特太太说：“如果新邻居真会看上咱们的女儿，我马上就写信，随便他调哪一个，即使他看中我最喜爱的小丽兹，我也心甘情愿答应他把她娶过去。” 　　 　　班内特太太马上反驳：“我的先生，我真希望你别这么说。小丽兹并不比她的姐妹们出色，说实话，她不比简漂亮，性格又没莉迪亚好，你总是偏爱她。” 　　 　　玛丽见状，无语，抱着书默默出门。 　　 　　这里战争的气息太浓烈，她不想成为再度躺枪的对象，所以还是消失吧。以及……她出门前幽怨地看了班内特太太一眼：说好的只会看到孩子的优点呢？ 　　 　　还有，这二位父母完全忽略了她玛丽，就算长得没两位姐姐美，性格也不如两个妹妹活泼，也不至于这样被忽略啊。 　 　　☆、Chapter 02 　　玛丽坐在钢琴前，有些无聊地弹着钢琴曲。 　　她的姐妹们都在同一个屋子里，小的两个正在说悄悄话，凯蒂还不时地咳嗽两声，伊丽莎白正在装饰帽子，简坐在一边只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的母亲班内特太太有些坐立不安，走来走去。 　　班内特先生很多时候都窝在他的书房里，只是这天晚上他忽然跑出来了，看到伊丽莎白正在装饰帽子，轻咳了一声，说道：“小丽兹，我真希望宾利先生会喜欢你的这顶帽子。”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班内特太太就很恼火：“既然都不打算去看望宾利先生，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他会喜欢什么？” 　　伊丽莎白笑起来，“可是将来我们会在舞会上碰见他的，妈妈，你不是说格朗太太答应了要将他介绍给我们认识吗？” 　　班内特先生一说话，钢琴声就停下来了。 　　班内特先生不像是没事做跑来屋里跟女儿联络感情的人，所以玛丽听得也很认真。 　　班内特太太哼了一声，愤愤然地说道：“格朗太太自私自利、假仁假义，她还有两个亲侄女，怎么会愿意将宾利先生介绍给我们认识？我从来不指望她。” 　　班内特太太本来就很恼火班内特先生不愿意去拜访宾利先生，说了一番话，见他还是不怎么理睬，又火上心头。见凯瑟琳正在咳嗽，她就皱着眉头，“凯蒂，看在老天爷的份上，请稍微体谅一下我脆弱的神经。你咳个不停，我简直快要崩溃了。” 　　凯瑟琳很是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 　　玛丽朝凯瑟琳投去同情的目光，可怜的娃，就这么成了躺枪的对象。 　　这边的班内特先生还在问伊丽莎白舞会什么时候开，得知时间的班内特太太有些着急：“可格朗太太要等到舞会前一天才能赶回来，这样的话她就来不及把宾利先生介绍给你们认识了，格朗太太自个儿都还没认识宾利先生呢！” 　　玛丽忍住扶额的冲动：说好的不指望呢？ 　　倒是班内特先生一反常态，听到了班内特太太的话，呵呵笑了起来，”那么，我的好太太，你这回可以在格朗太太面前占个上风，反过来将宾利先生介绍给她了。” 　　班内特太太瞪了她的先生一眼，“办不到，我的好老爷，我自己都还不认识他呢，你怎么可以嘲笑我？” 　　班内特先生清了清嗓子，又说：“如果你办不到，那就由我来办好了。格朗太太和她的侄女肯定不肯错过可以认识宾利先生的机会。” 　　“我的好老爷，你这么做毫无意思！” 　　“我的太太，你的说法我可不同意。帮助别人又怎么会是毫无意思的事情？玛丽，你说呢？”班内特先生直接看向玛丽。 　　玛丽一愣，于是她又要成为躺枪系列了么？ 　　“你读过的书也不少，并且在每本书上都做了札记，一定有你独到的见解，你觉得我们为格朗太太效劳一下是毫无意思的事情吗？”班内特先生问。 　　然后屋里的姐妹都看向玛丽，班内特太太也看向她。 　　她一向被忽视惯了，这么被人注视着，还真是不太习惯。玛丽眨了眨眼，问：“爸爸要为格朗太太效劳，是已经认识宾利先生这位朋友了吗？” 　　“……！” 　　班内特太太和女儿们的目光又转到了班内特先生身上。 　　班内特先生原本还想卖卖关子的，见玛丽这么问他，倒是有些惊讶。因为他的这个女儿，虽然爱看书爱练琴，但在班内特先生看来，不过是她自卑加上女孩子天性的虚荣心使然，玛丽一向都是比较木讷的，每次说话都绞尽脑汁想让自己表现得与众不同。这次表现得居然这么伶俐，倒是让班内特先生比较意外。 　　班内特太太见班内特先生不说话，又有些恼火地嚷嚷起来，“我就讨厌宾利先生。” 　　“咳咳！”班内特先生双手背负在后，慢悠悠地说道：“你再讨厌他也没法子了，我今天上午已经去拜访过他。不管怎样，我们今后总是免不了会有来往的。” 　　班内特先生说完了之后，屋子里的人都欢呼了起来。凯瑟琳和莉迪亚不约而同地牵起了玛丽的手，一人一只，然后三个人高兴得转着圈。一边转还一边乱七八糟地喊着—— 　　“爸爸，你太好了！” 　　“爸爸，我爱你！” 　　“……” 　　班内特先生看着乐成一团的太太和女儿们，呵呵笑着进了书房。 　　好不容易凯瑟琳和莉迪亚放开了玛丽，玛丽扶着沙发，稍稍喘气。 　　莉迪亚已经很兴奋得拉着班内特太太的手，说舞会的那天她要如何如何。班内特太太只是看着她，一脸的宠溺欣慰：“我的乖宝贝，虽然你是姐妹当中年纪最小的，但是说不定在舞会上，宾利先生就偏偏想跟你跳舞呢？” 　　“哼，我年纪虽然小，但是我的个子是最高的。妈妈，你担心到时候玛丽会不会有人陪她跳舞比较好。”莉迪亚说着，还不忘记拿人来垫背。 　　玛丽想叹息。 　　这时，一只手掌扶上她的肩膀，“玛丽，怎么了？我们可以参加宾利先生举办的舞会了，难道你不高兴吗？” 　　这是伊丽莎白。 　　玛丽转头，朝伊丽莎白微微一笑，“亲爱的，我很高兴。只是刚才被凯蒂和莉迪亚拉着转圈，气还没喘顺呢。” 　　伊丽莎白笑了起来，说：“到时候一定会很热闹。” 　　玛丽点头，“谁说不是呢。丽兹，你期待吗？” 　　伊丽莎白露出一个笑容，让玛丽看得有些闪神。说实话，伊丽莎白是没有简漂亮，但是她性格直率又可爱，而且笑容真的很有感染力。玛丽经常有种感觉，好似是看到伊丽莎白的笑容，这世界就没有任何烦恼的事情一样。 　　舞会是这些女孩们社交的一个重要渠道，听说在舞会上跳舞是男女要谈情说爱的第一个步骤。 　　得知班内特先生拜访过宾利先生之后，班内特太太就开始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知道关于宾利先生的一切，只是可惜，班内特先生是十问九不答。在舞会开始前，宾利先生也有上门回拜班内特先生。 　　玛丽和姐妹们挤在楼上的窗口，想要看清楚宾利先生的长相。 　　“哎，凯蒂，你别挤我，我都看不到他了！”莉迪亚不满地跟凯蒂说道。 　　蓝外套，骑着一匹黑马，再多的，就看不到了。 　　以高富帅的择偶标准，这个宾利先生至少已经占了两条，玛丽觉得人家不愁娶不到老婆。当然了，只要他够有钱，就算他又矮又丑也还是会娶到老婆的。 　　没劲儿。 　　刚好正挤在窗口上的莉迪亚一脚踩在她的脚面上，玛丽就懒得跟她们挤，再挤也看不到宾利先生长什么样。 　　走过楼梯上坐下，看着几个姐妹。 　　简很美，安静内向，对人有着一颗无比宽容的心，这样的人搁在现代，是要被人骂圣母的。不说这个圣母姐姐，真的狠让人赏心悦目。玛丽托着下巴，看着静静地站在窗口前的简。凯瑟琳和莉迪亚都占了最好的位置，简就是安静地站在旁边，伊丽莎白还凑凑热闹，双手各自扶在两个妹妹的肩膀，探头看下去。不过看了一会儿，伊丽莎白也觉得没劲儿了。 　　走过去，跟玛丽两个人一起坐在阶梯上。 　　“玛丽，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舞会的事情。”玛丽说。 　　伊丽莎白闻言，笑起来，整了整裙子，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开玩笑说道：“说不定宾利先生会跟你跳舞。” 　　“我？”玛丽瞥了伊丽莎白一眼。 　　“嗯。”伊丽莎白点头。 　　玛丽想翻眼，但是一个淑女是不能随便翻眼的。她学着伊丽莎白那样的姿势，将下巴抵在膝盖上，“你为什么不说是简？” 　　伊丽莎白点头赞同她的观点：“简确实最有可能。但也不一定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以貌取人的。” 　　玛丽侧头，“你觉得宾利先生怎样？就是，单纯从你刚才看到的那样，你有什么感觉？” 　　“嗯，高高瘦瘦的，虽然看不清楚长相，但我想他一定是个有风度的人。” 　　“如果他又矮又胖呢？你还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伊丽莎白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不会，如果他又矮又胖，我会觉得他很笨拙。” 　　玛丽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觉得在舞会上，他会喜欢跟简跳舞。”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拥有一副好皮囊，可能同性会嫉妒她，但异性会对她更加关注。所谓娶妻重在德行，那都是后话，没有人愿意委屈自己的眼睛。 　　当然，玛丽长得并不难看，班内特夫人年轻时是个美人，简就完全遗传了她年轻时的美貌，其余的几个女儿，或许比不过简，但总是有几分母亲的遗传的，只是在几个年轻貌美的姐妹之下，玛丽显得较为逊色而已。但再怎样，也算是中上之姿。 　　伊丽莎白望向玛丽，笑着说：“玛丽，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玛丽狂汗，这芯儿都换了，还能一样吗？ 　　“你以前不会说这些话，嫌这些话题太俗。不过我比较喜欢你现在这样。” 　　玛丽笑起来，一只手搭了过去，“亲爱的，我也喜欢你这样。” 　　伊丽莎白又笑了起来，果然是个爱笑的女孩。 　　不管怎样，在麦里屯的舞会，终于在姑娘们的期待下如期举办，玛丽也终于见到了宾利先生。 　　果然是跟太太们所说的那样，一表人才啊。玛丽喝着杯子里的饮料，看着正在和简跳舞的宾利先生。 　　仪表堂堂，很有绅士风度，最重要的是为人随和，面对那么多太太们的七嘴八舌，居然不见任何不耐烦的神色。唔，这确实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对象，难怪这屋子里的太太们都想攀上这一门亲事。 　　玛丽的眼睛在简和宾利先生打转了一会儿，然后落在场外的一个身影上。 　　嘛，这只身材高大，眉清目秀的家伙，叫达西，是宾利先生的好朋友。玛丽一直觉得，能成为好朋友，一定是性情相近的，再怎样，也不至于相差了十万百千里。 　　但是达西和宾利这两只，刷新了她的观念。 　　入场不过一个小时，玛丽觉得达西先生已经成功地在屋子里的太太小姐圈里拉了一身的仇恨。就算他年收入一万镑，长相英俊又举止高贵，也无法挽回他的形象。 　　为啥呀？ 　　因为这位先生入场之后，几乎不跳舞。不跳舞就算了，还一副“我的眼睛长在头顶上，你们这群愚昧的女人我看不见”的神情。 　　所以，达西先生虽然是名符其实的高富帅，但情商堪忧。 　　此时的玛丽，就跟所有的女孩一样，用自己那颗八卦心，对场内所有可以列入是“好对象”的异性进行评价。 　　就在她刚对达西先生作完评价，打算转移到下一个的时候，达西先生忽然看了过来。好像是意识到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打量的意味，达西先生的眉头皱了起来。 　　玛丽跟迎着他的视线，露出了一个笑容，微微颔首，然后移开了目光。 　　一边移开目光还一边在心里得瑟：小样儿，姐在大学时是出了名的看人准，你就是个情商低能儿，没救了。 　　☆、Chapter 03 　　 　　舞会什么时候都有，达西对这样的场合，并不偏爱，有时候甚至会觉得烦扰。 　　 　　入场到现在，他已经婉拒了很多人要为他介绍舞伴的好意，已经是烦不胜烦。烦恼之余，发现了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正在对着他的朋友和那个美冠全场的班内特家的大小姐身上来回打转。然后再一愣神，回神时，发现那双眼睛正在对着他。 　　 　　虽然那双眼睛的主人态度颇好，笑容也没有扭捏造作，也没有试图上来跟他搭讪，但！这毫不妨碍达西先生心中涌起一种被偷窥的羞恼感，所以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谁知道对方见状，丝毫不减歉意，反而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移开了目光。 　　 　　“……”达西的眉头皱得更紧。 　　 　　“达西，别傻站着，去跳舞吧！”宾利来到达西身边，脸上带着笑容，不时跟场内的人颔首示意。 　　 　　达西面瘫状：“不想去。” 　　 　　“达西，别这样。”宾利看着场内的姑娘们，说道：“这里的姑娘漂亮又可爱，总有你喜欢的。” 　　 　　“绝对不去。我一向只跟特别熟的人跳舞，你晓得的。” 　　 　　“你要求真多，总是挑肥拣瘦的。我就比你随和多了，达西，这样的晚上不跳舞真是太可惜了，你看到没？这里有几位姑娘长得很美。” 　　 　　“何止看到，我还看到那个全场唯一一个漂亮的姑娘在跟你跳舞。”达西凉凉地说道。 　　 　　宾利听到达西的话，乐了。“这么说，你也觉得班内特小姐长得漂亮？” 　　 　　达西不可置否。 　　 　　宾利看着舞场中的简，眼里流露出几分迷恋的神色，“她真的很美，对吧？” 　　 　　达西瞥了宾利一眼，“你已经为她神魂颠倒？” 　　 　　“她只要再看我一眼，就能将我的魂勾走了。”宾利说。 　　 　　“你的眼光还不赖。”达西说。话才说完，达西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宾利见达西的神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是手里拿着酒杯的班内特太太不小心弄脏了一个男士的衣服，而玛丽在旁边递上手帕，跟对方不知道说些什么，但看样子，估计是在道歉。 　　 　　“那个女孩，是班内特家的三小姐，是简的妹妹。”宾利看着玛丽跟班内特太太说了几句话，然后带着班内特太太离开了，目光才拉了回来。 　　 　　宾利看向达西，说：“其实简还有个妹妹，在那边，看到没？”宾利指向伊丽莎白所在的位置，“她也很漂亮，班内特家里长得最出色的就是排行在前面的两位姑娘了，而且她也很讨人喜欢。你想认识她的话，我让简来帮你介绍，怎样？” 　　 　　由此话可以看出，伊丽莎白的相貌和笑容更能博得宾利先生的好感。 　　 　　达西冷冷看着伊丽莎白，直到伊丽莎白也看过来的时候，才移开了目光。 　　 　　达西维持面瘫状，但语气却带着几分傲慢：“长的确实不错，但还不足以让我动心。而且，我也没兴趣去抬举这些被冷落的小姐。”因为舞会上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所以此时的伊丽莎白是空场的。 　　 　　宾利听到达西的话，心里有些惋惜，但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达西先生向来都是这样，说得好听点是他有要求，说得不好听就是过于挑剔。 　　 　　宾利随口说道：“你这挑肥拣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达西懒得搭理他，“你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还不如回去你的舞伴身边好好欣赏她的笑容，因为在今晚之后，你要再见她，天晓得要花费多少心思。” 　　 　　宾利还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觉得达西的话有道理。 　　 　　那个，朋友间的义气是朋友需要你的时候才讲的，现在很明显达西不需要他，所以宾利就很爽快地回到了他的舞伴身边。 　　 　　这个不过是舞会上的小插曲，但是这个小插曲，却让伊丽莎白听见了。 　　 　　于是，恭喜达西先生，他又在自己拉仇恨的史书里添上了光荣的一笔。 　　 　　一场舞会下来，玛丽有些晕头转向。刚好有姑娘正在排队，要弹钢琴展现才艺。反正一个晚上她也没怎么跳舞，又不能干坐着，于是她也跑去排队了。 　　 　　玛丽一边弹钢琴，一边迅速地整理自己得到的消息：于是，现在是宾利家里姐妹众多，宾利只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一笔将近十万镑的遗产。听说老宾利先生原本是打算购置一些田产的，但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就已经与世长辞。现在的小宾利先生也曾经有跟他父亲一样的念头，只不过他的性格比较随遇而安，现在又有在尼日斐花园安家的打算，估摸着什么购置田产之类的，要交给他的下一代去做了。 　　 　　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好呀，玛丽一边弹琴，一边在心中感叹。 　　 　　只要不是败家子，有那样一笔钱遗产再加上每年五千镑的收入，足够让一个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显然，宾利先生算是那种不思上进的，但人家也不是败家子，所以……是个难得的好对象。 　　 　　不过，那样的好对象估摸着自己是没戏的，简的胜算倒是很大。 　　 　　如果简成了尼日斐花园的女主人，那她就是尼日斐花园女主人的妹妹……这么一算，也很不错，宾利先生是个十分体面的亲戚。拥有一个体面的亲戚，对她们姐妹的婚嫁都有着十分良好的影响。 　　 　　这么一想，玛丽顿时觉得简头上的光环登时有大许多，足以普照她的这几个妹妹了。 　　 　　由于思维发散太过，导致玛丽根本就没怎么留心自己弹奏的曲子，中途还有好几个错音，听得那些姑娘们一愣一愣的，她倒是毫无所觉，一曲弹罢，潇洒地离开。 　　 　　正在排队的众姑娘有些目瞪口呆，场内奔走相问：那个班内特家的玛丽，今天是生病了吗？ 　　 　　叹息，真的不能怪那些姑娘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而是现在的玛丽真的颇不正常。换了是以前，玛丽小姐为了显示自己的才女气场，会一首接着一首弹，直到得到大家的赞美为止。当然，以才女自居的玛丽小姐，也不会容许自己有出现错误的机会的。但是今天的玛丽班内特，不止弹错了音，还在没有得到大家赞美的情况下，主动离开了钢琴前的位置。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始作俑者浑然不知自己被众人认为是“生病了”，心不在焉地在场内走着。然而，这世上很多美丽的舞会，就源于当事者的心不在焉。 　　 　　所以，心不在焉的玛丽，撞上了一直在场边安安分分地扮演着当傲慢的男冰雕的达西先生。 　　 　　“啊！” 　　 　　撞了人，当然就重心不稳。 　　 　　通常这种时候，憧憬浪漫爱情的女孩们都会不可避免地在心中构建一个美丽的场景：长相不算出色的女孩撞上了面瘫状的贵公子，贵公子纵然心中不耐，但出于风度，也会扶对方一把，最好是贵公子四十五度弯腰，一只手臂环着女孩的腰身，然后英俊的五官就悬挂在女孩上方，两人四目相对，无声胜有声。然后，就是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开端。 　　 　　不过，以上场景之所以美丽，是因为不真实。又或者说，场景中的人物必须得是宾利先生那样性格的男人才有可能。那样的事情搁在达西先生这位贵公子身上，完！全！行！不！通！ 　　 　　贵公子不愿意伸出援手，所以玛丽只好自救，所以她一只手抓在了达西先生的肩膀上以维持重心。 　　 　　摔跤事小，丢脸事大。相比起在满屋子里的人面前出丑……电光石火间，玛丽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看样子，还是得罪达西先生好了。 　　 　　由于达西是眼睁睁地看着玛丽撞上他的，在这个女孩撞上来之前，他还认为她会发现他从而避开的，所以他当然不会因为玛丽的冲力而不稳。但玛丽旁边倒时的那一抓，来得很是意外，为了避免两个人抱成一团滚到地上的惨剧，贵公子终于勉为其难地伸出手勾住了玛丽的腰身，一只手扶着旁边的圆柱。 　　 　　两人四目相对，不是含情脉脉，而是一个目中带着不耐，一个人目中是惊魂未定。 　　 　　“你可以放开我的衣服了吗？”冷冷的声音。 　　 　　玛丽赶紧放手，站直了身体，然后还不忘瞄一下周围。由于达西先生拉仇恨的功力过于高深，玛丽和达西的这个场景要是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发生，肯定是很多人看到的。但短短一个小时之内，达西傲慢无礼、目中无人的形象深入人心，大家都不想多看他一眼，所以玛丽和他这样抱在一起，也没什么人看到。 　　 　　当然，一直在密切注意着达西先生举动的宾利小姐除外。 　　 　　“抱歉，达西先生。” 　　 　　达西侧头，看着已经被抓得产生皱褶的西装，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 　　 　　玛丽的目光也落在那个地方，默了默，她又脸上带着几分歉意，“我刚才在想事情，冒犯了您，真的是万分抱歉。” 　　 　　达西的目光冷冷地看向她，她也仰着头，视线不闪不避地迎着他的。 　　 　　长得高了不起，真是……好吧，长得高还是有优势的，至少她得仰着头看他，导致这个冷冰冰的男人在她面前气场强大了不止一点点。 　　 　　两人大眼瞪小眼，玛丽几乎可以在脑海里脑补出两个人苦大仇深地的人正在彼此互瞪的场景。 　　 　　“你……刚才你弹的曲子，有几处错误。”达西忽然说。 　　 　　玛丽愣了下，说：“啊？是吗？” 　　 　　达西点头，“我确定没听错。” 　　 　　“我下回一定注意不要出现错误。”玛丽停了停，见达西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好似在等她说些什么的模样，她想了想，然后又跟达西说道：“达西先生，刚才是我失态了，容我再次向您表达我的歉意。如果——”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地方弹错了？”达西皱着眉头，看向玛丽。也不知道是不是玛丽的错觉，他那一皱眉头，居然有几分“这人真不识相”、“我都纾尊降贵跟你说有错误了还不来问我”、“孺子不可教”等诸如此类的意味。 　　 　　“……当然想，敬请达西先生赐教！” 　　 　　☆、Chapter 04 　　举办舞会的这个晚上，除了莉迪亚宛如花蝴蝶一般与异性调情惹来了一些人的侧目，而班内特太太弄脏了两个人的西装，笨重的身体还在楼梯间差点将一个瘦弱的男人撞倒之外，班内特一家算是过得颇为愉快。 　　简成为了舞会上唯一一个宾利先生二次相邀跳舞的姑娘，而且宾利先生的姐妹们都对她另眼相看，这让班内特一家都十分高兴。班内特太太因此而在太太群里意气风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简当然也很高兴，但她比较内敛，更不会当着妹妹们的面说她对宾利先生的喜欢。 　　回去的路上，伊丽莎白和简说起舞会的事情，玛丽在一边安静地听着。伊丽莎白和简的感情特别好，两人凑在一起，感觉就是形成了一个别人融不进去的圈子一样。而莉迪亚和凯瑟琳顾着交流彼此在舞会上的收获，当然不会在意伊丽莎白和简的谈话，而班内特夫人正在想着明天要如何在太太们面前表示她的得意之情。 　　“丽兹，你看到那个站在宾利先生身边的男人了吗？”简问。 　　伊丽莎白笑着说：“那么大个人，看不到才怪。那是达西先生，是宾利先生的好朋友，我都晓得，人们都说他每年有一万镑的收入。” 　　“他真是长得一表人才。”简说。 　　对于简的说法，玛丽表示赞同，真的是一表人才，只可惜拉仇恨的本领太高超，在她的记忆当中，没有人拉仇恨的能力可以与达西先生相比拟。 　　伊丽莎白撇嘴：“只可惜傲慢成性，太过目中无人。” 　　简听出了点端倪，一边在酝酿着要怎么跟太太们炫耀她大女儿的班内特太太也看了过来。 　　“哦，怎么说？”简问。 　　伊丽莎白很少会对别人产生这样的不客气的评价。 　　伊丽莎白就将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完了，说道：“原本嘛，我对他那样的态度也没关系的。有着那样的家世，骄傲一点也没什么，但是当他的言辞和行为冒犯到我的骄傲时，那我就没办法无所谓了。” 　　班内特太太则是大怒：“这个傲慢的家伙，自以为了不起，在屋里走来走去让人眼花缭乱。别人好意要帮他介绍舞伴，他还不领情，这样无礼的家伙，居然会是温文有礼的宾利先生的好朋友？真实不可思议！” 　　班内特太太转头看向伊丽莎白，“丽兹，永远不要跟这个傲慢的家伙跳舞！我可讨厌他了，要是你们爸爸在场，我非叫班内特先生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伊丽莎白和简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妈妈，我当然不会和他跳舞。他就算每年有一万英镑的收入也没办法改变他在我心中的印象，你就放心吧，啊？” 　　班内特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玛丽，忽然又叹息，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玛丽，你看你的两个妹妹，一个舞会下来，都没有一场是空场的，你怎么就只跳了一场啊？” 　　又是躺枪系列……玛丽已经无力吐槽。 　　“妈妈，我已经尽力了。”玛丽扶额。别人不邀请她，她也没办法啊。班内特太太以为她心里不急吗？但是急有也没用啊，硬件条件就在这儿了，由于场内漂亮姑娘太多，别人看不上她，也很正常啊。 　　玛丽想了想，自己虽然比不上简，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居然就只被邀请一次，这里的漂亮妹子确实太多了。她想到最后，居然还生出一个念头：以后要是真的嫁不出去，说不定她直接找个漂亮妹子百合了也不是不可能。囧。 　　“你平时不是很喜欢弹钢琴的吗？今天晚上怎么就只弹了一首？”班内特太太斥责，“这种时候，你就应该在钢琴前别走开，让大家都知道你的才艺。我听到有人跟宾利小姐说你是附近一带最有才干的姑娘，但是你居然只弹了一首曲！那样怎么能向宾利小姐展示你的才干？” 　　“……”玛丽无言以待。 　　伊丽莎白好气又好笑，“妈妈，大家都在排队，玛丽只弹一首是对的。”要是玛丽像以前那样，一首接着一首弹，不给别人展现的机会，只会让人看笑话。以前玛丽暗地里也没少闹笑话，好在，现在她懂事了很多。伊丽莎白为此深感欣慰。 　　玛丽闻言，朝伊丽莎白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小丽兹，你是好人不解释！ 　　班内特太太正要说话，伊丽莎白又说：“妈妈，你看今晚宾利先生邀请简跳了两次舞，他一定是喜欢上简了。” 　　话题一扯到宾利先生身上，班内特太太的注意力就瞬间被转移。她双手合十，脸上是欣慰的神色，“真是天大的好事，要是简能在尼日斐花园安家，我的一颗心也就安定了。” 　　一直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的简没说话，但脸上也是难掩的欢喜之情。 　　玛丽看着简的神色，心里毫无预警地涌起一股无奈的感觉。嫁个好丈夫，这就是这个时代所有女人最重要的任务……除此之外呢？嫁了人生了女儿，然后又将帮女儿找个好人家视为自己的终极目标……坑爹的，她怀念二十一世纪啊！ 　　就在玛丽脸上一片木然，但心中早已有数不清的草泥马奔过，并且漫天都是蒙蒙的灰尘时，班内特太太和简她们的话题已经是跳到了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这两个人的性格差异上去了，而凯瑟琳和莉迪亚的话题也跳跃到了她们认识的一个军人身上。 　　班内特太太所说的，不外乎是达西先生虽然受过良好的教养，但是没有风度，而且傲慢爱挑剔，虽然传言宾利先生不比达西先生聪明，可宾利先生为人温柔敦厚，最重要的是随和而不失风度，这比起达西先生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毕竟，班内特太太想要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婿，不想要个时刻不忘为自己拉仇恨的女婿。 　　玛丽自觉自己不可能讨宾利和达西的喜欢，而且一个晚上耳朵边都是宾利先生、达西先生，这让她的大脑有些疲倦，甚至有些抗拒接收关于这两个人的消息。于是，玛丽的注意力就理所当然地转移到了莉迪亚她们的话题上。 　　“我比较喜欢威廉军官，他看着高大魁梧，比那个达西先生还要高一点。”凯瑟琳说。 　　莉迪亚不以为然，一脸的兴奋，“威廉军官才比不上夏普军官，夏普先生温柔风趣又会体贴人，比威廉军官好多了。” 　　凯瑟琳对莉迪亚有些不满，“你喜欢的一定就是最好的吗？” 　　莉迪亚轻哼一声，得意洋洋地说道：“夏普先生也是来自北部的，听说他的父亲年收入超过一万英镑，还有很多田产，威廉军官有吗？” 　　凯瑟琳语塞，瞪了莉迪亚一眼。 　　反而是玛丽忍不住问：“如果夏普先生家世那么好，为什么别人都不晓得？” 　　要晓得，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力量之一就是八卦的力量，尤其是太太们的八卦力量。这些太太们每天都在思量着怎么帮女儿攀门好亲事，如果夏普那么好，早就在附近一带被传遍了才对。 　　君不见宾利先生不过是年收入五千英镑，只继承了父亲的一部分遗产，就在麦里屯、朗博恩村这些地方传遍了。按照常理，那么优秀的夏普先生不可能可以逃过太太们的火眼金睛。 　　莉迪亚的话被玛丽质疑，有些不爽地看向玛丽，说：“他不是那种喜欢张扬的人。” 　　玛丽被她一瞪，也不痛不痒，“那他认识了你很久？” 　　“今晚认识的。”莉迪亚回答。 　　玛丽说：“如果他不是喜欢张扬的人，那么肯定不会跟一个刚认识的人说这些事情。” 　　这回，莉迪亚恼了，“玛丽，你是不是嫉妒我？” 　　“……” 　　莉迪亚见玛丽无言以对的模样，哼了一声，沾沾自喜地说：“夏普先生今晚还夸我长得漂亮。你们都把宾利先生当成宝一样，我可不稀罕，我喜欢像夏普先生这样的军官。” 　　不用多说，玛丽已经看到在莉迪亚周围的空气里布满了粉红色的泡泡，这个少女，已经沉浸在她的幻想中不能自拔了。 　　谁曾说：少女永远觉得寂寞，少女分秒憧憬被爱，少女一直无药可救。 　　且不论这句话是否适用于所有的少女，但是玛丽觉得，这话真的十分适合放在莉迪亚身上。 　　莉迪亚果然是一直无药可救，难怪班内特先生说她是又傻又无知。身为父亲，再怎样，对自己的几个女儿还是了解的。 　　回到家里的时候，班内特先生还没睡觉，他正在客厅里等着。这位先生生平最爱待的地方，就是他的书房，给他一本书，他可以不踏出书房一步。但是今天晚上，这位先生却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他在等妻女们回来。 　　可见，班内特先生也十分关心她们今晚的战果。 　　班内特太太她们回去，见到班内特先生在客厅里，确实有些意外，但马上，班内特太太就把几个女儿赶去睡觉，然后她兴高采烈地跟班内特先生汇报晚上的情况。当然，以班内特太太一贯的风格，总是免不了把好的夸得天花乱坠，而坏的，则是坏到掉渣。 　　班内特先生对太太的话保留几分态度，但枕边人对达西先生恨得咬牙切齿，居然可以将达西先生傲人的家世都完全忽略，确实不容易。于是，达西先生目前在班内特先生的心中，就算不是个黑得墨斗一样的形象，也离墨斗不远了。 　　 　　☆、Chapter 05 　　 　　聚会的晚上，人人尽兴。回家之后，依然难掩兴奋之情，这种情况在莉迪亚和凯瑟琳身上尤其明显。她们本来就年纪比较小，难得热闹一把，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依然叽叽喳喳的，弄得瞌睡虫上来的玛丽很崩溃。 　　 　　最后，玛丽忍无可忍，忽然猛地在床上坐了起来。 　　 　　原本顶着昏黄灯光在交流心得的两个妹妹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玛、玛丽？”凯瑟琳有些忐忑地看向她。 　　 　　昏黄的灯光下，玛丽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散发着“我很不爽”的气场。 　　 　　玛丽怒瞪凯瑟琳一眼，“干嘛？” 　　 　　“我、我、我跟莉迪亚再聊一会儿就睡了。”凯瑟琳有些口吃。 　　 　　莉迪亚却没有感觉到玛丽的不爽，或者说她感觉到了，但是她觉得无所谓，继续用兴奋的语调跟凯瑟琳聊天。 　　 　　被忽略得真彻底，这算什么姐妹爱啊。玛丽此时无比地怀念中国式亲情，姐姐会宠着妹妹，妹妹会听姐姐的话，那多好啊……这俩熊孩子！ 　　 　　玛丽被气得几乎泪盈于睫，但马上又安慰自己，她们年纪小，别计较太多，真要计较的话，她一定逃脱不了英年早逝的命运。因为玛丽觉得自己要脱离这两个姐妹，要么是她出嫁了，要么就是那两个熊孩子出嫁了。但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从目前看来，可能性几乎为零。 　　 　　虽然这个地方不是那么好，但也还不至于让她想不开。为了安抚体内的瞌睡虫，玛丽决定她要挪窝。所以，玛丽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抱着枕头被子去敲了简和伊丽莎白的房门。 　　 　　“玛丽？” 　　 　　来开门的伊丽莎白见到玛丽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抱着枕头被子，就直奔她床上，有些惊讶。 　　 　　玛丽很自动地把被铺放在伊丽莎白的床上，伊丽莎白的床比简的大一些，而且伊丽莎白不像简那么内向，玛丽喜欢亲近伊丽莎白多一点。 　　 　　“丽兹，我快被莉迪亚和凯蒂折磨死了，所以你大发善心收留我吧。”玛丽半闭着眼睛，然后把被铺弄好，就爬上了床。刚睡下，在闭上眼睛之前，忽然看到邻床的简双目带着笑意看着她。 　　 　　于是，将要闭上的眼睛犹豫了一下，张开。 　　 　　“简，你也高兴得睡不着吗？”玛丽问得直率。 　　 　　简被问得有些尴尬，在几个姐妹中，她一向跟伊丽莎白比较亲近，有什么心事，也是跟伊丽莎白聊得比较多。这么被玛丽问，总是有几分不好意思。 　　 　　但是玛丽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尴尬，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说：“宾利先生一表人才，他喜欢你，那真好。换了我是你，我肯定高兴得想跳舞，睡不着真是小儿科。” 　　 　　简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玛丽会说出这样的话，又愣了下。 　　 　　伊丽莎白爬上了床，手打了一下玛丽的被铺，“你最近看的都是什么书？我觉得你说话跟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 　　 　　玛丽还是闭着眼，但漂亮的睫毛却是一动，问：“我这样说话不好？” 　　 　　“挺好的。”伊丽莎白笑着说，“我刚才正在跟简说舞会的事情呢。” 　　 　　玛丽张开了眼睛，虽然瞌睡虫还在，但是她对简和伊丽莎白讨论的内容会比较感兴趣，毕竟，事关日后她们的姐夫是谁。她们的姐夫是谁，也会对她们的婚嫁产生客观影响。 　　 　　叹息，要是可以，玛丽也不希望自己满脑子都是“婚嫁”二字，无奈环境不允许她将这两个字抛诸脑后。 　　 　　所以，既然事关日后的终身大事，她就努力地保持清醒，干脆半坐了起来。 　　 　　“简，难道你不喜欢宾利先生？” 　　 　　简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没有回答。 　　 　　“……”是不是简只有在伊丽莎白面前的时候，才会稍微开放一点？ 　　 　　作为曾经的时代新女性，玛丽很想冲上去摇简的肩膀，姐姐，求你别含蓄，直接说出你的想法没关系，我不会笑你的。就算拥有一个体面的姐夫不会对我以后的婚嫁有好的影响，姐妹一场，你喜欢宾利先生，我也会帮你的，就算帮不了，至少也是祝福的！ 　　 　　伊丽莎白说：“宾利先生为人趣味又见识广泛，跟他聊天是一种享受。”晚上，伊丽莎白有一场舞就是跟宾利先生一起跳的。 　　 　　这回，简总算是说话了。 　　 　　“嗯，他是个典型的好青年，举止大方，又有教养。”说着，简脸上露出了几分恋爱中的女孩才有的笑容，轻声说道：“想要不喜欢上他，真的很难。” 　　 　　“而且他长得也很帅气。”伊丽莎白补充。 　　 　　“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再次邀请我跳舞，我没想到他会这样特别对待我。” 　　 　　伊丽莎白说：“为什么没想到？你本来就是舞场里长得最好看的姑娘，他眼睛又没瞎，向你献殷勤很正常，而且你值得。不过，他也确实不错，他比起你以前喜欢过的蠢货好太多了。” 　　 　　“丽兹！”简有些羞恼地喊道。 　　 　　“好嘛，我知道你眼里总是看到别人的好看不到别人的坏。但你从来都不笨，我只是有些意外你居然看不到那些人的愚蠢和无聊，还喜欢上他们！对了，难道你也喜欢宾利先生的姐妹们吗？她们跟宾利先生可没法子相提并论。” 　　 　　玛丽在旁边听着，没有吭声。 　　 　　说起宾利先生的姐妹们，她今晚比较留意的就是他的妹妹宾利小姐了。那个姑娘，好像喜欢达西先生。 　　 　　想起达西晚上的举动，玛丽就有些失笑，高富帅身边大概女性朋友并不多，而且他那傲慢的性子估摸也让一半以上的姑娘却步。不过宾利小姐喜欢达西先生，倒也是很正常。一则达西跟宾利是好朋友，对好朋友的妹妹，自然不会无礼；二则，达西眉清目秀的，纵然性子傲慢，但是一举一动中带着的那股贵气范儿，也不是盖的；三则，看得出来宾利小姐也是个自视甚高的女孩，大概也只有达西这样的人才入得了她的眼。 　　 　　什么锅配什么盖，这句话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这时，她又听到简说：“一开始看上去，确实比不上宾利先生。但是稍微接触，你就能发现其实她们都是可爱的女孩。我听说宾利小姐要和宾利先生住在一起，也会帮他料理家务。这样的女孩，要是不好，那才奇怪呢。” 　　 　　伊丽莎白撇嘴，不以为然，转头看向玛丽，“我感觉那些小姐们根本就没打算要讨任何人的好，自视甚高。玛丽，你觉得呢？” 　　 　　玛丽眨了眨眼，说：“嗯，像她们那样的出身，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但她们对简，都很友善。”阶级观念哪里都有，出身良好的人大多数看不起出身一般的，这种事情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比比皆是。 　　 　　“玛丽，你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身份地位不一样怎么了？人人生而平等，难道别人出身好一些就该瞧不起出身不好的人吗？宾利先生的姐妹确实不错，但是不可否认她们挥霍无度，只喜欢结交有身份地位的人。她们只看到出身比她们更好的，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她们的出身确实很体面，但是她们的财产，可都是靠做生意赚来的。”伊丽莎白说。 　　 　　英国在这个时候，或者说是整个欧洲，商人的地位并不高。 　　 　　玛丽笑着说：“很多人的平等，是建立在有着同样身份地位的基础上的。丽兹，在这一点上，你太过强求了。” 　　 　　伊丽莎白转身，那双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玛丽。 　　 　　玛丽被她看得有些发憷，“丽兹？” 　　 　　“玛丽，你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身份地位不一样怎么了？人人生而平等，难道别人出身好一些就该瞧不起出身不好的人吗？宾利先生的姐妹确实不错，但是不可否认她们挥霍无度，只喜欢结交有身份地位的人。她们只看到出身比她们更好的，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她们的出身却是很体面，但是她们的财产，可都是做生意赚来的。”伊丽莎白说。 　　 　　“丽兹，你没必要这样说她们。”简说。 　　 　　“我说的可是大实话。”伊丽莎白说。 　　 　　“小丽兹，我只是觉得不要轻易责难一个人，她们这样也已经很好了。” 　　 　　对于简的话，玛丽表示很赞同。确实是这样的，怎样的环境造就怎样的人，内外兼修并且真正做到平等对待任何人的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人，都是活在自己熟悉的圈子里的。对比自己好的，会比较放在心上，对比自己差的，忽略了也是人之常情，无谓苛刻。每个人骨子里，都有劣根性。 　　 　　伊丽莎白听到简的话，没有再吭声。 　　 　　“晚了，睡觉吧。” 　　 　　玛丽和简对视一眼，然后各自说了晚安就躺下。 　　 　　身边响起平缓的呼吸声，伊丽莎白和简都已经入睡，但原本困到不行的玛丽却悲催地……失眠了。 　　 　　她转身，看向窗外的漆黑一片。其实也不是很黑，晚上有月光，耳边除了两个姐姐的呼吸声，还有虫鸣声，这些声音在她的思绪中慢慢模糊，变成了一片背景音。 　　 　　漆黑的夜，虽然有月光，但是却不足以照明前路。 　　 　　就如同她此时的人生。 　　☆、Chapter 06 　　刚到这个地方时，玛丽经常想，像她母亲班内特太太动辄就大惊小怪的女人，有没有比较好的朋友？ 　　其实各人有各人的缘分，班内特太太虽然聒噪了些，也比较喜欢一惊一乍，但她确实是个爱丈夫爱女儿的中年妇女，有时候也很可爱。所以，班内特太太有一个非常宝贵的邻居——卢卡斯太太。 　　卢卡斯太太的丈夫威廉·卢卡斯，从前是麦里屯里做生意的。后来机缘巧合，他获得了一个爵士头衔。获得了爵士头衔的卢卡斯先生从此不再做生意，告别了小镇，搬到了离麦里屯大约一英里路的房子里住。那个地方，自从卢卡斯一家搬过去之后，就改名卢卡斯庄园。生意人出身的卢卡斯先生虽然讨厌上了做生意，但是他的骨子里却还是有着商人的本质，待人接物体贴周到，彬彬有礼，谁也不轻易得罪。而在卢卡斯往来的人家当中，班内特一家与卢卡斯的交情最好。 　　对于卢卡斯先生的做法，玛丽一半表示理解，一般表示……呃，她也不知道该找一个怎样的词来说。倒不是轻视，也不是蔑视，她只是觉得靠做生意发迹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即使获得了爵士头衔，也无须从此就讨厌做生意。这个时候商人的地位是不高，但曾经的出身也不是拿粉笔写字，说抹去就能抹得一干二净的。有时候就算是自己想忘记，别人都帮忙记着呢。瞧，她刚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卢卡斯先生是何许人也，现在不也知道得一清二楚，要是有心，将他祖宗十八代的来历都摸清楚也不是不可能。 　　卢卡斯太太是个很善良的女人，一直都和班内特太太交情甚好，两家的走动也比较多。舞会上发生了很多事情，尤其是简是唯一一个让宾利先生二度相邀跳舞的人，所以卢卡斯太太第二天就带着她的几个女儿到班内特家里去拜访。 　　卢卡斯太太有好几个女儿，她的大女儿夏洛蒂今年二十七岁，是个明理懂事的女孩，跟伊丽莎白是很要好的朋友。 　　两家夫人一见面，相互打过招呼之后，班内特太太就跟夏洛蒂说道：“昨晚你是宾利先生的第一个舞伴呢。” 　　夏洛蒂笑着说：“可宾利先生喜欢上的，是他的第二个舞伴呀。”宾利先生的第二个舞伴，是简。 　　夏洛蒂的话，正好就打开了班内特太太的话匣子，“你说的是简吧？我其实也觉得他好像喜欢上了简……” 　　班内特太太的话匣子一打开，玛丽就有些昏昏欲睡。除了睡眠时间，班内特太太的这些话，她从昨天离开了舞会之后就一直听到现在，都快能倒背如流了。 　　也不知道夏绿蒂说了什么，只听到班内特太太大声说道：“别提起那个无礼又粗鲁的人了，他那样的一个人，再富有又能怎样？谁被他看上谁倒霉，格朗太太临走前还跟我说，她在达西先生身边坐了半个小时，可达西先生时钟不开口，实在是太无礼。” 　　“妈妈，我清楚看到达西先生跟格朗太太说话的。” 　　是非黑白颠倒得太过分，所以简忍不住了，但是被班内特太太瞪了一眼。 　　话题又绕到了达西先生身上，玛丽觉得她头晕的症状更明显了，她一把拉起夏绿蒂的手，笑着说：“屋里比较闷，我带你到外面走走。你知道吗？我们家花园的玫瑰开得十分好看，我带你去看。” 　　夏绿蒂一怔，然后笑着点头，“好啊。” 　　走的时候，夏绿蒂还不忘将她的好朋友伊丽莎白也拖了出去。 　　“其实达西先生也不是那么糟糕，我只是觉得他不跟丽兹跳舞这一点，做得不够好。”夏绿蒂坐在藤椅上，笑着说。 　　玛丽说：“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我妈妈记恨他一辈子。当然了，丽兹也不会喜欢他。是吧，丽兹？” 　　伊丽莎白点头，“不管以后在什么场合上遇见他，我都不想给他好脸色看，当然，如果可以，最好别再见面。” 　　“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夏绿蒂说，“达西先生虽然骄傲，但我觉得这也正常，出身好，又有钱，他本人也是个难得一见的优秀男人，样样都比人强，他有骄傲的资本。” 　　听到夏绿蒂的话，玛丽几乎要感动得泪流满面。从昨晚到现在，大家都在谴责达西，导致她的小心肝很过意不去，因为她心里对达西也没什么恶感。 　　“我承认你说的是真话，但前提是他别冒犯我。但是他说的话，让我无法原谅他的骄傲，因为我也有属于我的骄傲。”伊丽莎白说。 　　玛丽笑起来，“所以丽兹，你也记恨他不愿意请你跳舞。” 　　伊丽莎白点头，“没错。而且，身为一个有风度的绅士，在看到会场上很多姑娘都没有舞伴的情况下，应该主动去邀请姑娘们跳舞。倒不是说他一定要像对方献殷勤，只是这应该是作为一个绅士，最基本的素养。” 　　夏绿蒂说：“丽兹，你一向都挺能宽容别人所犯下的错误。” 　　“那是在还没触及到原则问题的时候。”伊丽莎白说。 　　夏绿蒂跟玛丽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你们笑什么？”伊丽莎白蹙眉。 　　玛丽说：“我在笑，原来我们活泼可爱的丽兹，也会为了这些小事耿耿于怀。” 　　“这怎么能算是小事，我已经决定了从此不会跟他跳舞，就是他来求我，也不跳。”伊丽莎白说着，下巴微微扬起，一副骄傲又动人的模样。这样的直率动人的性格，要放在现代，都不知道可以得到多少男人的爱慕。放在这个时代，倒是可惜了。 　　玛丽觉得，虽然夏绿蒂总体比不上伊丽莎白，她也羡慕伊丽莎白那样坦荡荡的直率性格，但她却更喜欢像夏绿蒂这样的性格。夏绿蒂这个女孩，确实如同传言中的那样懂事明理。 　　伊丽莎白那双明亮的眼眸瞅了玛丽一眼，“我劝你不要总是抱着那些书没日没夜地看，我觉得你这阵子都变得不正常了。” 　　这是伊丽莎白第三次提到玛丽的改变，玛丽心里“突”的一下，瞄了伊丽莎白一眼，见她脸上没什么异常的神色，松了一口气。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我不怕自己想法改变，我就怕自己固步自封，从此困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出不来。” 　　“哟，我才发现原来玛丽也有这样独特的看法。”夏绿蒂说。 　　伊丽莎白见状，马上跟好友告状，“你都不晓得她，你看她最近是爱说话了，但是说出来的话总是吓人一跳，她昨晚还跟说我她觉得我要求人人平等，是太过强求了，有时候还真是不如以前沉默的时候可爱。” 　　玛丽朝她吐了吐舌头，“是，以后我意见跟你不一样，就直接装哑巴得了。” 　　“真是。”伊丽莎白手伸过去，想打她。但是玛丽缩在夏绿蒂身后，嘻嘻笑着说：“你打不到。” 　　伊丽莎白秀眉微扬，“打不到？我就打给你看。” 　　夏绿蒂连忙笑着打圆场，“别闹，丽兹，我觉得玛丽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她的父亲卢卡斯先生，就曾经说过差不多的言论。什么平等，都是建立在彼此身份相当的基础上的，一个商人可以和贵族们谈平等二字吗？当然不可以，这也是为什么卢卡斯先生得到了爵士头衔之后，就不再做生意的原因。 　　伊丽莎白瞪眼，“我看其实你们俩才是好朋友吧？” 　　玛丽的头从夏绿蒂身后伸了出来，“我跟你是好姐妹，我们跟夏绿蒂是好朋友，这样可以吗？” 　　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了，“躲什么躲，坐好了说话，不然待会儿让别人看见，该说我们没教养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刚才想打我。”玛丽咕哝。 　　“什么？”伊丽莎白皱眉。 　　玛丽马上笑着说：“我说夏绿蒂今天的裙子真漂亮。” 　　“……” 　　舞会过后，朗博恩村的小姐们就去了尼日斐花园拜访宾利家的小姐们。小姐们凑在一起，无外乎是弹弹琴唱唱歌，然后品尝点心，再聊一下最近看了什么书。 　　玛丽到现在对这种社交活动，还处于一种不太适应的状态。开始一个小时后，必定会犯困。 　　为了避免当着众多小姐的面打起瞌睡，她干脆跟宾利小姐说她胸口有些发闷，想出去走走，透一下气。宾利小姐见状，马上招来一个女仆，让她带玛丽到花园里透气。 　　女仆将玛丽带到了花园，叮嘱了几句话之后，就离开了。玛丽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这个地方，还不是普通的大。蜿蜒的鹅卵石道，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喷水池，以及精心修剪过的花卉，看得出来宾利一家都是相当有生活情调的人。 　　走着走着，竟然也因为花园太大，回不到原来的地方。 　　花园也能迷路……原本就比较迟钝的方向感，到了这个地方之后，似乎更加迟钝了。果然是吃饱了就想婚嫁，想完婚嫁这些事情就睡觉的日子太过无聊，所以连她当初仅有的那点方向感也要弃她而去了吗？ 　　玛丽叹息一声，也不着急。如果家人和宾利小姐想找她，肯定会让刚才的女仆来通知她的，横竖她不离开花园就可以。她找到了一棵大树，在树荫底下坐着。 　　这天天气晴好，花园里各式各样的花开得正好，徐徐微风中夹杂着芳香，让人心旷神怡。自己也是不知道多久都没有像此刻这样放松的心情了，来到了这个地方之后，开始害怕彷徨，后来逐渐适应，但真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是不可能的。心底，其实还是怀念着从前的日子，考上大学，正是生命中最美丽的年华，心里有着很多的梦想正等待着一个个实现，生活自由自在。 　　而现在，每天都在班内特太太的絮叨中醒来，然后就是莉迪亚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做做针线，弹弹琴。要甘心于这样的生活，谈何容易？只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思绪纷飞，恍惚中就睡了过去。 　　只是，玛丽不知道她所在的地方，也是达西先生每天散步必去的地方。 　　当达西看到玛丽在大树底下睡着了的时候，愣了一下，但随即就习惯性地皱眉。他很想对玛丽视而不见地走过去，但他的行为却跟他的想法相反。 　　他走过去，将玛丽喊醒，冷声说道：“作为一个有教养的淑女，不应该这样随性。还有，你刚才睡着了。” 　　被人扰了清梦的玛丽听到一个硬邦邦的声音，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头，本性尽露：“给本姑娘滚！” 　　“……！” 　　☆、Chapter 07 　　 　　达西很震惊。 　　 　　达西非常震惊。 　　 　　在他的一生当中，咳，虽然他的人生也没多长，也就是二十多年，但是从来没人这么粗鲁无礼地对待他。他好意提醒她，她此时的行为实在有失一个有教养的淑女该有的风范，但却换来了一句—— 　　 　　“给本姑娘滚！” 　　 　　滚？？？？ 　　 　　滚！！！！ 　　 　　她居然叫他滚！！！！！ 　　 　　她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叫他滚！！！！！ 　　 　　在达西先生面瘫的表象下，他的内心何止是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简直是已经暴走了一万回。但！虽然达西先生对人傲慢又无礼，但作为一个贵公子该有的涵养，还是有的。譬如说：不可让自己在外人面前处于暴躁狂怒的情绪失控状态当中。 　　 　　于是，达西惊怒在原地，如果眼睛可以伤人，大概玛丽身上早已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被扰了清梦，确实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在玛丽正梦到她回到了美好的现代，一边跟基友勾肩搭背逛商场，一边接到母上大人的电话说今晚家里熬了老火靓汤，问她要不要回家吃饭的时候。美梦被打断，这样的事情还发生在一个有着下床气的人身上，对方的不爽之情就显而易见。 　　 　　扰人清梦什么的，最可恶了。 　　 　　玛丽皱着眉头，试图继续刚才的美梦。 　　 　　麻麻，等我回家吃饭！我马上就到家！ 　　 　　睡睡睡，努力睡！ 　　 　　……睡不着。 　　 　　都怪刚才那个说话的家伙，害得她回不了家。 　　 　　没办法继续美梦，意识总算清醒了些，忽然又觉得那个扰人清梦的声音好像很熟悉？硬邦邦，冷森森的，好像是达西的声音。 　　 　　达西？ 　　 　　达西先生？！ 　　 　　终于反应过来的玛丽猛地张开眼睛，然后……就对上一双带着怒火的眼睛。 　　 　　“……” 　　 　　“……” 　　 　　两人相对无语，玛丽眨了眨眼，惊呼一声，马上站了起来，“达西先生，真的非常抱歉。我刚才不小心走错了方向，找不到原来的地方了。” 　　 　　达西冷冷瞪她。 　　 　　玛丽瀑布汗，她知道自己忽然被人喊醒时的模样的，那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大。而且刚才……她正梦到关键的地方，就被人喊醒了，模糊中好像是她十分暴躁地骂了对方一句。扶额，玛丽已经不愿意去回想自己当时骂的是什么话了，横竖不会是好话，看这位先生周身的气场足可以当制冷器就晓得。 　　 　　在这样的惊吓之下，什么下床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玛丽快速地斟酌了一下自己的处境，最后决定……装死。 　　 　　“那个……因为今天天气太好，这里风景太漂亮，我坐着坐着就不小心睡着了。”玛丽一边说着，一边咬着下唇，那双眼睛还不时偷瞄达西脸上的神情。 　　 　　“我知道这样很失礼，但我不是故意的。达西先生，您不会将我在这儿睡着的事情说出去吧？”说着，她抬起眼睛，明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带着几分无辜和祈求。 　　 　　对着这样的一双眼睛，达西愣了一下。 　　 　　“您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我晓得您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达西先生，您一定不会将刚才的事情说出去吧？”要不是担心达西先生会觉得她花痴，玛丽几乎想加上那种小萝莉见到男神时的仰慕语气了。 　　 　　达西继续瞪着玛丽。 　　 　　玛丽被他瞪着，忽然就……没词了。他爷爷的，愿意不愿意倒是说一句啊！别以为高富帅的面瘫就可以随便吊人胃口，惹急了她，她就、她就……心里暗咒了半天，玛丽发现就算达西惹急了她，她也没什么好办法整他。 　　 　　万分骨感的现实让玛丽内心充满惆怅，她忍不住轻叹一声。随便吧，什么名声都是浮云，说不定她再睡一觉就回了现代也说不准。 　　 　　那声若有似无的轻叹听在达西的耳里，原本的愤怒无端端地被浇灭了大半。这个少女，不过跟他妹妹差不多的年纪。想起班内特太太在麦里屯舞会上的表现，有着那样的母亲，言行上稍微有些失礼的地方，也是值得原谅的。 　　 　　就在玛丽认为龟毛挑剔又傲慢的达西，大概不会答应她委婉的请求时，达西说话了。 　　 　　“我不是喜欢搬弄是非的人。” 　　 　　“啊？” 　　 　　幸福来得太意外，玛丽有些瞠目结舌。 　　 　　达西又皱眉，“我说，我不爱说人是非，你听不懂人话吗？” 　　 　　“……那多谢达西先生！”玛丽十分高兴，朝他行了个礼。 　　 　　达西一怔，被眼前这个女孩变脸的功夫弄得一愣一愣的。 　　 　　“班内特小姐，班内特小姐。” 　　 　　一个声音由远至近而来，玛丽听出那是带她出来花园的女仆。 　　 　　那个女仆见到了玛丽和达西，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走上来，恭敬说道：“班内特小姐，小姐们听说您是附近最有才干的姑娘，问你身体是否好些了，她们想听您弹琴唱歌呢。” 　　 　　附近最有才干的姑娘……玛丽默默地囧了。 　　 　　她尴尬地看了达西一眼，见他还是一副面瘫脸，于是收回了目光，作出自然得体的模样，“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我们马上回去吧。”语毕，又朝达西微微颔首，“达西先生，先告辞了。” 　　 　　“……”达西朝她颔首。 　　 　　看着那个跟着女仆远去的身影，达西立在树下，半天没有离开。真是个奇怪的姑娘，变脸的功夫真让人叹为观止，而且那双眼睛透露出来的神色，时而忧伤，时而明媚，有时候甚至会闪着狡黠的光芒，充满了生气。 　　 　　“玛丽·班内特？附近一带最有才干的姑娘？” 　　 　　达西轻哼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了他与玛丽相遇的大树下。 　　 　　玛丽跟着女仆回了屋子里，伊丽莎白马上就凑了过来，关心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胸口感觉还是很闷吗？” 　　 　　面对姐姐的关心，想到自己刚才正在春秋大梦，玛丽有些愧疚，摇头说道：“没事，已经好多了。”停了停，她凑到伊丽莎白的耳旁，轻声说道：“我去了这么久，不是因为感觉不舒服，是因为我迷路了。” 　　 　　伊丽莎白有些愕然。 　　 　　玛丽悻悻然地说道：“花园太大，我走错路了。” 　　 　　伊丽莎白终于“噗嗤”的一声，笑了起来。“这样你都能迷路。” 　　 　　玛丽微窘，“也不是谁都有你那样惊人的方向感。” 　　 　　就在伊丽莎白和玛丽咬耳朵的时候，宾利小姐说道：“我去打开琴，玛丽，听说你的琴艺不错，我们聊天也累了，不如由你来演奏一曲。” 　　 　　玛丽露出一个微笑，谦虚说道：“宾利小姐太抬举我了，在座的姑娘都是听惯了一流演奏家的弹奏，而且眼前就有一位大家，我实在不好意思献丑。” 　　 　　宾利小姐说道：“在座除了你之外，居然还有大家？” 　　 　　“我听闻宾利小姐琴艺了得，我在你面前演奏，不过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而已。”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好话人人都爱听，更何况当着这么多的小姐面前恭维她，宾利小姐早就听闻，虽然玛丽才艺比一般人好，但这也造就了她才女气派和自高自大的态度，可不会轻易夸人。可现在，这个姑娘在众人面前示弱，认为她的才艺略逊一筹。 　　 　　宾利小姐笑颜如花，“怎么会？是大家偏爱我才会那样说，我这几日有些不舒服，弹琴伤神，就由你来弹奏几曲好吗？” 　　 　　既然主人再三邀请，她再推辞，那就是矫情了。 　　 　　于是玛丽落落大方地坐在钢琴前，行云流水地弹奏了几曲。得益于以前玛丽的刻苦用功，所以如今她弹唱不成问题，又因为没有以前那种矫揉造作的习气，她的演奏倒是带了几分休闲慵懒的感觉，大家听起来都觉得很舒服。 　　 　　离开了大树的达西，原本只是路过，但是在听到琴声的时候，却停住了脚步。 　　 　　琴声自然，但弹奏还是跟上次那样，有几处细微的错误，但不留心绝不会发现，歌声清脆，歌者似乎颇为随意，带着几分慵懒。以达西一贯的喜好，他并不喜欢这样带着慵懒感觉的歌声，但是这个女孩的歌声，虽然他说不上喜欢，但至少不讨厌。 　　 　　想起两次会面，她展示出来的形象，跟她的歌声大不相同。 　　 　　听闻歌如其人，或许，这歌声中透出来的慵懒随意，才是这个女孩的本性？ 　　☆、Chapter 08 　　朗博恩村的姑娘们在拜访尼日斐花园之后，玛丽就博得了尼日斐花园的姑娘们的好感，不止是玛丽，简和伊丽莎白也得到了对方的好感。但玛丽虽然博得了尼日斐花园姑娘们的好感，但却让自己在朗博恩村的姑娘中有些尴尬。 　　由于玛丽以前的才女气派和骄傲自大，与别人聊天时总是想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因此与同龄的玩伴们关系并不算好，而且她本人，似乎也不屑于放低姿态与人交往。但是那日在尼日斐花园，言语谦虚，哪里有半分从前那种清高的姿态？因此朗博恩村的姑娘们都在说玛丽爱慕虚荣，因为想巴结宾利小姐，所以将姿态放低。为了博得宾利小姐的欢心，还故意弹错了几分音，而且弹错的地方也很有技巧，一般人还不容易发现。 　　虚伪！ 　　这是朗博恩村姑娘们在那日拜访了尼日斐花园后，对玛丽的评价。 　　夏绿蒂在和伊丽莎白说起最近身边的女伴们对玛丽的评价时，在屋里本分地扮演着一个书虫角色的玛丽，完全不知山外事，当然也不知道她已经被冠上了虚伪、贪慕虚荣这样的评价。 　　但是伊丽莎白很忿忿不平：“玛丽平常爱看书，我承认她最近不晓得看了什么书，说话总是跟以前不一样，但她并不是传言所说的那样。那些人无缘无故这么说她，实在太过分了。她们难道不知道一个女孩的好名声是多么重要吗？” 　　夏绿蒂说：“她们就是说说，没准儿等大家对尼日斐花园的新鲜感淡了，这些传言也就没有了。” 　　“可也不能那样呀。传言是没有了，但很多人会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儿的！”伊丽莎白说。 　　夏绿蒂莞尔：“你那么较真做什么？这些话就是在姑娘们的小圈子里说说而已，她们难道还要到先生们跟前说玛丽的闲话不成？主动编排别人的不是，那也是很没教养的行为，她们不会那么愚蠢的。再说，玛丽以前在姑娘们的圈子中，人缘也不好，她现在忽然得到了宾利小姐的另眼相看，当然也会有人去中伤她。” 　　“换了是我，我看到身边的同伴得到别人的另眼相看，不管我对她的感觉如何，只要她本性不坏，我都只会为她高兴。”伊丽莎白咕哝着说。 　　夏绿蒂笑了起来，“所以你是伊丽莎白啊。” 　　伊丽莎白也笑了起来。 　　就在伊丽莎白和夏绿蒂这对闺蜜聊天的时候，玛丽正在她爸爸的书房里找书看。 　　班内特先生开始见她频繁跑到书房去，有些纳闷。这孩子，怎么跑书房跑得那么勤快？偶尔留意一下她，看见她看的书籍跟以前大为不同，以前她总喜欢看一些晦涩难懂的书籍，还做了很多的札记。现在呢，那些晦涩难懂的书，她压根儿就不会走过去瞄一眼，看的书单大多数都是一些风土人情和一些游记之类的。 　　班内特先生也不明白这个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见她最近的言行比以前开朗了些，对事情的看法说出来虽然怪异了些，但却也怪异得合情合理让人无法反驳。不管怎样，班内特先生乐见她的这种转变，甚至，班内特先生心中已经开始将玛丽列为是他五个女儿当中，第二伶俐可人的女孩。 　　班内特先生心中最伶俐可人的女儿是谁？那毫无疑问，必须得是伊丽莎白。 　　班内特先生看见玛丽又从他的书架上抽走了一本游记，刚好他看书也看得乏了，于是将眼镜摘了下来。 　　“玛丽。” 　　正打算轻手轻脚地出去的玛丽回头，眼中带着狐疑看向班内特先生：“爸爸。” 　　通常班内特先生在书房里，是不管外面天塌下来了还是怎么着，他都不会有反应的。玛丽经常进出书房，一般情况下除非她弄出了非常大的动静，否则这位老先生都是头也不抬的。 　　“明天尼日斐花园的姑娘们要到家里拜访吗？”班内特先生装似随意地问道。 　　玛丽点头，“嗯。” 　　除了跟活泼外向的伊丽莎白交流无障碍之外，班内特先生向来都觉得他跟哪个女儿交流，都不在同一个频道上，而且玛丽向来也不多话。班内特先生的目光落在玛丽的书上，问：“你最近很喜欢看这种书。” 　　而且班内特先生也没忘记他的小丽兹跟他聊天时，说过玛丽最近不晓得看了什么书，想法稀奇古怪的。不过小丽兹也表示了，虽然玛丽的想法跟以前不太一样，但她喜欢玛丽的这种改变。再者，上次从尼日斐花园回来之后，班内特太太就天天在他耳边念叨—— 　　“苍天啊，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我的好老爷，你知道吗？宾利小姐挺喜欢跟玛丽交往的，我太高兴了。我原本想着只要简可以在尼日斐花园安家，她的几个姐妹都找到门当户对的人家，我就可以安心了。可现在看来，玛丽说不定也可以找到一个跟宾利先生一样的对象！这孩子，我平常太忽视她了，没想到她居然那么会讨人欢心！” 　　班内特先生原本对玛丽，也并不是那么上心。在他眼里看来，他的几个女儿，大女儿简太过安静害羞，只有二女儿伊丽莎白聪明伶俐，玛丽从前枯燥乏味行为造作，而那两个小的，真是又傻又无知。但是现在，有人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着玛丽怎样玛丽怎样，再怎么不上心，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会上点心的。 　　毕竟，身为父亲，只会希望女儿可以越变越好，日后有个好归宿。 　　玛丽一愣，然后笑着说：“嗯，我以前比较喜欢看那些深奥的书，觉得可以增加自己的见识。但是后来发现，那些深奥的书是有很多大家都不知道的知识在里面，可那些知识并不是社交必需的，也不是人人都会懂。” 　　“哦？”班内特先生听到玛丽的话，有了兴趣。 　　玛丽接着说道：“上次在麦里屯的舞会上，宾利先生和他的朋友们见识都很广泛，简手宾利先生跟她说了许多各地的风土人情，她回来跟我和伊丽莎白说了，那些事情听起来新奇有趣。” 　　玛丽瞄了一眼班内特先生，见他还是不吭声，在等她下文。 　　她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其实……我只是觉得以前自己想通过那些别人都听不懂的东西来显示自己的本领，可能是错了。而且那些东西，并不实用。” 　　班内特先生问：“你看这些书，只是为了社交？” 　　玛丽一怔，然后吐出一句让她酸得掉牙的话：“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一个真正有教养的淑女，除了才艺之外，她的眼界应该是开阔的，我希望可以通过这些书，增长见识。” 　　囧，玛丽之所以看了这么多这些书，一方面是闷得发慌，另一方面她在想了解一些这个时候英国甚至欧洲的一些情况。毕竟，她真的不想自己除了嫁人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人生目标了。当然，她看书看到现在为止，什么创业女强都不适合在这个时代发生，所以暂时的人生目标除了找个自己看得顺眼的对象，把自己给嫁了之外，还真是没有别的人生目标了。 　　玛丽的答案，让班内特先生很满意。 　　“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读书应该是为了让自己更具内涵，为了社交和满足虚荣心去读书，并不能让你的修养变得更好。” 　　玛丽怀里捧着书，干笑着点头。 　　然后，屋外莉迪亚和凯瑟琳有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大声笑了起来。接着，就是一阵你追我赶的声音，直到班内特太太那脆弱的神经又开始不行，抓狂地叫她们停下，才收敛了那么一点点。 　　班内特先生眉头微蹙，看着玛丽。 　　玛丽明白班内特先生的意思，每次班内特太太抓狂的时候，班内特先生都十分希望可以自个儿待在书房里。因为听说班内特太太在结婚之前，也是个年轻貌美有涵养的姑娘。只是，结婚生孩子之后，班内特太太就变了个样。玛丽觉得班内特先生独处的时候，一定是在怀念那个还没生孩子前的班内特太太。但是一个女人，当了五个孩子的母亲，真的不能要求她像少女时那样甜美可爱。说真的，玛丽对班内特太太，心底真的是充满了敬佩。换了她，她肯定没勇气生五个孩子。 　　面对班内特先生的眼色，玛丽有些左右为难，她一点都没有兴趣在这个时候跑出去，因为她出去的话，毫无疑问将会是躺枪的对象。那两个熊孩子，根本就管不住，班内特太太肯定被气疯了。 　　所以在内心挣扎了一小会儿之后，玛丽决定让自己看不懂班内特先生的眼色。 　　于是，书房里就出现了很搞笑的一幕，坐在藤椅上的父亲，和站在他面前的女儿，两人大眼瞪小眼。关键是，女儿一脸无辜，就那样睁着那双蓝色的眼睛，不解地迎着父亲视线的神情，实在没办法让一个父亲狠下心肠赶她出去。 　　班内特先生叹息，“算了，你不想出去就待在这儿吧。” 　　玛丽闻言，露出一个动人的笑容：“好的。爸爸，谢谢你。” 　　☆、Chapter 09 　　 　　尼日斐花园的姑娘们到了班内特府上去拜访，班内特太太十分高兴。而且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对班内特家中的简十分喜爱，班内特太太最近简直是高兴得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每遇到一个太太，她都要炫耀一番她的大女儿简是如何博得了宾利一家的好感，似乎宾利先生已经是简的瓮中之物一样。 　　“哎呀，我真的是想不到简会有那样的福气。宾利先生似乎已经爱上她了。”班内特太太正在跟格朗太太说话，她的语气是意外惶恐的，但是她的神情却是沾沾自喜的炫耀。 　　这样极度矛盾的语气和神情……玛丽有些略囧。 　　她们此时正在卢卡斯太太家的舞会。在这个时代，舞会是女孩们参加社交的主要方式之一，她们通过参加舞会来结识异性。 　　格朗太太脸上的笑容很勉强，“简长得漂亮，男人都喜欢长相甜美的姑娘。” 　　格朗太太有两个亲侄女，宾利先生来到尼日斐花园的事情，她比班内特太太更早知道。当初班内特太太还说希望格朗太太能引荐宾利先生给她的女儿认识，格朗太太表面上答应了，心中却打着如意算盘。班内特家的女儿个个年轻貌美，就算是最不起眼的玛丽，放在姑娘群中都是中上之姿，她又怎么会笨到为自己的亲侄女制造情敌？毕竟，多个体面的亲戚对格朗家总是件好事，更何况传言说宾利先生彬彬有礼，温文大方。谁知后来情况反转，班内特先生是朗博恩村第一批去拜访尼日斐花园的人之一，后来麦里屯舞会还没开始，宾利先生就到了班内特府上去拜访。 　　“格朗太太，你怎么能这么说？宾利先生和简已经跳过四次舞，一同用过四次晚餐。简长得漂亮我也承认，毕竟我年轻时也曾是个貌美的姑娘，宾利先生开始喜欢简，可能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但爱上她，一定是被她的性情和才气所吸引。” 　　停了停，班内特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唉，自从当了五个孩子的妈妈之后，我都不记得自己从前是个美人了。幸好这几个孩子里，简总算争气，继承了我的美貌。” 　　“……”格朗太太无语，脸上是悻悻的表情。 　　玛丽见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这叫什么？这叫一物降一物，班内特太太一直不喜欢格朗太太，说对方自私自利，格朗太太平时得了什么也没少在班内特天天面前炫耀，现在班内特太太终于找到了个好机会，当然要炫耀个够本。 　　“你笑什么？”忽然一道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玛丽被凭空蹦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身材高大的达西就站在她身后。 　　“达西先生，你吓死我了。”玛丽双手放在胸口，不是说假的，她真的是被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吓了一跳。 　　达西说：“抱歉。”但是面瘫脸上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语气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傲慢。 　　不管在任何时候，高富帅都会比较容易得到别人的宽容，至少玛丽是这样认为。既然对方已经说了抱歉，所以玛丽也就不说些什么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刚才在笑什么。”达西对于没有得到答复的问题，异常执着。 　　玛丽的目光在圈内转了一圈，然后落在正在跳舞的简和宾利身上，随口说道：“我在笑，宾利先生在简面前，不太像平时的模样，他很拘谨。” 　　达西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看向玛丽，显然不信，但也很给面子地搭腔说道：“我的朋友，已经坠入情网。男人在喜欢的女人面前，总是会比较在意自己的形象。” 　　玛丽侧头，望向他。 　　达西站得笔直，脸上毫无笑容。玛丽必须得承认，他是个十分称职的面瘫，不过就算是面瘫，也是个异常帅气的面瘫。 　　“你不去跳舞？”达西又问。 　　玛丽摇头，“我今天有些累，并不太有想跳舞。”不是不想跳舞，而是没有舞伴好么。当然，女孩都是爱面子的，这个玛丽，也不例外。才不会说自己是被冷落的女孩呢！ 　　达西愣了下，继续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 　　由于这位贵公子不爱说话的形象深入人心，玛丽也懒得找话题跟他聊。目光在场内扫过来扫过去，不小心扫到夏绿蒂拉着伊丽莎白在已给角落里说悄悄话，一边说还一边瞄向简和宾利先生的方向。于是，深藏在少女内心深处的八卦欲望又出来作祟，她得过去听一下墙角！ 　　想好了将要做的事情，玛丽朝达西微微颔首，“达西先生，抱歉，我先失陪了。” 　　达西又是一愣，然后点头，目送穿着白色长裙的姑娘走向夏绿蒂和伊丽莎白。 　　果然不出玛丽所料，伊丽莎白正在和夏绿蒂讨论简的事情。 　　“其实我看得出来简和宾利先生都彼此喜欢，只是简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这么含蓄，真的好吗？”夏绿蒂问。 　　伊丽莎白说：“我都能感觉到简对宾利先生的好感，如果宾利先生自己还是毫无所觉，那他就太笨了。” 　　“你和简感情那么好，说不定你比简还要了解她，你能感觉到有什么好奇怪的？”夏绿蒂说，“问题是宾利先生不是你，简这么藏着自己对他的喜欢，或许他的喜欢并不能维持长久。” 　　“当女人爱上男人，只要她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感情，男人一定能感觉到。”伊丽莎白说。 　　“可男人又不是女人肚子里的蛔虫。”一直在听墙角的玛丽说。 　　玛丽的出现让夏绿蒂和伊丽莎白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伊丽莎白瞪了她一眼。 　　小丽兹，你就瞪吧，我知道你是只纸老虎。 　　玛丽笑嘻嘻地说：“不久，足以听到你们各自对简不同的看法。” 　　夏绿蒂牵着玛丽的手，将她拉到身边，“你怎么认为？” 　　“我？”玛丽眨了眨眼。 　　“嗯。”夏绿蒂点头。 　　玛丽看向不远处的简，说实话，简的态度……要不是熟悉她的人，还真是让人无法捉摸她的真正想法。 　　“呃，是含蓄了些。” 　　“她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喜欢。”伊丽莎白说。 　　“可她也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喜欢。”玛丽反驳，“你看，简对宾利先生，跟对待其他的男士，其实都是一样的态度，都是温柔有礼。这样宾利先生也不能感觉到简对他的特别之处吧？” 　　“难道你要简像夏绿蒂说的那样，看到宾利先生，即使心中只有一分喜欢，也要表现出两分来？”伊丽莎白站在简的立场，为简辩驳，“简并不是那样的人，她对待感情认真，性格温柔又很容易害羞。” 　　这个……玛丽也知道伊丽莎白说的是实话，而且她也不赞同夏绿蒂那种只喜欢一分就要表现两分的做法。她拍了拍伊丽莎白的肩膀，安慰说道：“丽兹，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说简见到了喜欢的人就要扑上去，矜持是应该有，但是要把握一个度。” 　　“你知道吧？只要这个度拿捏好了，宾利先生就逃不出简的手掌心了。”玛丽一副恋爱顾问的语气说道。 　　夏绿蒂跟伊丽莎白对视了一眼，然后夏绿蒂问：“请问这个度要怎么拿捏？” 　　玛丽怪异地看了夏绿蒂一眼：“这个我怎么晓得？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绅士愿意向我献殷勤呢！” 　　夏绿蒂：“……” 　　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轻咳了一声，继续刚才跟夏绿蒂的讨论：“如果简只求嫁给一个有钱人，你的办法确实可以。但是简的想法不是那样的，她希望可以了解宾利先生的性格，如果宾利先生真的喜欢她，那么是有多喜欢？两个人在一起，并不只是凑合着过日子就算了，他们不止是身体伴侣，还是灵魂伴侣。” 　　“怎么说，简是个好姑娘，我觉得即使她明天就决定嫁给宾利先生，她也必定会得到幸福。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在结婚前摸透对方的性格会比较好，但我认为她现在与宾利先生结婚，和她在摸透了宾利先生的性格之后跟他结婚，所能得到的幸福，都是一样的。而且，男人的付出需要对方的鼓励，简一直保持这样的态度，很有可能宾利先生对她，就是喜欢一段时间之后觉得没有得到相应的回应就作罢了。” 　　夏绿蒂望向伊丽莎白，“丽兹，一对爱人在结婚前对彼此的性格十分了解，并不能保证他们日后的婚姻就会幸福。很多婚前相互了解的伴侣，在结婚之后反而距离越来越远。因为婚前的了解，或许是对方刻意展现出来的优点，你能保证简不是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在宾利先生面前行为举止一定要得体吗？她的本性，已经表现出来了吗？婚姻生活除了感情，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 　　夏绿蒂的一番话听得玛丽一愣一愣的，她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姑娘居然对婚姻的态度这么理智，简直能比得上二十一世纪的智慧女性了！ 　　夏绿蒂一番话说完，忽然对上玛丽那双闪着敬佩的目光，愣了下。 　　“玛丽？” 　　“哦，亲爱的夏绿蒂，你真棒！”玛丽忽然给了夏绿蒂一个熊抱。 　　“……”夏绿蒂望向伊丽莎白，用目光问道：“这就是你说这阵子玛丽的反常吗？” 　　伊丽莎白耸了耸肩，回了一句：“她最近看了很多怪书，所以……你懂的。” 　　玛丽放开了夏绿蒂，一脸严肃地看向伊丽莎白，说：“丽兹，你别太固执，我觉得夏绿蒂说的很对。简比较听你的话，你跟她说一下不好吗？” 　　伊丽莎白皱眉，这违反她的原则。因为她也认为一个好对象，不止是对方有一定的物质基础，一对夫妻，并不简单是两个人的身体结合，更应该是灵魂的完美结合。 　　想了想，伊丽莎白断然拒绝了玛丽的建议：“不行。” 　　☆、Chapter 10 　　玛丽和伊丽莎白的“谈判”面临着破裂的危险。 　　玛丽那双蓝眼睛对着伊丽莎白的黑眼睛，有些不忿：“为什么不行？” 　　伊丽莎白说：“那关系到我的原则问题。” 　　“可那样能让简得到幸福。”玛丽说。白痴都能看到宾利先生已经迷恋上简，简只需要对宾利先生稍微表示一下她的喜欢之情，他们的情路就会一路畅通。 　　伊丽莎白望了玛丽一眼，说：“玛丽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 　　“简想要的婚姻不是这样的，我刚才说了，如果她只需要嫁个有钱人，她可以那样做。但她不是，她也不愿意耍心眼，她想知道宾利先生对她到底有多钟情。” 　　“所以如果宾利先生真的感觉不到简的喜欢，放弃了简，也没关系吗？”玛丽问。 　　伊丽莎白点头，“没有一个男人会感觉不到一个女人对他真心的喜欢。” 　　玛丽咕哝：“我如果不是简的妹妹，并且天天跟她同住同睡，我也感觉不到她对宾利先生的喜欢好吗？” 　　“不管你怎么说，总之就是不行。”伊丽莎白态度坚决。 　　“可是——” 　　玛丽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夏绿蒂打断了。 　　“他们二人后面会怎么发展，我们只要看着就好了，我们别再这个问题上讨论了好吗？”夏绿蒂充当和平使者，免得这俩姐妹为了简的事情吵起来。 　　这时，正有一个穿着西装的人往她们的方向走来。 　　来者朝夏绿蒂伸出了手，“卢卡斯小姐，请问敝人是否有幸请您与我共舞一曲？” 　　夏绿蒂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玛丽和伊丽莎白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那对男女，玛丽皱着眉头，说：“这人好面善啊，我一定在哪儿见过他。” 　　伊丽莎白笑着说：“你越来越容易迷路就算了，连人都记不清了吗？这是夏普先生。” 　　“夏普先生？他是莉迪亚经常提起的夏普军官？”玛丽有些愕然。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夏普，那也难怪莉迪亚之前总是提起他，瘦瘦高高的个子，蓝色的眼睛深邃迷人，嘴角若有似无地噙着一丝笑意。玛丽承认对方那若有似无的笑意很是迷人，略带邪气，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又爱又恨的感觉。 　　“对。”伊丽莎白回答。 　　玛丽眨了眨眼，然后在场内搜索莉迪亚的身影，看到莉迪亚又跟另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在一起跳舞，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 　　“那又是谁？”玛丽问。 　　伊丽莎白说：“那是维克瀚军官。” 　　“真是……好本事啊。”玛丽感叹。她说这句话，并没有任何嫉妒之意，只是，咳，羡慕。 　　伊丽莎白瞥了玛丽一眼。 　　玛丽有些忧心忡忡地看向伊丽莎白，“丽兹，你觉得我是不是该请教一下莉迪亚？” 　　“请教她什么？” 　　“……要怎样才能让别人来向我献殷勤。”害羞。 　　伊丽莎白一脸无语地瞪着玛丽。 　　“不然你说为什么都没人来邀请我跳舞？”玛丽低着头，脚尖画圈圈，貌似真的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这时，达西和卢卡斯先生走到她们身边来。 　　“两位漂亮的姑娘，对年轻人来说，跳舞是多么可爱的娱乐，你们怎么都不去跳舞？”卢卡斯先生问。 　　玛丽和伊丽莎白两个人礼貌地朝卢卡斯先生行了个礼。 　　伊丽莎白说：“卢卡斯先生，您说得对及了。并且跳舞在全民爱好，在低等社会里也很流行，哪个野蛮人不会跳舞。” 　　卢卡斯先生笑了笑，没做声。他也从自家太太那里听说了达西先生不跟伊丽莎白跳舞的事情，这个小姑娘好厉害的利嘴，拐着弯骂人。 　　达西也没有做声，望了伊丽莎白一眼，然后转向玛丽。 　　玛丽正头疼这浓烈的火药味要怎么办才好，忽然眼睛的余光瞥到宾利先生也相邀简和他一起跳舞，急中生智岔开话题：“达西先生，宾利先生的舞技很不错，你们是朋友，你的也一定不差。” 　　但是话一出，玛丽就想找块豆腐来撞。这是哪壶不开哪壶，要是卢卡斯先生要达西跟她们跳舞，她岂不是又害得伊丽莎白又失一次面子？又或者说，达西愿意赏脸邀请伊丽莎白，但是伊丽莎白拒不接受，给他吃闭门羹？ 　　不管是哪一个，玛丽都不想看到。 　　玛丽有些懊恼地扶额，这原本只是一个小动作，懊恼的情绪不过也是一闪而过，旁人就算看到了也只是以为她不过是普通地抬了一下手，然后手掌轻覆了一下额头而已。但是达西却看到了她的懊恼。 　　“小姑娘，你可说对了。我在麦里屯见过达西先生跳舞，他对此道确实驾轻就熟。”达西家族在上流社会颇有影响力，卢卡斯先生原本就想像达西献殷勤，而且伊丽莎白漂亮活泼，达西愿意跟他走过这边来，想必是愿意跟伊丽莎白解开误会的。 　　卢卡斯先生心里也认为玛丽长得不错，但是她的两个姐姐太过两眼，她站在她们旁边，不过是一株不起眼的小草。所以卢卡斯先生建议达西跳舞的时候，直接将玛丽剔除在外，直接朝伊丽莎白说道：“可爱的姑娘，这种时候不去跳舞未免太可惜了。” 　　说着，卢卡斯先生拉住了伊丽莎白的手，转向达西先生：“达西先生，我将朗博恩村里年轻又美丽的姑娘介绍给你，她可是个聪明伶俐的美人，你可不能不跳。” 　　达西先生有些怔愣，看着那只被卢卡斯先生递过来的手，也没有不愿意的意思。只是他还来不及表示他愿意与否，伊丽莎白已经将她的手抽走了。 　　“卢卡斯先生，您误会了。虽然场内绅士并不多，但我也是有舞伴的。只是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想跳舞，所以才和玛丽在这儿聊天，您可千万别认为我跑到这边是找舞伴的。” 　　达西脸上的表情甚为怪异。 　　玛丽：“……” 　　卢卡斯先生是商人出身，处事圆滑周到，怎么会这样就打了退堂鼓。如果伊丽莎白不愿意，那岂不是他得罪了达西这尊大佛？他笑着说：“丽兹，小女经常夸你跳舞高明，可你现在却不肯让我一饱眼福。再说，达西先生平常虽然不喜欢跳舞，可真要赏脸跳一曲，我相信他一定愿意的。” 　　伊丽莎白笑盈盈地瞥了脸色怪异的达西，说道：“先生，您太抬举我了，我真的不想跳舞。” 　　语毕，伊丽莎白潇洒地转身离去，离去之时，脸上尽是胜利的笑容。她铁了心不跳就是不跳，谁都不能逼迫她。更何况，她等着这以牙还牙的时候等太久了。 　　沉浸在胜利情绪当中的伊丽莎白，完全忘了将她的妹妹牵走。 　　卢卡斯先生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伊丽莎白的背影。 　　达西的脸色铁青。 　　玛丽面无表情，但是心里早已开始咆哮。 　　小丽兹，你这算是什么意思呀？不跳就不跳，拒绝就拒绝，但好歹别你大仇得报，然后就忘了妹妹呀！ 　　泪奔。 　　玛丽觉得此时的气氛实在太怪异，然后达西不说话，卢卡斯先生还沉浸在伊丽莎白拒绝达西的惊吓中久久不能回神。在这种时候，当然是尽早脱身比较好，不然她又该是躺枪的对象。 　　没办法，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躺枪都躺成了习惯似的，明明跟她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到最后还是她当了炮灰。 　　所以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玛丽挤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配上得体的动作朝两位先生微微颔首，“抱歉，我——” 　　“你姐姐不愿意跟我跳舞。”达西说。 　　“……嗯？”伊丽莎白不跟他跳舞跟她是没有一毛钱关系的好么！ 　　达西说：“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卢卡斯先生希望我能赏脸跳一支舞，我也没有拒绝，那我当然必须要做到。” 　　玛丽怪异地看了达西一眼，“那您去做啊。” 　　“可我没有舞伴。”达西说。 　　“……”玛丽无语。 　　要是这位先生愿意开口，即使他早已成功地为自个儿拉了一身的仇恨，将一半的姑娘的都吓跑了，但是看在他英俊多金的份上，剩下的那一半姑娘肯定都争着表示愿意当他舞伴的好么。而且这个舞会宾利小姐也来了，她一定会很乐意当他的舞伴的好么？他居然还愁自己没舞伴！ 　　这让真正没舞伴的人情何以堪？ 　　玛丽忽然有种想一掌拍死达西的冲动。 　　这回，卢卡斯先生总算是明白眼前这位年轻男人的意思了。原来是姐姐不愿意，妹妹也可以的节奏！ 　　卢卡斯先生马上笑呵呵地看向玛丽，说道：“小玛丽，今晚你也没怎么跳舞吧？该不会也是像伊丽莎白那样不想跳吧？来，让我将你介绍给这位先生，他的舞技出色，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着，不由分说就牵起玛丽的手，生怕她也拒绝一样，快速地将她的手交给达西。 　　“达西先生，这位可是朗博恩村里最理想的舞伴，有这么可人的姑娘当你的舞伴，我想你也会很乐意的。” 　　最理想的舞伴？ 　　玛丽瞥了卢卡斯先生一眼，面无表情。除了维持面瘫状态，她已经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因为这位老先生扯起谎来面不改色，其夸张程度一定会让她的其他表情裂了的。 　　达西看向玛丽，玛丽也看向他。 　　大面瘫对着小面瘫。 　　然后大面瘫将放在他掌心的手握住，说：“嗯，我很乐意。” 　　小面瘫差点连她仅有的面瘫表情都要裂了，赶紧维持住，板着一张算是好看的脸朝卢卡斯说失陪，然后就木然地跟达西一起进了舞场。 　　☆、Chapter 11 　　大面瘫和小面瘫一起跳舞，那会是怎样的场景？ 　　玛丽内心早已风中凌乱，而她的舞伴依然是一脸酷酷的模样，如果不是这有音乐，这两人之间的静默气氛简直是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忽然达西问：“玛丽小姐，你平时有什么爱好？” 　　玛丽早就做好了两人要继续沉默地跳完一场舞的打算，所以达西忽然说话，让她愣了一下，但出于本能，她马上调节面部表情，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我跟所有的姑娘们一样，平时都是弹琴做针线，有时间会看看书。” 　　达西点头。 　　然后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玛丽并不是那种会冷场的人，但是达西上次对伊丽莎白的一番话，他对跟他处在不同一阶层的人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加上她上次在尼日斐花园里迷路时，还在他面前失态了。 　　所谓说多错多，还真是不如什么都别说来得好。 　　“那个，伊丽莎白是个聪明可爱的姑娘，我为我上次的行为向她道歉。”达西又说。 　　玛丽给达西投去一个怪异的目光，然后说：“嗯，她确实是个聪明可爱的姑娘，而且也很宽容，你想跟她道歉，就要亲自跟她说。我转达的话，她估计是不愿意接受的。” 　　达西：“……” 　　玛丽见他又是板着脸沉默，面瘫脸上是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的，于是玛丽只好根据上下文擅自揣测他是因为没办法得到伊丽莎白的原谅而苦恼。 　　“其实你也不用苦恼，我听简说你对身边的朋友都是很好亲近的。只是不习惯将那一面表露在外人面前，你跟丽兹好好解释，她会听的。就算暂时原谅不了你当时的话冒犯了她的骄傲，只要你的态度良好，她会原谅你的。” 　　达西眼角有些微抽，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玛丽那双充满同情的目光时，面瘫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达西皱眉：“你那是什么眼神？” 　　玛丽笑着变换舞步，在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一缕属于少女的馨香在他的鼻端飘过，让他一怔。 　　玛丽说：“聪明人就没必要把话说的太明白啦。达西先生，你要得到我家丽兹的好感，路还远着呢。要加油哦！” 　　达西：“……” 　　一场舞终，玛丽必须得承认达西的舞技确实不错。 　　“达西先生，很高兴与你跳舞。”玛丽笑着说，然后话刚说完，就瞄到夏绿蒂正在向她招手。 　　“抱歉，我的朋友在喊我。失陪了。” 　　达西微微颔首，“希望还有机会可以与你一起跳舞。” 　　玛丽一愣，然后笑起来，“嗯。” 　　这时候的玛丽笑，当然不是因为她觉得达西说的那句话，她只是觉得这个高富帅，怎么追个女孩都这么迂回？ 　　没错，这个时候的玛丽，觉得达西对伊丽莎白有好感。如果达西对伊丽莎白没有好感，那么为什么达西会在她面前说伊丽莎白是个聪明可爱的姑娘，并且说要向伊丽莎白道歉呢？ 　　在玛丽心中，达西这个高富帅，真的是有傲慢自大到欠抽的地步，这样的人大概是不会太在意别人的目光的。如果不是对伊丽莎白有好感，又怎么会想着向伊丽莎白道歉。 　　囧，没有试过主动向女孩示好的达西，绝对想象不到原来自己的第一次示好就成了一个美丽的误会。 　　达西看着玛丽走向她的朋友，然后看到对方将身边的一个瘦高并且长相英俊的男人介绍给玛丽的时候，眉头又皱了一下。 　　就在达西正盯着玛丽的时候，宾利小姐走了过来。 　　“你在想什么？” 　　达西转头，瞥了宾利小姐一眼，说道：“女人不要随意问男人在想什么。” 　　宾利小姐瞅了他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是玛丽和夏绿蒂。当然，宾利小姐也看到了那个男人，但是她当然不会认为达西先生的目光会落在一个男人身上这么久。 　　“我不问，那我猜总可以吧？” 　　“谅你也没那个本事猜中。” 　　宾利小姐笑了笑，说：“如果你刚才没有和玛丽跳舞，那么你心中一定会觉得这真是个无聊的晚上。这里的人个个见识浅薄但偏偏又非常自以为是。这个舞会很热闹，但其实吵死人不偿命，无聊到了极点。” 　　达西先生摇头，“这回你可猜错了。” 　　“我还没说完呢。但是你刚才和班内特府上的三姑娘跳舞了，所以这个舞会对你而言，并不是那么无聊，对吧？你或许想为你上次对伊丽莎白的行为道歉，但对方拒绝了你，所以你只好跟她的妹妹跳舞。所以，你想通过玛丽，对伊丽莎白表示你的歉意？” 　　达西终于转头，目光落在宾利小姐身上，“说实话，你说大部分都偏离了现实，但并不是完全错误。至少我觉得这个晚上挺有意思的。” 　　宾利小姐抬眼，有些意外地望向他。“你真的对伊丽莎白有好感？” 　　从卢卡斯先生跟达西一起到玛丽和伊丽莎白跟前的时候，宾利小姐就看到了，当然也看到了伊丽莎白是怎么拒绝跟达西跳舞的场景。达西绝少这么主动示好的，即使当时的场景是达西没有拒绝卢卡斯先生的建议，但在别人看来，他就是在主动向伊丽莎白示好了。 　　达西说道：“不得不承认，你的想象力太过丰富了。” 　　“难道我说错了？”班内特府上的几位小姐，即使宾利小姐看不起她们的出身，也必须承认前面三个姑娘都是值得深入交往的对象。 　　那三位姑娘当中，简无疑拥有最得天独厚的美貌，性情温柔；伊丽莎白虽然不如简美，可人家姑娘直率活泼、体态轻盈，反而有股简都比不上的魅力；反观玛丽，宾利小姐承认她更喜欢跟玛丽交往，那是因为玛丽确实颇有见识，为人不会像伊丽莎白那么直来直往，而且她也不如伊丽莎白漂亮，跟玛丽交往，不用担心会被比下去。 　　“我确实想向伊丽莎白表示我的歉意，不过这跟你说的有好感是两回事。我对伊丽莎白有好感，也只会是像对她姐姐那样的好感。”达西说。 　　宾利小姐听到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说道：“既然是这样，你何必大费周章要跟她跳舞。这个晚上真是无聊透顶了，达西先生，愿意跟我共舞一曲吗？”最后的话语，笑意中带着几分俏皮。 　　达西看了她一眼，说道：“刚跳完一场，有些累了。” 　　宾利小姐受到了打击，看向他。虽然知道达西不喜欢跳舞，但是他从来都不会拒绝和她一起跳舞的。 　　迎着她的目光，达西又补充了一句：“你也知道的，跳舞对大多数人来说或许是一种轻松而快乐的爱好，但我一向不喜欢。” 　　宾利小姐沉默了下，然后嘴角扬起一个微笑，站在他身旁，说：“那就随你，反正如果不是有你在，我也没什么心情在这里待着。” 　　宾利小姐的话充满了暗示，只可惜达西的目光一直都落在不远处的玛丽身上，完全的心不在焉。 　　玛丽觉得今晚真的很神奇。 　　她原本自己今晚会一直空场到最后，谁知道误打误撞跟达西跳了一场。跟达西跳完了之后，夏绿蒂就把她喊了过去，说是要给她介绍一个舞伴。 　　“玛丽，这是夏普先生。” 　　玛丽看向夏普，笑着说：“夏普先生，久仰了。” 　　“哦，玛丽小姐听说过我？”夏普有些意外。 　　玛丽笑了笑，说：“我妹妹有段时间常说起夏普先生。” 　　夏普狐疑地看向她，“你妹妹是？” 　　“莉迪亚。”玛丽笑着说。 　　夏普恍然大悟，“哦哦，原来你就是莉迪亚的姐姐，我也曾听她说起过她有个姐姐，性情——”微微一顿，又以十分自然的语气说道：“性情独特，是个可爱的女孩。” 　　玛丽扔了一个“你骗鬼吧？”的眼神给夏普。 　　并不是玛丽对自己的姐妹心怀恶意。而是莉迪亚那个熊孩子，天天想着玩，不知天高地厚还自以为是，时常对着军官们犯花痴，小小年纪就有要朝花蝴蝶转变的迹象。有时候好意提醒她身为一个姑娘，名声很重要，让她收敛些，却被指责旁人不过是看不惯她在异性中太受欢迎，嫉妒她而已。 　　这样的莉迪亚会向她有好感的军官夸另一个女孩？即使那个女孩是她姐姐，也不可能。 　　夏普面不改色地将玛丽的眼神接下，将手伸了出来，有风度地问道：“不知道玛丽小姐是否赏脸与我共舞？” 　　夏绿蒂在旁边笑着说：“玛丽赶紧去吧，我还得过去招呼一下其他的姑娘们。对了，得让丽兹来弹琴唱歌才行。” 　　夏绿蒂说着，已经转身离去。这天这场舞会是卢卡斯家举办的，夏绿蒂身为小女主人，也要与前来参加舞会的姑娘们寒暄几句，看别人是否玩好了，舞伴不够的话是否有其他的娱乐节目让这些姑娘们消遣时光。 　　玛丽目送夏绿蒂离开，回头，见夏普还是之前那样相邀的姿态。 　　她微微一笑，将手放至对方的掌心，“是我的荣幸。” 　　☆、Chapter 12 　　在卢卡斯府上举行的舞会，在某个程度上可算是宾客尽兴。譬如说，想要向达西献殷勤的卢卡斯先生虽然遇到了一点小波折，但是总算是成功了；又譬如说，伊丽莎白终于有机会拒绝了达西的相邀，扬眉吐气，走路都有风；又又譬如说，在舞会上总是备受冷落的玛丽，跟达西跳了一场，咳，虽然过程曲折，但她总算是跳了一场，接着又跟英俊风趣的夏普跳了一场。 　　不过很多时候事情不能光看好的一面，这也有不好的。 　　达西先生意图向伊丽莎白表示歉意，被许多人解读为是他对伊丽莎白有好感；而伊丽莎白拒绝跳舞之后，达西先生又跟玛丽去跳舞，这又玛丽被解读为他打算走曲线救国路线；而玛丽在舞会之后，原本就在姑娘们当中的那么一点好人缘，都没有了。 　　为什么？ 　　因为即使达西傲慢无礼，但也有不少姑娘希望可以攀上达西家族的。毕竟，这年头，身份地位太重要。而达西先生从尼日斐花园开始，就只跟相熟的女士跳舞，譬如说宾利先生的姐妹们。但是那天舞会上，他居然跟玛丽跳舞了！ 　　这在姑娘们的圈子中，忽然就像是一条爆炸性新闻。再联想起那天在尼日斐花园拜访时，玛丽对宾利小姐那副谦虚的模样，姑娘们对玛丽嗤之以鼻了。 　　原来过去的清高都是装出来的，人家等着攀上豪门的好时机呢。这不，先是得到宾利小姐的好感，借此慢慢接近那个圈子里的人，然后看准了目标就不遗余力，一下手就是来个狠角色。 　　这不，玛丽可是那天晚上唯一跟达西先生跳舞的人呢！ 　　姑娘们虽然有一半因为达西的傲慢自大却步，可看到别人得手，心里就不是滋味了。于是一时间，关于玛丽的流言越来越多。 　　对于这回事儿，玛丽简直是无语凝噎。 　　于是，她到来了这个世界之后，就是躺枪的命。这都躺枪系列之几了？ 　　而班内特太太知道了玛丽居然跟达西跳舞之后，也很抓狂。 　　“玛丽，你怎么可以跟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跳舞？他那时候是怎么说丽兹的难道你都忘了吗？这种家伙就活该当众难堪，你居然跑去跟他跳舞，气死我了。你就是一辈子都找不到舞伴，也不能跟他跳舞啊！”班内特太太捂着胸口喘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玛丽正在花园里剪了一堆鲜花回来，弄了个小花篮在插花。做针线什么的，真的很折磨她，她现在最常做的就是插花看书弹琴，至于做针线那样的好耐性，说真的，她没有。 　　班内特太太的话一直像放炮竹一样，噼里啪啦的，一直专心于插花事业的玛丽也懒得分心去听。倒是坐在沙发上的伊丽莎白，饶有兴致地一手撑着下巴，看着这两人。而凯瑟琳和莉迪亚对视一眼，脸上有些幸灾乐祸的神色。至于简，这个小女人早已坠入情网，时常不明所以地傻笑，她目前正处于离魂的状态，基本上可以忽略她的存在了。 　　班内特太太见玛丽不回应，继续放鞭炮：“我们家虽然不是很有钱，可也不是让人看不起的。玛丽，你发誓，以后不管怎样，一辈子都不再跟达西先生跳舞！我非常讨厌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玛丽还是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班内特太太被忽视得很彻底，非常生气，走过去将玛丽手中的红玫瑰抽走。 　　“啊呀！疼！” 　　班内特太太略显粗鲁的动作，让玫瑰花枝上的刺扎到了玛丽。 　　玛丽抬头，看向一脸怒气的班内特太太，“妈妈，你又怎么了？” 　　“你现在就发誓。”班内特太太说。 　　玛丽一头雾水，“好端端的，我发什么誓？” 　　伊丽莎白抿着嘴笑，“你昨晚跟达西先生跳舞的事情，让妈妈非常生气。她要你发誓从此以后都不再跟达西先生跳舞。” 　　玛丽睁大了眼睛，看向班内特太太，“妈妈，那不是我的错好么？原本达西先生是要跟丽兹跳的，谁知道丽兹报了仇之后就溜了，她溜了还没带上我！我都被他们吓呆了，还没反应过来卢卡斯先生就将我的手递给了达西先生，你怎么能怪我呢？跳舞的时候，达西先生还说想向丽兹道歉。说来说去，始作俑者都不是我，怎么弄到最后要我发誓不能跟达西先生跳舞？” 　　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辈子都不能跟达西跳舞啊？玛丽没办法理解。虽然发誓很容易，也就是这么说说就是一个誓言了，但是至于这么严重吗？ 　　莉迪亚插嘴：“说到底，玛丽就是不想听妈妈的话。” 　　玛丽侧头，冷瞥了她一眼，“你闭嘴。” 　　莉迪亚扁嘴，“妈妈，你看玛丽，明明是她不对，还不让我说话。她不把你放眼里呢。” 　　伊丽莎白看不下去，“莉迪亚，你少添乱。”说着，她跟班内特太太说：“妈妈。这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我不喜欢达西先生是因为他冒犯了我。玛丽跟他又没什么过节，而且卢卡斯先生当时都那样了，我不给他面子，玛丽总得要给他面子。” 　　班内特太太一愣。 　　“妈妈，就看在善良的卢卡斯太太份上，咱们也不能二度让卢卡斯先生下不了台啊。”玛丽赶紧补充。 　　伊丽莎白笑看向玛丽，她这回倒是机灵。 　　玛丽白了伊丽莎白一眼，有这么个不靠谱的姐姐，她不机灵能成吗？！ 　　班内特太太心里的不满总算稍微平复了些，“不管怎样，玛丽，那个人曾经对丽兹很无礼，你以后一定不能给他好脸色看！” 　　“可我跟他没有过节就给他脸色看，别人会觉得我很无礼很没教养。” 　　班内特太太又捂着胸口。 　　玛丽抢在班内特太太说话之前，又说：“说我无礼没教养有什么关系，但是妈妈怎么办？别人会说妈妈不会教女儿，这不是冤枉了你吗？大家都晓得，妈妈以前可是教养极好的姑娘，身为她的女儿，我怎么可以丢了你的面子？” 　　班内特太太被玛丽的话一噎，想了想，似乎真是那样。班内特总算是平缓了一下脸色，说道：“别人无礼，不等于我们无礼就是对的。玛丽，以后见到他，也不要太无礼，只要别主动跟他说话就可以。” 　　玛丽忍住想笑的冲动，一本正经地应道：“好的，妈妈。” 　　班内特太太得到玛丽的保证，心满意足地离开屋子。凯瑟琳和莉迪亚见没有热闹可看，两个人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军官的事情，讨论到中途，两人又嬉闹着走了。 　　玛丽和伊丽莎白对视了一眼，然后玛丽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伊丽莎白笑着说：“恭喜你昨晚终于出了风头。” 　　玛丽撇嘴，“恭喜你昨晚终于大仇得报。”停了停，又说：“太不够意思了，达西先生原本是想向你道歉的。” 　　“他要道歉，我就该接受吗？”伊丽莎白反问。 　　玛丽叹息，“你倒是很讨厌他。” 　　“对，并且我打算将这种讨厌一直持续下去。”伊丽莎白说。 　　玛丽坐直了身体，看向伊丽莎白，“如果达西先生对你有好感，想要追求你，你也要一直讨厌他？” 　　“当然！即使他出身高贵又怎么了？我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出身如何而厌恶对方，但我会因为对方的行为而厌恶他。很不幸，达西先生如今就在此列当中。”伊丽莎白斩钉截铁地说道。 　　玛丽摸了摸鼻子，没有再说话。 　　好吧，她原本是打算帮达西美言几句的，说实话，除了宾利先生这个大姐夫人选之外，玛丽觉得多个像达西那样的二姐夫也不错，多体面啊。但是伊丽莎白似乎真的很讨厌达西，那就算了吧。 　　“哎，这是各人有个人的缘分啊。”玛丽摇头晃脑的，然后走向放着鲜花的小桌子。 　　伊丽莎白见她这几天都在插花，忍不住问：“你不看书了？” 　　“看啊，只是这几天眼睛有点累。插花可以陶冶性情，并且培养人的审美观。”玛丽随口回答。 　　伊丽莎白点头，走过去帮她一起把将没整理好的花剪去枝丫，然后地给她。 　　“这小花篮不错，你打算送给谁？” 　　“昨天夏绿蒂帮我介绍了个舞伴，我把这小花篮送去给她，你说好不好？” 　　“好啊。” 　　“……” 　　自从宾利先生在尼日斐花园安家，后来在舞会上邀请简跳舞了之后，班内特太太觉得她的生活简直是太美好了。可现在班内特太太又有了新的烦恼，就是自从上次在卢卡斯府上的舞会之后，最近也没什么社交活动了，尼日斐花园的姑娘们也不见邀请简去玩。这可让班内特太太急坏了，而这时那两个小的孩子又说要去麦里屯找她们的姨妈。 　　正在为大女儿的婚嫁忧心的班内特太太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赶紧走赶紧走，记得代我问候你们的姨妈和姨丈。” 　　简在楼上发呆，她最近经常就是神游天外的状态，而伊丽莎白一大早就去了卢家庄去找夏绿蒂。 　　玛丽原本也想跟伊丽莎白一起去的，但是无奈大战瞌睡虫的战争宣告失败，她起床的时候伊丽莎白已经打点好了将要出门，所以只好作罢。 　　班内特太太也没什么心情，坐在桌子前长吁短叹的。 　　玛丽眨了眨眼，然后问：“妈妈，你在烦恼些什么？” 　　班内特太太瞄了玛丽一眼，说：“小孩子怎么会懂得大人的烦恼。” 　　“……你就当是对牛弹琴说出来，也好过你这样吧？”玛丽说。 　　班内特太太“唉”了一下，说：“明明宾利先生就很喜欢简了，怎么不见他来求亲？” 　　“呃，这个，可能他觉得太快了？”玛丽说。 　　班内特太太切了一声，“怎么会快？那时候你爸爸只花了一周的时间就确定他喜欢上我了，两周之后，他上门向我父亲请求将我嫁给他。” 　　玛丽有些瞠目，看不出来班内特先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手脚真是有够快的。 　　“真是愁死了我。要是简能在尼日斐花园安家，我也不至于这么愁。班内特先生的产业也不能让你们来继承，要是你们还找不到一个好归宿，那怎么让我安心。”班内特太太愁眉苦脸。 　　班内特先生的产业每年可以有两千镑的收入，但是根据法律，女儿对他的产业不具备继承权，只能由一个远亲来继承。而班内特太太家里，她的父亲曾经在麦里屯里当律师，父亲去世后，她得到了四千英镑的遗产，她的妹夫是她父亲的书记，她父亲死后，妹夫就继承了她父亲的行业，现在莉迪亚和凯瑟琳天天嚷嚷着要去姨妈姨丈家去，就是去麦里屯的妹夫那里；除此之外，班内特太太也有兄弟，她的兄弟生意做得很好，算是颇为富裕，现居住在伦敦。 　　在朗博恩村，班内特家算是当地的望族了。可怎么也是乡下人，跟尼日斐花园的主人差别不是一点点儿。班内特太太难得看到了希望，但是现在却久久不见音讯，心里当然焦急。 　　玛丽走过去，笑着捏了捏班内特太太的肩膀，“妈妈，不急呀。简本来就是内敛含蓄的人，说不定宾利先生是担心太急了反而将简吓到了。” 　　班内特太太长吁短叹，“但愿如此。” 　　玛丽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有时候，不止是伊丽莎白和简会因为班内特太太在一些公共场合的失礼行为而觉得丢脸，她其实也会。但是现在想想，真的很不应该。 　　没有人说一个女人当了五个孩子的母亲变成班内特太太这样是应该的，但玛丽现在觉得，至少她变成现在这样，也情有可原。 　　要养五个孩子，还要持家忙进忙出，又怎么会有心思顾及其他？ 　　☆、Chapter 13 　　班内特太太为了简的事情忧心，伊丽莎白对简和宾利先生的感情表示看好，而玛丽，囧，她没什么感觉。 　　反正她没有特别忧心的感觉，之前夏绿蒂说过简的问题，伊丽莎白也知道，但是伊丽莎白支持简的做法，而简也觉得那样没什么不好。所以玛丽觉得事情只要顺其自然，应该就万事大吉。 　　而最近莉迪亚和凯瑟琳对军官们的迷恋越演越烈。 　　这天早晨，班内特先生从书房出来，正听到凯瑟琳和莉迪亚对军官们的讨论。 　　“什么宾利先生的财产，什么尼日斐花园，我才不看在眼里。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与军官们相比，简直一文不值。”莉迪亚手里拿着一条裙子，正对着凯瑟琳比划。 　　而其他三个姑娘正在屋里，各忙各的，玛丽坐在钢琴前，指下弹奏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班内特太太手中正在坐着针线活。 　　莉迪亚对着凯瑟琳摆了几个自以为是撩人的姿势，问：“这样好看吗？你觉得我穿这衣服，可以迷倒那些军官们吗？” 　　班内特先生拧眉，看向那两个小的，冷声说道：“我以前也说你们又傻又无知，但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总还是有几分不确定的，但现在看来，你们两个当真已经是愚不可及了。” 　　凯瑟琳听到父亲的话，有些不安地看向班内特先生。 　　但莉迪亚不以为然，她是最小的，一直得到班内特太太的偏爱，自然就有恃无恐了些，也没将班内特先生的话当一回事儿，继续追问凯瑟琳，“你倒是说呀，好看吗？” 　　班内特先生忍不住摇头。 　　班内特太太将手中的活放下，说道：“我的好老爷，你怎么老是说自己的孩子蠢？” 　　“我的孩子怎样，我当父亲的绝不愿意没有自知之明。” 　　班内特太太说：“可她们一个个都很聪明，瞧我的莉迪亚，她是姐妹当中年纪最小的，但每次舞会上，她都是最受欢迎的。凯瑟琳也不差，比起她们的姐姐，这俩孩子已经不错了。” 　　班内特先生轻哼了一声，“我的太太，我真希望我们的意见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一致，但我发现每次在我们两个小女儿的事情上，我们的看法总是相差甚远。她们确实非常愚蠢，只是你却永远看不到。” 　　班内特太太笑起来，“我的好老爷，我在没遇见你的时候，对那些红色制服的军官们也十分喜欢。等她们以后到了我们这样的年纪之后，或许就不会再想什么军官了，但她们现在还小，可不能强求她们有着和你一样的见识。” 　　班内特先生神色缓了缓，正要说话。班内特太太又说：“要是现在有位漂亮的年轻上校，每年都有五六英镑的收入，随便他向我哪个女儿求婚，我都不会拒绝他的！” 　　正在弹钢琴的玛丽“噗嗤”一声笑出来，“妈妈，宾利先生的年收入也只是五千英镑，你也说过同样的话。” 　　班内特太太说：“重点不是军官，是他的年收入。只有够富裕，才能确保你们不会受苦。” 　　“哼，什么财产我才不稀罕。要是我能得到卡特上尉的爱慕，就算他是穷光蛋，我也要跟他一起！”莉迪亚插嘴。 　　又来了个卡特上尉？ 　　说实话，玛丽实在是太佩服莉迪亚爱慕对象的更换频率了，才两个星期，这是她的第三个爱慕对象。 　　“胡扯！”班内特太太抬眼，用宠溺的目光看向莉迪亚，“我的好宝贝，妈妈怎么会让你跟着一个穷光蛋受苦。” 　　莉迪亚撇嘴，不以为然。 　　伊丽莎白见状，忍不住摇头。 　　“对了，说起宾利先生。”班内特太太看向正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简，然后又转头看向班内特先生，“我的好老爷，你说怎么这几天不见尼日斐花园有什么动静？” 　　班内特先生心中也希望宾利和简的婚事可以谈成，可现在这两人的进度好像就是卡壳了一样。 　　班内特先生说：“时候到了总会有动静的。” 　　班内特太太叹气，“真是闹心。” 　　莉迪亚和凯瑟琳见班内特太太又讨论起尼日斐花园的事情来，又觉得没意思，两个人跑进房间去换衣服，打算要去麦里屯找她们的姨妈，在她们的姨妈那里，她们可以得到很多关于军官们的消息，因为军官们的司令部所在地就是麦里屯。 　　屋内的几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简。 　　“快快快，快拿过来！”班内特太太两眼放光。 　　信的内容是宾利小姐说她的兄长和达西都要去和军官们吃饭，所以她邀请简前去尼日斐花园陪她用餐。 　　正打算去麦里屯的莉迪亚听到信件的内容，不满地嚷道：“姨妈怎么没跟我们说今天要和军官们吃饭！” 　　伊丽莎白瞥了她一眼，轻斥道：“信上说的是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姨妈和姨丈有没有受邀还是个未知数，你吵什么？” 　　莉迪亚听到姐姐这么说，有些不满，想要向班内特太太告状，但班内特太太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在了简要去尼日斐花园的事情上。莉迪亚瞪了伊丽莎白一眼，只得硬生生忍着。 　　“宾利先生不在尼日斐花园，那简过去，不就是见不到宾利先生了吗？”玛丽问。 　　但是简的问题似乎不在这上头，她问班内特太太：“妈妈，我可以称车子去吗？” 　　“哦，亲爱的，这当然不可以。这天快要下雨了，你骑马去，这样下雨了你就可以在尼日斐花园里过夜。” 　　玛丽看向班内特太太，真聪明，果然是利用一切可能的条件为简和宾利制造时机。 　　“但你能担他们不会将简送回来。”伊丽莎白说。显然，她也认为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简还是坚持自己开始的想法，“我还是希望可以坐马车去。” 　　“好孩子，你父亲的农庄要用马，腾不出拖车子的马来。我的好老爷，你说是吗？” 　　班内特先生犹豫了一下，看向班内特太太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然后再迎向大女儿殷切的眼神，轻咳了一声之后，说道：“是这样的，你就骑马去吧。” 　　“……” 　　于是，最后简还是骑着马去了尼日斐花园，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收拾，就被班内特太太半强迫地上了马，才坐稳马就已经被班内特太太一拍屁股，飞奔出去。 　　玛丽：“……” 　　班内特太太望着绝尘而去的马和简，心满意足地回头：“幸好我够聪明，不然等雨已经开始下了，简一定是宁愿不去尼日斐花园的。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可能让她浪费掉！” 　　伊丽莎白皱着眉头：“我只担心简在半路上淋了雨，不知道会不会生病。” 　　班内特太太闻言，高兴得拍了拍大腿，“生了病好！生了病就刚好在尼日斐花园将病养好了再回来！” 　　班内特先生对他的太太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默默地转身，回了书房。 　　班内特太太一扫之前的阴霾，哼着歌去了厨房。她打算今天晚上要给她的丈夫和女儿们加菜。 　　果然，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地自天空落下。 　　伊丽莎白看着外面的雨帘，有些忧心：“我总是很担心简。” 　　玛丽说：“她不会有事的。” 　　伊丽莎白还是没有回头，她说：“虽然宾利小姐愿意跟我们交往，可我明白，她们不过是看在宾利先生爱慕简的份上，才这样做的。” 　　玛丽走过去，笑着说：“对这些事情，其实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在意。出身那样的家族，她们骄傲自大，看不起我们又怎样？我们只要不卑不亢就可以，再说了，她现在看在宾利先生爱慕简的份上，跟我们交好。要是日后简成了尼日斐花园的女主人，她看不起我们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家庭又能如何？” 　　说白了，宾利小姐在看不起简的出身，但简是女主人，宾利小姐不过是个小姑子，是要外嫁的。这尼日斐花园里的事情，还不是简说了算。 　　“可感觉总是不好。她们对我们的态度如何，完全是看心情。我经常能感觉到她对我们的不屑之意。”伊丽莎白说，“而且简是不愿意用心眼儿的人，一个人在那边，受了委屈也不会回来说。你能担保宾利小姐不会欺负简？” 　　玛丽想了想，说：“目前不会。现在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宾利先生对简的迷恋，这个时候宾利小姐欺负简，岂不是得罪她的兄长。老宾利先生已经去世，宾利小姐得到的遗产虽然不少，但也不足以下半辈子无忧，后面要仰仗她兄长的事情多了去。她这个时候，应该是急着巴结简才对。” 　　还有话是玛丽没有说出来的，像简这样的性格，不愿意使心眼，什么都是感情至上，到时候宾利小姐将她哄好了，说不准都能从简那里得到多少好处呢。这样的嫂子，宾利小姐只有是蠢到了极点，才会阻挠她进门。 　　伊丽莎白转头，那双黑眼睛定定地看着玛丽。 　　虽然说这段时间伊丽莎白和班内特先生对她的转变接受得毫无抗拒，但玛丽心底总是有几分心虚，这样被人看着，看得她心砰砰乱跳，直发憷。 　　“丽、丽兹？” 　　伊丽莎白这才收回了目光，说：“玛丽，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你也这么会想事情。” 　　玛丽干笑，说道：“这、这不是我从前不愿意想这些俗事吗？后来就想明白了，我们都是俗人啊，不想俗事太不正常。” 　　伊丽莎白笑，“这难道不是因为你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书，那都是好书！” 　　☆、Chapter 14 　　果然不出所料，由于半路上被淋了雨，简果然生病了。她从尼日斐花园送回来的信上说她只是有些喉咙疼和头疼，让家人不要太担心。 　　伊丽莎白读完信之后，眉头皱成了一团。 　　班内特先生说：“我的好太太，要是你的女儿一病不起，那该如何是好？” 　　“我的女儿哪有那么娇气？她就是一点小伤风，既然尼日斐花园留她，肯定会将她伺候得好好的。”班内特太太反驳。 　　伊丽莎白说：“简并不是那种乐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一定是病得很严重。不行，我得去尼日斐花园看她！” 　　“别傻了！这才下了雨，路上一定满是泥泞，你走到哪里要怎么见人？”班内特太太瞪她。 　　“我不管，我只要见到简才安心。”说着，伊丽莎白看向玛丽，“玛丽，你说呢？” 　　班内特太太也看向玛丽。 　　玛丽略囧，并不是她没有姐妹爱，而是她觉得班内特太太说的对，尼日斐花园有心要留简，当然会把她伺候得好好的。说实话，家里有凯瑟琳和莉迪亚这俩熊孩子吵闹，还不能让病人有个安静的环境修养呢。 　　但是对着伊丽莎白那样坚决的目光，玛丽觉得如果她赞同班内特太太的说法，大概会被伊丽莎白掐死。 　　她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 　　“很好，那你和我一起去，我们在路上也好做个伴。这里到尼日斐花园不过是三英里路，就算是走路，我们也可以赶回来吃晚饭。” 　　“……那好吧。”虽然她认为没必要这么来回折腾，但是走一趟也没什么。 　　班内特先生见状，说：“你们坐车子去吧。” 　　莉迪亚和凯瑟琳高兴地叫起来，“太好了，我们陪你们到麦里屯！” 　　班内特先生望向两个小女儿，冷声问道：“你们又去麦里屯做什么？” 　　莉迪亚说：“我们要去一个军官太太的家里拜访！”说着，她双手合十，露出身为一个合格花痴该有表情，“卡特上尉会在那里逗留，我希望赶到的时候他还没离开。” 　　果然是中了红色制服的毒，完全无药可解。班内特先生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有了班内特先生帮忙弄辆马车来，玛丽和伊丽莎白的旅途并不辛苦。看着一路的泥泞，玛丽笑着说：“幸好我们有马车，不然步行到尼日斐花园，身上都不知道要脏成什么样。” 　　伊丽莎白说：“我可不这样想，我不在意那些人怎么看我，我只在意简的病情到底怎样。” 　　玛丽想了想，说：“其实我也并不是不在意简的病情。但是如果步行去尼日斐花园，两个人身上都是泥泞，别人看不起我们的这些举动倒是其次，我只是觉得这么点事儿，我们在不方便的时候还步行去，真的妥当吗？宾利先生他们会不会认为我们是不信任他们？” 　　“什么叫这么点事儿？玛丽，简都生病了！”伊丽莎白的语气有些薄怒，“你难道不知道她不管面对什么事情都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吗？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肯定没有将实情告诉我们。” 　　玛丽默了默，然后叹息着说道：“好吧，我错了。只是丽兹，你真的认为我刚才说的话没有道理吗？” 　　伊丽莎白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那双黑眼睛看了玛丽一眼，说：“即使有道理，但我也没办法不管简。她生病了，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一定会很希望有亲人陪在她的身边。” 　　“嗯，你和她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其实我对她的关心并不比你少，我只是觉得——” 　　“不，玛丽，我们别在这个事情上纠结了，因为我们已经要到尼日斐花园了。” 　　果然，路的前头出现了那所房子。 　　伊丽莎白和玛丽被领进餐厅的时候，宾利一家人都在，连达西也在场。 　　伊丽莎白有礼地说道：“抱歉冒昧来访，但我们实在担心简的病情。” 　　宾利先生见到了伊丽莎白和玛丽，心里虽然有些意外，但是他目前急于要讨心上人的欢心，态度自然是热情万分。“怎么会冒昧，是我们考虑欠妥，昨天应该派马车去接令姐的。害得她中途淋雨受寒，我们心中也非常抱歉，所以希望能将她留在这儿休养，直至康复后再离开。” 　　玛丽问：“宾利先生，我们可以先见简吗？” 　　“当然可以。”宾利先生说道。 　　领着伊丽莎白和玛丽去简房间的是宾利小姐，她一直在跟伊丽莎白和玛丽道歉，说她本想派马车去接简的，但是无奈马车让两位先生坐着去跟军官们用餐了，她的姐姐豪斯特太太夫妻只有车没有马。 　　伊丽莎白大概是因为担心简的病情，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多好看。 　　玛丽只好笑着说：“其实家母也打算安排马车让简坐着来的，只是农庄里在用马，需要时间等，简又怕耽误了你们用餐，就骑马过来了。非常感谢你们在她生病的时候照顾她。” 　　说到底，这场病的始作俑者不还是班内特太太，要怪在宾利小姐的头上，那就真的是牵强了点。 　　宾利小姐将她们领到房门口，开了门跟简说伊丽莎白和玛丽来看她之后，就离开了。 　　躺在病床上的简原本精神真的很不好，她躺在床上，也没什么力气多说话，双颊上是不正常的红晕。但是她见到了玛丽和伊丽莎白，脸色虽然还是很不好，但是精神却好了些。 　　“丽兹，你们可来了。”半躺在床上的简朝她们伸出了双手。 　　玛丽和伊丽莎白走过去，玛丽笑着说：“其实我觉得我们不来，你也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可是丽兹很担心你，硬说要来。” 　　简感激地看向伊丽莎白，用虚弱的声音说道：“真的很感谢你这么贴心，丽兹。” 　　伊丽莎白拿了一杯水来让简喝了一点，然后又问她一些情况，才放下心来。 　　简看着妹妹为她操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说道：“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我只是有点不舒服。他们已经叫了医生来看我，只是医生现在还没来。宾利家的姑娘们都对我很好，甚至她们对我太好了，让我有些惶恐。” 　　伊丽莎白说：“有什么好惶恐的，你是因为来陪她们吃饭而生病的，她们对你好是应该的。” 　　“哦，亲爱的丽兹，千万别这么说。你知道事情始末的。”简说。 　　伊丽莎白听到姐姐的话，没有反驳。 　　玛丽坐在旁边，看着这两个人，觉得其实大姐姐的角色可以让伊丽莎白来当。简这些日子虽然也会跟她亲近，但是很多话，还是比较愿意跟伊丽莎白说。 　　所以玛丽坐了一会儿，就跟简说：“让丽兹陪你，我去问问宾利小姐医生什么时候来。” 　　简点头，感激说道：“玛丽，你能来，真的让我非常高兴。” 　　玛丽站了起来，“说的什么话呢。” 　　简微微一笑，又转向伊丽莎白，跟她说昨天到尼日斐花园路上淋雨以及后来用餐的事情。 　　玛丽走出房门，就看见宾利先生正在楼梯口处来回踱步，脸上的神情居然还有些紧张。 　　她眨了眨眼，走过去，“宾利先生？” 　　宾利先生猛地停下脚步，“玛丽小姐，你好。” 　　“……你好。”玛丽弄不懂他为什么在她面前还需要紧张。 　　“那、那个……你们来是要将简带走的吗？这、这、这个她病得好像很严重，应该不适合在路上奔波。”宾利先生说。 　　玛丽瞅着宾利，用狐疑的语气说：“可医生都没来帮她诊病，你怎么晓得她不适合在路上奔波。而且……这里再好，跟家里也不一样呀，我姐姐生病的时候，一定会希望有亲人在身边。” 　　“这样？”宾利皱着眉头，然后他忽然拍手，“简希望有亲人在身边，你和伊丽莎白小姐可以留下来陪她啊！” 　　玛丽：“……” 　　“你、你们不愿意吗？”宾利先生脸上再度忧心忡忡，眉毛扭曲。 　　“……没，我只是在想，陪伴病人应该不需要两个人。”玛丽说。 　　“怎么会？陪伴病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伊丽莎白小姐累了的时候，你可以让她去休息，你们可以轮流着陪简。反正，我这里多的是房子，留你们在这儿小住也没问题的！” 　　玛丽瞥了宾利一眼，果然是这个人已经迷恋简到不可自拔的地步了。这种时候，如果她说要让简回去的话，大概会天打雷劈。不，在天打雷劈之前，班内特太太会先拍死她。她和伊丽莎白来的时候，就没打算要简带回去的。 　　“玛丽小姐，你觉得呢？”宾利先生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玛丽说：“我？我当然是想回家的，至于简嘛，我看她病得真的不轻，就算医生说她可以承受舟车劳顿，可也肯定不利于她的病情，我倒是希望她暂时留在这里。至于她的病情，等我回去跟我妈妈说过之后，让她亲自来一趟，再决定是否让她回家休养。” 　　宾利闻言，松了一口气，说道：“谢谢你，玛丽小姐。”好不容易跟心上人在同一屋檐下，宾利希望可以和简多点时间相处，彼此了解。更何况，现在简生了病，他也不放心让她离开。 　　☆、Chapter 15 　　玛丽跟着宾利先生一起下去，说是医生已经在路上了。 　　用过午餐之后，医生总算是来了。医生说简是重伤风，让小心照顾着，这几日最好是安心休养，不宜舟车劳顿。 　　简服下了医生开的药之后，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只是她始终没有退烧，并且体温有越来越高的倾向，伊丽莎白在一旁忧心忡忡。宾利小姐过来陪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玛丽看着单调的房间，想了想，就跟伊丽莎白说她离开一会儿。 　　玛丽离开房间，让女仆带她去找宾利小姐，宾利小姐正在平时她们度过休闲时光的屋子里弹琴，见到玛丽来，脸上带笑。 　　“玛丽小姐，有事吗？” 　　“嗯，宾利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上次来拜访你的时候，我有幸去了花园一趟，不得不说，你们养花的本领实在了得，这里的花都非常漂亮。” 　　宾利小姐看向玛丽，静候下文。 　　玛丽笑着说：“容我唐突，宾利小姐，是否可以让我剪几支鲜花回来？” 　　宾利小姐恍然大悟，笑着说：“病人的房间里有点鲜花的芳香确实有助于缓解病情，需要我陪你吗？” 　　玛丽笑着摇头，“宾利小姐客气了，只需要让人带我过去就可以。” 　　宾利小姐刚吃完饭，刚才也去过简的房间，而且平时这个时候，该是她稍作休息的时候，也无意要陪玛丽去花园。于是，就招来女仆带着玛丽去了花园。 　　只是玛丽前脚才走，她的兄长宾利先生后脚就到。 　　宾利先生希望宾利小姐可以留伊丽莎白和玛丽小住一段时间，直至简康复位置。 　　宾利小姐皱着眉头：“哥哥，我没办法理解你的做法。简要是希望有亲人相陪，只需要有一个留在这儿就好了。如果真的要留，我觉得应该留玛丽。” 　　宾利小姐没忘记上次在卢卡斯府上的舞会，达西试图向伊丽莎白示好的事情。虽然她觉得达西不会希望有个像班内特太太那样的丈母娘，可她也不愿意留一个威胁在身边。 　　宾利先生摇头，“不行，两个都要留。而且如果只需要留一个的话，也不可能如你所愿让玛丽小姐留下来，刚才玛丽小姐跟我说，她还是希望可以在下午的时候回去的。”而且宾利先生希望留下来的是伊丽莎白，因为伊丽莎白看着跟简感情好很多，玛丽虽然也关心简，但是简显然跟伊丽莎白更亲近些。在平时聊天，简也是提起伊丽莎白比较多。 　　宾利小姐看着兄长的模样，看样子是多说无益了，不由得叹息一声：“那就随你的意思。” 　　宾利先生点头，走了两步，回头说道：“记得，尽量也将玛丽小姐留下来。” 　　宾利小姐没好气，“晓得了。” 　　就在宾利小姐为了兄长的要求生闷气的时候，玛丽正拿着剪刀，看着一园的鲜花满满的好心情。 　　雨后的花园，总是分外漂亮。 　　玛丽深呼吸一下，然后钻进了花园一角。 　　其实并不是她不担心简，只是有个伊丽莎白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已经足够了，她也坐在那里，反而显得大题小做。好吧，就当那是她为了自己想出来透气找的借口。 　　玛丽手里挽着个小篮子，手里拿着剪刀，一边走一边剪下一些她看中的鲜花。 　　忽然，她停在了一株颇高的玫瑰花前。而且，她看中了最顶端的那朵花。 　　她歪着头，斟酌了一下将那支玫瑰剪下来的可能性。然后，她将篮子放下，踮起脚尖，抬手，小心翼翼地想要将那支玫瑰花扯过来。 　　就在她快要够着那支玫瑰的时候，忽然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住手！” 　　“……” 　　玛丽动作僵住，然后缓缓回头，只见是达西绷着脸，迈着大大的步伐走过来。 　　该不会这株玫瑰是他亲手载的吧？玛丽悻悻地将手收了回来，心里暗中咕哝着这可真够倒霉的。 　　“你在做什么？”达西冷声问道。 　　“……我在剪花。”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需要问吗？ 　　“看中了哪支？” 　　玛丽瞄了脸色铁青的达西一眼，然后目光看向那支比她高出不止一点点的那支玫瑰，“喏，长得最高的那支。” 　　“……你个子这么矮，应该要选择跟你身高差不多的。”达西说的。 　　玛丽皱着眉头，很不满：“我有很矮吗？”虽然她在五姐妹当中不是最高的，但好歹不是最矮的！她其实算是高挑的好么？ 　　达西先生看着头顶才到他下巴的玛丽，点头，“挺矮的。” 　　玛丽终于忍不住瞪了达西一眼，“那是因为你长得太高了才觉得我矮。”停了停，她又愤愤地说道：“其实我最讨厌比我高出不止一个头的人！”孰可忍孰不可忍，她人生最讨厌的两件事情，一是说她胖，二是说她矮。 　　“……”达西僵住。 　　玛丽立在原地，暗咒了达西几句之后，又安慰自己说不要跟这个情商低能儿计较，还是赶紧将花剪好了送去简的房间。 　　想着，也顾不上什么好教养，转身就走，但是走了几步，又有些不甘心地问：“你刚才干什么叫我住手？难道这玫瑰是你养的？” 　　达西摇头，“不是。” 　　“这株花是你喜欢的女人亲手栽的？” 　　“……我没有喜欢的女人。”达西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那你又叫我住手！”玛丽终于忍不住，那双充满生气的蓝眼睛瞪向达西。 　　达西默了默，然后手伸出去：“给我。” 　　“什么？”玛丽愕然。 　　“剪刀！” 　　玛丽一头雾水地将剪刀递给达西，达西结果剪刀，高大的身躯往那株玫瑰前一站，接着，手起刀落？然后“咔嚓”的一下，那支玫瑰就剪了了下来。 　　达西将剪刀放入了花篮，然后一只手将那支玫瑰递给玛丽。 　　玛丽看着低到眼前的玫瑰，愣了下。“啊？” 　　“你不是要剪这支玫瑰？”达西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呃……对！谢谢！”玛丽接过玫瑰，将玫瑰往花篮里一扔，然后将达西扔进花篮里的剪刀拿了出来。 　　见达西还愣在原地，玛丽愣了下，说：“我先告辞了啊。” 　　达西一愣，点头。 　　于是玛丽转身，往回走。 　　“等等，那个玛丽小姐！” 　　玛丽回头，“嗯？” 　　“那个……你、你的姐姐病情怎样了？” 　　“你说简啊，医生说是重伤风，让安心休养，不宜舟车劳顿。我和伊丽莎白打算让简先留在这儿，让我妈妈明天亲自来看一下简的情况之后，再决定是不是要简回家休养。” 　　达西：“哦，这样。请代为转达我对令姐的慰问。” 　　“……嗯，我一定会的。” 　　然后，达西又再度无语。 　　玛丽见他不说话，问：“没事了吧？没事的话，我先失陪了哦？” 　　“我还有事！”达西说，见玛丽狐疑不解的视线，他顿了顿，然后用不自然的语气说道：“我的意思是，我还有事情想问，就是关于你和伊丽莎白小姐——” 　　“哦，你想知道伊丽莎白愿不愿意接受你的道歉是吧？” 　　“……” 　　“达西先生，其实这样告诉你事实或许有些残忍，但是你早晚是会晓得的。丽兹说了，并不是你冒犯了她之后说一句抱歉，她就必须要接受你的道歉的。” 　　“……” 　　玛丽看着达西一脸无语的模样，以为他是打击过大，忍不住叹气一声，既然都残忍一次了，何必怕有第二次？ 　　玛丽想了想，然后将话语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我承认丽兹是很优秀不错，活泼又开朗，又有见识，但达西先生你暂时好像没办法博得丽兹的好感呢。你还是先让她决定不要一辈子讨厌你比较好。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你下次别再问我了。”省得他下次也这么拐弯抹角地朝她打探消息。他不嫌迂回，她还嫌费脑子呢。 　　达西目光充满震惊地看向玛丽。 　　这是玛丽第一次见到面瘫脸的帅哥有这么外显的情绪，这是不容易。丽兹这小妖精，真是夭寿哦！ 　　玛丽叹息着，然后挽着她的花篮回去了。 　　震惊了半天，终于回神的达西发现玛丽已经离开了，忍不住暗咒了一声。 　　我只是看见你娇小的身影就那样拿手去抓那支满是刺的玫瑰，觉得很危险，所以特地来帮忙而已！ 　　还有，混账东西，谁告诉你我要博得伊丽莎白的好感了？！ 　　不、不对，他是应该要博得伊丽莎白的好感，但那是看在她将会是他好朋友宾利的小姨子份上，并且他真的是误会了她而已。但是他不是要博得玛丽所表示的那种好感啊！ 　　在达西先生冷静的表情下，内心已经开始抓狂。 　　囧，达西先生，玛丽小姐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以及，玛丽小姐目前以为你喜欢伊丽莎白小姐，你还没认清楚现实吗？ 　　☆、Chapter 16 　　抱着鲜花跑回去的玛丽，可不知道达西内心的抓狂。 　　她将鲜花修剪好了，然后一份拿去简的房间，简已经睡着了，伊丽莎白正在旁边照顾她。 　　“丽兹，不然你去歇会儿？”玛丽问。 　　伊丽莎白摇头，“不了，我们待会儿也要走了，我再陪她一会儿。” 　　玛丽点了点头，“那好吧。” 　　这时，伊丽莎白抬眼，看着她怀里还抱着一份鲜花，“这是？” 　　玛丽笑着说：“这一份我想送去给宾利小姐，总不能剪了人家的花，主人家也不送一份过去。” 　　“也是，那你赶紧送过去吧。” 　　玛丽离开了简的房间，走到之前宾利小姐弹钢琴的地方，门并没有关好，是虚掩着的。她正要敲门的时候，忽然一道带着讽刺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两姐妹，不过是姐姐生了点小病，就赶过来。哥哥，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没必要让两个人都留在这儿。”那是宾利小姐的声音。 　　赫斯特太太帮腔：“就是，这种没有派人来知会一声就冒昧前来的行为，也未免太过大惊小怪，十足乡下人的没教养。” 　　“你们别这么说，玛丽小姐和伊丽莎白小姐这么忧心忡忡地赶来，说明她们手足情深。露依莎，你没必要这样说他们。”宾利先生说道。宾利先生口中的露依莎是指赫斯特太太。 　　“达西先生，你认为呢？我晓得你最看不起这种乡下人的做派，难道你不认为她们的行为对主人家而言太过冒昧？”宾利小姐转而问在场的另一个人。 　　“是有些冒失，但我觉得可以理解。”达西回答。 　　宾利小姐从两个男士那里吃了个软钉子，但还是不甘心，“为什么要我留两个人小住一阵子，要留，我也只想留一个。哥哥，你以为料理一个家那么容易吗？我可不想留两个只会给我条麻烦的人住这么久。” 　　“好了，卡洛琳。”宾利先生说道，“她们并不会给你添多少麻烦，简有什么需要，没有人会比她们的姐妹更加了解。” 　　“那就留玛丽在这儿好了。”宾利小姐说。停了停，她又说：“我实在是不喜欢伊丽莎白，我承认，比起这个乡下的很多姑娘，她算是可以交往的。可再好的修养，也没办法掩盖她傲慢有无礼的本质。” 　　“对，并且她也不懂得跟人攀谈，举止毛躁，长得也不好看。她的妹妹玛丽，虽然长得也难看，但是可不像伊丽莎白那么无礼。”赫斯特太太附和说道。 　　伊丽莎白不好看？而她，玛丽班内特，长得也难看？ 　　玛丽抬手，手指碰了碰自己的脸。虽然没有像简那么美，但没有难看吧？ 　　听墙角的人有些愣神，里头的人继续讨论—— 　　“我倒是非常关心简班内特小姐的，她是个难得一见的可爱姑娘。我到这个乡下这么久，最喜欢的就是她了。可惜了有那样的父母和一些不体面的亲戚，我觉得她倒是没什么指望可以攀门好亲事了。” 　　“露依莎，我听说她有个姨丈在麦里屯当律师。” 　　“是呢，她们还有个舅舅住在吉普赛附近，是个生意人。” 　　宾利小姐轻声笑了起来，在这一点上，她比她的姐姐聪明得多，知道她的兄长爱慕简，所以点到即止。 　　宾利先生很不认同：“即使她们有一屋子不体面的亲戚又怎样，无可否认班内特府上的三位姑娘都非常讨人喜欢。至少，我不会因为她们有那么多不体面的亲戚而看不起她们，班内特先生也是个非常有涵养的老绅士。” 　　“你说的不错，可她们想要嫁给有地位的男人，那可不容易。”达西说。 　　玛丽捧着花站在外面，脸上的神色很平静，内心在咆哮：你爷爷的，舅舅是生意人怎么了呀？你们的钱还不是做生意挣来的？到底谁又比谁更高贵些？ 　　一群草泥马撒着脚丫在她的内心欢快地奔过之后，留下了漫天黄沙。 　　玛丽觉得自己就在漫天黄沙当中，忽然无语凝噎。 　　不过，总算是有比较欣慰的，即使尼日斐花园的女士们都看不起她们家，包括达西，也看不起她们的出身，但是宾利先生并没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情。 　　玛丽深呼吸，轻咳了一声，抬手敲门。 　　她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宾利小姐。”等走进去的时候，才露出一个惊讶的神情，随即微笑着打招呼：“宾利先生，达西先生。” 　　宾利小姐见到玛丽，脸上带着笑容，语气温柔：“玛丽小姐，简好些了吗？” 　　“虽然已经服过医生留下的药，但病情还没有得到缓解。”笑话，这种感冒伤风，不闹腾个一星期能好才怪呢。玛丽看着笑盈盈的宾利小姐，以及那个脸上堆满假笑的赫斯特太太，内心忍不住吐槽：小样儿，你俩等着，等我家的简当上了宾利夫人，瞧你们还敢不敢狗眼看人低。 　　“啊？还没缓解吗？”宾利先生脸上的表情有些着急。 　　宾利先生此时在玛丽心中狂刷好感度，蹭蹭蹭的不断往上涨，“宾利先生，别担心。我姐姐在发高烧，医生开的药要发挥药效也需要时间。她会好起来的。” 　　宾利先生这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抹汗，“这就好，这就好。” 　　“那个……”玛丽看向宾利小姐，将捧在怀里的花递了过去，“宾利小姐，这是我刚才剪的鲜花，给你带了一份，希望你不要嫌弃。” 　　宾利小姐接过那捧花，低头闻了一下，笑着说道：“好香，在这样的夏天，在室内摆放一束花，空气也会变得清新许多，你真贴心。” 　　玛丽微微一笑，没有搭腔。 　　这表面功夫嘛，谁都会做的。也就是玛丽这次无意中听到的墙角，让她觉得伊丽莎白之前认为，要让简和宾利先生的感情顺其自然的路子行不通。因为这一屋子的人，除了宾利先生之外，其他任何人都看不起简的出身，如果简还是那样端着，不给宾利先生一些回应，这门原本还是很有希望的亲事，说不定就要泡汤了。 　　“对了宾利先生，关于你不久前说要邀请我与丽兹留下来的事情，我担心妈妈在家里太过担心，还是回去一趟亲自告诉她我姐姐现在的情况比较好。至于丽兹，我会向她转达你的邀请，看她是否觉得应该留下来照顾简。”玛丽说道。 　　嘛！这个，虽然玛丽也知道宾利小姐对伊丽莎白的敌意更重，但是她原本就不想来尼日斐花园，而且面对这么虚伪的一家子女人……玛丽觉得自己还需要一点心理建设。正所谓，我不入地狱，只好推汝入地狱了，丽兹，暂时只好委屈你了！ 　　“啊？”宾利小姐意外地惊呼了一声，“玛丽小姐，你和伊丽莎白小姐一起留下来不好吗？反正我在家里十分无聊，你也晓得的，男人们总是有他们的事情忙，我天天跟露依莎两人相对，都有些腻了呢。” 　　“怎么会腻呢？宾利小姐真爱开玩笑。就像简和丽兹，这两人在家里就是形影不离的，今天早晨伊丽莎白一听到简生病了，着急到不行，就要赶来看她呢。简现在都已经睡着了，丽兹还不愿意离开她，要留在房间里照顾她。”玛丽笑着说。汗，她自己说着说着，就感觉伊丽莎白是不是姐控啊？怎么说怎么不对的感觉……囧。 　　宾利小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 　　宾利先生听到玛丽说要离开，脸上一阵失望之情，他担心的是如果伊丽莎白也跟玛丽同一阵线的话，那简岂不是会因为病中思念亲人，非要回去朗博恩村？心疼心上人生病但又暗自庆幸因此两人相处的时间增加了的宾利先生，觉得原本就不怎么晴朗的天空变得惨淡不已。 　　达西说道：“你们真是手足情深。” 　　玛丽转头，瞅着他。 　　达西轻咳了一声，说道：“医生不是说简小姐不宜舟车劳顿，要是伊丽莎白小姐也不愿意留下来，那简小姐在尼日斐花园就太孤单了。” 　　原来是担心丽兹不会留下来，看来这家伙虽然看不起她们的出身，但还是喜欢上了丽兹。愚蠢的男人，就你那高高在上的模样，丽兹有得给你赏排头的！ 　　玛丽说道：“达西先生请放心，虽然我希望可以回去，但丽兹很可能还是会留下来的。她对简的事情一向重视，何况这时简高烧不退，她心中着急，不见得会跟我回去。而且我内心也希望可以留下来，但是实在担心父母那边太过忧心，只好先回去。” 　　笑话，当然要把伊丽莎白留下来。就宾利家这对姐妹的嘴脸，谁知道会不会背后放冷箭，破坏了简和宾利先生的感情。 　　宾利小姐见状，用遗憾的语气说道：“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一直想与你一起弹钢琴，看来只好等以后了。” 　　玛丽说道：“以后一定会有机会的。”这个，等简当上了尼日斐花园的女主人之后，当然有机会。 　　☆、Chapter 17 　　简生病了要留在尼日斐花园休养，玛丽跟伊丽莎白说了宾利先生和宾利小姐的邀请之后，伊丽莎白同意了留在尼日斐花园。她确实是希望可以留在尼日斐花园照顾简。 　　玛丽回去的时候，宾利小姐和伊丽莎白都出来送她。 　　玛丽笑着说：“真的不用这么离情依依的，妈妈要来看简的时候，我会一起过来。” 　　伊丽莎白瞥了她一眼，叮嘱说道：“路上注意安全，跟爸爸说简虽然病得比较严重，但是有我照顾着呢，让他们别太担心了。”至于伊丽莎白为什么不说让玛丽跟班内特太太说简病得严重，很简单，因为以她母亲的性格，担心或许是有的，但是一转眼就会感谢上天让简病得这么严重，否则还没有留在尼日斐花园的好机会。 　　“我晓得啦。”玛丽上了马车，再次向宾利小姐表示感谢之后，就离开了。 　　当然，她离开的时候内心有那么一点不安，因为她没有将宾利小姐对伊丽莎白的敌意说出来。但是玛丽觉得以伊丽莎白的性格，她直来直往惯了，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更不会将宾利小姐那点敌意放在心上。 　　马车已经在道路上疾驰而去，而在尼日斐花园的那栋屋子，两个男人正站在窗户前。 　　“玛丽小姐也是个十分可爱的姑娘。”宾利说。 　　达西看着那远去的马车，说道：“我承认她的大姐姐是个可爱甜美的姑娘，二姐姐是个有个性爱笑的姑娘，但你确定玛丽班内特是个十分可爱的姑娘？” 　　“拜托，达西。我从来没听过你说哪位姑娘挺有意思的，你如果不觉得玛丽班内特是个可爱的姑娘，你会说他有意思？”宾利叫了起来。 　　“这你就错了。”达西否认，“我说一个人挺有意思，很有可能是因为觉得她颇为古怪、让人捉摸不透，但这与她是否可爱，并没有任何关系。” 　　话虽这么说，但达西又想起了玛丽那双时而清亮欢快时而又透露着几分忧伤的蓝眼睛。 　　宾利笑：“原来你并没有觉得她很可爱，那么我也不需要因为没办法留她在尼日斐花园小住，而对你觉得抱歉了。” 　　达西：“……” 　　宾利：“我原以为你心中大概是觉得她是个可爱的女孩，所以想给你制造机会的。”毕竟，他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忽然觉得孤影行单的好友颇为凄惨，所以想要帮他一把。 　　达西冷声说道：“你想太多了。” 　　“嗯，我也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但是达西，你如果觉得玛丽小姐不是个可爱的女孩，那么她的另一个姐姐呢？伊丽莎白小姐也是个很好的姑娘，你上次在卢卡斯府上时，不也打算要为一开始对她的冒犯道歉吗？”宾利问。 　　达西皱眉，“宾利，你寻得了意中人，我也为你高兴。但你是否，可以不要乱出主意？我心里若是喜欢上那个姑娘，绝对会比你更早一步明白自己的心意。” 　　宾利点头，随和说道：“好吧，我只是觉得她们三姐妹都是好女孩。” 　　达西无语，他当然不会否认宾利的说法，但其中更多的，是宾利爱屋及乌的成分居多，所以一个劲儿地跟他推荐班内特府上的两位姑娘。 　　当玛丽回到朗博恩村的时候，马车还没停稳，班内特太太就已经迎了上来。 　　“简怎样了？” 　　“尼日斐花园那边对她好吗？” 　　“有没有见到宾利先生？” 　　“他对简的态度怎样？” 　　“……” 　　噼里啪啦，一大串鞭炮毫不留情地在玛丽耳边回响，玛丽扶额，“妈妈，问题太多了，能让我喘口气吗？对了，丽兹要留在尼日斐花园里陪简，我最好先帮她收拾一些衣物让人带过去。” 　　“哦，天哪！他们居然要留丽兹在尼日斐花园照顾简，可见宾利先生对简是多么重视！”班内特太太脸上的神情激动得不能自抑。 　　玛丽看着她，不由得有些莞尔，“我先去帮丽兹收拾东西，等下再跟你说。” 　　“不，我让凯蒂去收拾，你快来跟我说到底是什么情况！”班内特太太一边说，一边提着裙子冲进屋子里，“凯蒂，凯蒂，快去帮丽兹收拾衣服送去尼日飞花园！……哦，我的好老爷，你不晓得玛丽带回了怎样的消息，我实在太高兴了。” 　　屋内好似是一阵鸡飞狗跳的阵势，玛丽站在屋外，忍不住笑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何止是不适应，简直是觉得厌烦。而现在，居然觉得这屋里屋外都充满了生机，也挺招人爱的。 　　走进屋里，班内特先生坐在沙发上，问：“回来了？” 　　“嗯。”笑吟吟地点头。 　　班内特先生看到玛丽的神色，原本微皱的眉头放松了，“看样子，你姐姐的病情并不十分严重。” 　　“还是挺严重的，我回来的时候烧还没退，但是有丽兹照顾着，不会有事。”玛丽走过去，在班内特先生对面坐下。 　　“……”班内特先生搞不明白既然简的病情挺严重，为何这个女儿却是一副好心情的模样。 　　玛丽那双蓝眼睛带着笑意，瞅向班内特先生，问：“爸爸，你心里是否属意宾利先生这个女婿？” 　　班内特先生说：“我说过，如果宾利先生向我请求我将任何一个女儿嫁给他，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虽然简的性格修养都不错，但宾利那样的身家和人品，对于班内特来说，实属高攀。 　　玛丽说：“我有这么好的心情，是因为我看到了宾利先生是真的很喜欢简。虽然简这回生病了，但我觉得她会因祸得福，他们的亲事会很顺利的。” 　　班内特先生还来不及说话，班内特太太又冲了出来，“玛丽，你说的是真的？天哪，我的好宝贝，你可带来了怎样的好消息！” 　　说着，走过去将玛丽抱着，又搓又揉。 　　一向被忽略并且躺枪成习惯的玛丽很不适应这种亲近，挣扎了半天从班内特太太怀里挣扎出来，“妈妈！” 　　“哦，亲爱的，我只是太高兴了。”班内特太太高兴得泪盈于睫。 　　“……” 　　玛丽忍不住扭头，这位母亲的情绪实在是太过大起大落，她还是适应不能。 　　班内特先生已经得知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心满意足地站起身，要进书房。而这边，高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班内特太太扯着玛丽，要她从她早上到了尼日斐花园之后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要说出来，弄得玛丽异常崩溃。 　　玛丽瞄到班内特先生背着手要进书房，赶紧大声喊道：“爸爸！” 　　班内特先生回头。 　　“那个……我有事情想问你！”玛丽说。 　　班内特太太拉着玛丽，“有什么事情要问你爸爸，等你将在尼日斐花园的事情跟我说完了之后，再去问。” 　　“可、可我……” 　　“快说快说，急死我了。”班内特太太催促。 　　班内特先生大发善心，投给玛丽一个充满同情的眼神，声音带着笑意，“玛丽，那你就跟你妈妈说完了尼日斐花园的事情之后，再来书房找我吧。” 　　“……”玛丽欲哭无泪。 　　这回不是坑爹，而是坑女儿了。 　　等玛丽跟班内特太太跟班内特太太说完在尼日斐花园的事情之后，她已经快被班内特太太不断的打断和提问弄得奄奄一息了。原本她可以在十分钟之内交代完的事情，居然弄了整整两个小时！ 　　“哦，天哪，我可怜的简，忽然病得这么严重，我明天就去看看她！”班内特太太站起来，开始盘算明天要穿怎样的衣服去尼日斐花园。 　　“妈妈，我和凯蒂也要一起去！”莉迪亚一听到班内特太太要去尼日斐花园，赶紧说道。 　　班内特太太此时母爱爆棚，用腻死人不偿命的溺爱眼神看向莉迪亚，说道：“哦，我的好宝贝，妈妈当然会带你们一起去。” 　　玛丽恶寒了一下，忍不住插嘴，“我可不认为所有人都去是个好主意。”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本来就看不起她们，班内特太太带着莉迪亚和凯瑟琳去，这两个熊孩子，一个不小心，说不准就是给简的感情之路添乱。 　　班内特太太双手叉腰，气势十足，“怎么不是好主意，我的简要是成为了尼日斐花园的女主人，你们就都是宾利先生的小姨子。宾利先生见到我们一家人都去，肯定会很高兴的！” 　　“……”玛丽扶额，她刚才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觉得班内特太太挺可爱的。因为脑子发热的班内特太太，现在就一点都不可爱！ 　　☆、Chapter 18 　　翌日，班内特太太果然是带着几个女儿去了尼日斐花园。 　　玛丽心里虽然觉得班内特太太这样带着她们过去尼日斐花园不太好，但是她昨天跟宾利小姐她们说了，会和班内特太太一起过去看简。好吧，大概她不去，对宾利小姐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对于那样的人来说，一个乡下姑娘纵然看着比其他人值得交往，宾利小姐也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但是，玛丽觉得自己有必要过去一趟。因为事关简和宾利的感情。 　　瞧，人跟人之间是多么微妙的关系。原本简和宾利的感情怎样，跟她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但是简是否能攀上宾利这门亲事，却跟她有关系。即使她没指望过自己可以找个跟宾利先生一样高富帅，就像班内特太太说的那样，或许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就心满意足，但是她内心至少希望可选择的对象多一点，即使不能彼此多亲密，但也可以相敬如宾。 　　玛丽心里为简盘算的同时，也在为自己盘算。简和宾利的亲事如果顺利，对她也有好处。 　　人哪……玛丽忍不住轻叹一声，总之她没办法什么都不做，就只是这样等待着所谓的命运。如果说到来这个她从来都不熟悉的世界是她无法抗拒的命运，那么至少以后怎样，她还有可以努力的空间。 　　即使是借用别人拥有的东西又怎样？她暂时没办法强大到谁都不利用的地步。 　　班内特太太到尼日斐花园的时候，尼日斐花园还没到早饭时间。 　　“哦，我的孩子，你受苦了。早知道这样，那天无论如何也该要班内特先生帮你准备马车的。”班内特太太坐在床沿，一脸心疼地抬手，帮简将额前的刘海整理好。 　　“天哪，你居然病得这么厉害。”那只手还在发抖。 　　浮夸不失精湛的演技……玛丽站在旁边，望天。 　　“我们真的非常抱歉。请来的大夫说了，这几日千万别让她舟车劳顿。”宾利先生既是愧疚又是紧张地说。他实在担心班内特太太要将简接走。 　　简闻言，看向宾利，但随即又移开了目光。 　　宾利看到简望过来，脸上正要展现笑容，但是笑容还没露出来，简的目光就游移走了。 　　“……”宾利有些沮丧。 　　这时，班内特太太说：“这几日不能舟车劳顿吗？宾利先生，那就只好麻烦你们了，希望你们可以多照顾她几天。” 　　“当然！”宾利神色有些激动，声音都提高了，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恢复平时的语调，“我是说，这是自然的。我的妹妹很喜欢她，而且她也是为了来陪我妹妹吃饭才生病的，我妹妹一定不会愿意让她搬走的。” 　　班内特太太得到了宾利先生的话，心满意足地点头，“那就真的谢谢你们了。” 　　这时，宾利小姐派了人来请班内特太太她们一起去饭厅，说是要开早饭了，邀请她们一起去用餐。 　　玛丽笑着说：“我在家里已经吃过早饭了，而且病人在这里也需要人陪伴，不如你们去，我留在这里陪简。” 　　伊丽莎白原本是打算她留下来陪简的，见玛丽这么说，也就同意了。 　　宾利说：“那我让人送一些点心上来给你。” 　　“多谢。” 　　宾利先生带着班内特太太她们去了饭厅，玛丽坐在床沿，看着简，关心问道：“还好吗？” 　　简的脸色并没有比昨天好多少，但是精神状态却是好些了。 　　“嗯，我还好，只是丽兹太累了。我昨天晚上病情又加重了，丽兹一个晚上都在照顾我，几乎没有合过眼。我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话做什么？而且，到底是谁给我们添麻烦，你心里不是明白得很吗？” 　　玛丽的话，让简笑了起来，说：“我不怪妈妈。” 　　“嗯，虽然她是你生病的始作俑者，但她也是为了你才会这样。”玛丽赞同简的话。 　　简笑了笑，没有说话。 　　玛丽犹豫了一下，然后问：“简，从你到尼日斐花园到现在，你和宾利先生单独相处过吗？” 　　简一愣，接着脸上迅速变红：“玛丽，这怎么可能！” 　　玛丽忍不住翻眼，内心斟酌了一下，就将自己昨天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宾利家的人，除了宾利先生，其他人都十分看不起我们的出身。简，我看得出宾利先生是真心喜欢你的，所以你不要太含蓄，如果心中真的对他有好感，不要太过遮掩。” 　　“可、可我觉得那样并不得体。”简被玛丽太过直白的话弄得有点口吃。 　　玛丽说：“又不是叫你跟他私奔，男女之间的仰慕，应该是很自然的事情。他爱慕你，你心中对他有好感，愿意接受他的爱慕之情，这是多美好的事情，你何必藏着掖着？” 　　“一个女人如果真心喜欢男人，那么男人一定心中有所感觉的。” 　　“丽兹说的？” 　　简点头，“嗯。” 　　这有些头疼，因为简对丽兹一向是言听计从的，而且她并不想挑拨简和丽兹的感情。 　　玛丽想了想，说道：“简，并不是丽兹说的不对，而是世上有千种人。我和你是姐妹，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你能明白我的大多数想法吗？” 　　简看了她一眼，“你从来都不主动跟我说你的想法，我怎么明白？” 　　“我们这么亲密的姐妹……”其实也没多亲密，玛丽囧了囧，然后继续用自然的语气说道：“你都不能理解我的想法，而你和宾利先生只认识不到一个月，你怎么能指望他能理解你的想法？” 　　简愣了下。 　　玛丽见她还是这样，忍不住叹息，然后决定还是再直白一点比较好，“宾利先生性格比较好捉摸，而且为人温柔谦和，出身又好，他在附近一带，是个香饽饽，谁都能将他抢了去。简，我不建议你太掩藏自己的感情，你不需要像别人说的那样，只有一分喜欢就要表露两分，你只需要将心中的感情流露出来就可以。” 　　守株待兔，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是失败的。 　　简的神色有些动摇。 　　玛丽又说：“而且宾利小姐她们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她们对我们的态度确实十分友好并且热情，但我认为那是因为她看出她的哥哥爱慕你，所以才会那样表现。在她们眼里，像我们这样出身的姑娘，并没有资格攀上一门好亲事。” 　　简沉默了半晌，才幽幽说道：“我理解她们的想法。我们的出身并不体面，而她们是来自北部一个体面的家族，有一大笔财富，看不起我们也是正常。而且宾利先生是个典型的好青年，第一次在舞会上跟他跳舞，我心里就喜欢上他了。宾利小姐她们大概认为以我们家，根本就没资格攀上这门亲事。” 　　“……”玛丽想撞墙。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接着就是女仆送了一些点心上来。 　　等女仆离开了，玛丽才叹息着说道：“如果你因为我的话而对你的感情却步，那么我就要切腹谢罪了。” 　　“玛丽！”简忍不住叫起来。 　　“好好好，我不胡说八道。”玛丽投降，倒了一杯温开水给简，然后接着说道：“我可以确定，宾利先生对你是真心真意的喜欢，这一点，丽兹也十分确定。简，我只是建议你不要太内敛，适当地向对方传达你的感情，并没有要求你做任何不得体的事情。” 　　简默了默，然后看向玛丽，“谢谢你，玛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不谢。”其实不是只为了简好，她的初衷是简好大家都好，这样而已。 　　“我真的不希望对别人用心眼，但你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简将手中的水杯放下，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玛丽见状，没有再说话，将简放在一边的水杯拿走，然后就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致，心头思绪万千。简如果是听进去了还好，要是没听进去，还将她说的话告诉伊丽莎白，说不定还会引起姐妹间的矛盾。 　　☆、Chapter 19 　　简睡着了，班内特太太又上来，房间了待太多人也不好，伊丽莎白就和玛丽到了花园里去。 　　“简说你昨晚几乎没合眼，不需要去休息一会儿吗？”玛丽问。 　　伊丽莎白摇头，说道：“妈妈在简的房间，我也睡不了。” 　　玛丽看着伊丽莎白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忍不住问：“心情不好？” 　　伊丽莎白叹息，说道：“倒不是心情不好，就是觉得有些烦闷。我以前就觉得宾利小姐她们看不起我们，但却没想到她对我有敌意。” 　　“嗯？”玛丽眨了眨眼，宾利小姐不至于要给伊丽莎白难堪才对。 　　伊丽莎白似乎是看穿了玛丽的心思，笑着说：“她当然不会当面给我难堪，只是话里带刺而已。昨天走了之后，我下去想拿本书来消遣，刚好他们在玩牌，邀请我一起。我对玩牌从来不感兴趣，当然，也没什么兴趣跟她们一起玩牌，宾利小姐说我是个了不起的读书人，瞧不起玩牌。” 　　“……她可能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你的安慰毫无诚意。”伊丽莎白说。 　　玛丽轻咳了一声，说道：“或许她是将你当成假想敌了才会这样，看在简的份上，别跟她计较。” 　　伊丽莎白瞥了玛丽一眼，说：“我才不在乎这些人怎么看我。”停了停，她又说：“赫斯特先生居然还认为人生除了吃喝玩就没有其他有意义的事情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居然好意思看不起别人。要知道，即使世上大多数人出身不如他，却都比他强多了。” 　　“就是你说的世上大多数人出身不如他，这个就是他看不起别人的资本。至少，在那些人眼里他们都这样认为。” 　　“这里的人，除了宾利先生之外，可都不是什么好人。我心底十分感激宾利先生昨天为我解围，希望他和简的事情顺利。可我又忍不住担心，如果是简以后要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是否会被欺负？宾利先生的姐妹们可不如他那样的修养和风度。”伊丽莎白说。 　　“不论是简日后会到怎样的环境里生活，有的事情也是她必须要面对的。” 　　“她并不愿意用心眼儿，总是那么善良，从来都不会对别人怀有恶意。”伊丽莎白说。 　　玛丽：“环境会使人改变，也会让人成长。” 　　伊丽莎白：“不管怎样，我只愿看到她幸福快乐。” 　　玛丽终于忍不住叹息，说：“丽兹，我感觉你对简，就像只母鸡护着小鸡一样。其实这世上，没有人会毫无理由地获得幸福快乐。幸福快乐的背后，到底有多少辛酸那是别人不会摆在阳光底下让我们看到的。” 　　伊丽莎白笑着说：“有时候真是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会成长得这么快。” 　　“嗯？” 　　“我在说你，玛丽。到底是我一直忽略了你，还是你脱胎换骨了？”伊丽莎白问。她一直跟简的感情比较好，几个妹妹，玛丽一直都是沉默寡言，加上总是想在才艺上将她们比下去的派头，让伊丽莎白无法跟这个妹妹有太多的交谈。所以她无法确定到底是自己过去对玛丽的了解太少还是玛丽变化得太快？ 　　但伊丽莎白无法否认，读书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一个人。而且玛丽所看的书，比她要多要杂。 　　玛丽说：“那一定是你以前忽略了我。” 　　伊丽莎白对这个也无法否认，只笑着说：“走吧，我想妈妈也该离开简的房间了。” 　　于是，伊丽莎白又遁回了简的房间。 　　班内特太太离开了简的房间之后，又跟宾利先生客气了几句麻烦照顾的话，宾利先生都一一应下。寒暄完表面的事情之后，班内特太太开始转向一些比较……呃，算是比较有技术含量的话？ 　　“宾利先生，你的这所房子真气派，景色也美，我在附近从来没有看到一个地方比尼日斐花园更漂亮。你的租期虽然很短，但是我觉得你千万别急着搬走。” 　　宾利笑着回答：“我一向做事比较随心所欲，但我暂时没有打算要离开尼日斐花园。” 　　班内特太太对宾利的答案非常满意，说道：“城里虽然比较繁荣，可跟乡下相比，那也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好处，乡下地方住起来也很舒服，宾利先生，你说是吗？” 　　玛丽有些好笑，跟班内特太太说道：“妈妈，你这就不对了，总不能是因为你觉得乡下地方好，就要别人跟你一样的感觉。城里要买什么东西，总是比乡下方便许多，各有各的好处，怎么能一概而论呢。” 　　班内特太太瞪了玛丽一眼，说：“我只是想知道宾利先生的想法而已，宾利先生一定不会介意的。” 　　宾利：“当然不会介意，我觉得乡下地方也很好。” 　　玛丽汗颜，虽然宾利先生心思单纯，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可这样子总会让她有种急于讨好丈母娘的感觉啊！ 　　她正要说话，忽然伊丽莎白走了过来，她有礼地朝众人颔首，然后说道：“我有事情想单独跟玛丽说，先失陪。” 　　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对视了一眼，然后看着两人离去的目光透着几分刻薄。 　　“你到底跟简说了什么？”一将玛丽拉离开众人之后，伊丽莎白就皱着眉头问玛丽。 　　玛丽一愣，伊丽莎白这样兴师问罪的架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只是跟她闲聊了几句，并没有特别说什么事情啊？”玛丽说。 　　伊丽莎白声音带着几分质疑，音量也有所提高：“没说什么特别的事情，简怎么会偷偷地哭？” 　　简偷偷地哭？ 　　玛丽这回真是哭笑不得，不至于吧？就为了她说的事情，简就哭了？ 　　伊丽莎白紧盯着玛丽，用不悦的声音说道：“你到底和简说了什么？她还在生病，需要安心休养，你居然还将她弄哭。” 　　玛丽被伊丽莎白这样质问的语气，也弄得心里很不爽。 　　“我并没有和简说什么，我顶多就是告诉她，如果心里真的喜欢一个人，要让对方知道。我只是说宾利小姐她们并不是如同她所想象的那样真的喜欢她，她们依旧看不起我们的出身，如果她不想让自己和宾利先生的感情有波折，感情最好不要太内敛。并不是只要女人喜欢一个男人，男人就会感觉到她的感情的。” 　　伊丽莎白听到玛丽的话，脸色一变，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透出几分生气，“关于这个问题，上次夏绿蒂说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如果简只是想嫁给一个有钱的丈夫，她完全可以依照你们所说的那样去做。但是她不是，她对人都是真心真意的，她希望多花点时间去了解对方的性格。她的喜欢那么明显，宾利先生如果感觉不到，那就太愚蠢了！” 　　玛丽忍不住冷艳高贵地呵呵一声，“是吗？她那么明显的喜欢是，匆匆瞥了喜欢的人一眼，连对方想要想向展现的笑颜都来不及看到吗？” 　　伊丽莎白瞪她：“你没有资格去左右她的做法，更不应该将她弄哭。” 　　“你怎么知道她哭是因为我？而不是因为我提出了一些她以前不愿意直视的问题？你明明知道宾利姐妹都看不起我们的出身，为什么不跟简说？如果她和宾利先生真的顺利结婚，这些事情也是她以后要面对的！”玛丽也知道伊丽莎白的说法并没有错，可她真的有左右简的做法吗？她只是将目前的情况告诉简，充其量就是她多事了，说她左右简的做法，难道她有拿刀逼着简一定要按照她说的那样去做吗 　　伊丽莎白被玛丽的话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玛丽说的是实话，她早就知道宾利姐妹看不起她们的出身，也觉得宾利姐妹愿意跟简交往是因为她的兄弟爱慕简，但是因为简一直在为宾利姐妹说话，而且太过善良，她就保留了自己的看法。 　　玛丽见伊丽莎白的脸色不太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丽兹，我明白你和简都想追求纯粹的感情，或许你们想知道宾利先生到底能为简做到哪一步，但是有必要吗？只要确定他是真心喜欢简的，就足够了，为什么要试探他的钟情程度？万一他并没有你们所想的那样聪明，简对自己的感情又是藏着掖着，到最后他会不会就认为简其实不喜欢他？如果他们因此而错过了，这样的情况你乐见吗？” 　　伊丽莎白盯着玛丽半晌，才说道：“我承认你说的都有道理，可你这样做没有任何私心吗？” 　　“什么意思？” 　　“玛丽，我承认我真是一直忽视你了。你这样做，是因为其实你的内心也想简早点与宾利先生定亲，这样的话，我们就是尼日斐花园女主人的妹妹。”伊丽莎白一阵见血地指出：“玛丽，这样做，有私心。” 　　“我是有私心。伊丽莎白我承认自己不如你，但我和你一样有自知之明，以我们的出身，能找到怎样的对象你心里明白。我从不奢求自己会有简那样的运气，但我至少希望，我可以有选择的余地。如果简成为尼日斐花园的女主人，我毫不否认我会因此而高兴，因为拥有一个体面的亲戚比一堆不体面的亲戚强了不知多少倍。但如果你觉得我是出于私心才跟简说的那些话，那你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Chapter 20 　　这是玛丽到了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跟人有这样的正面冲突。 　　她没办法不生气，她确实有私心，但她的所作所为，真的只是从自己的私心出发而已吗？简和宾利的事情如果顺利，受益者最大的难道是她玛丽不成？ 　　伊丽莎白对她的指控，根本毫无理由。 　　玛丽看着眼前的伊丽莎白，深吸了一口气，“算了，丽兹，我真的不想跟你在这个问题上多争论些什么。对同一件事情，彼此有不同的看法太正常了，我们没必要因此弄得不愉快。对简来说，并不是所有人的想法和她的想法一致才是最好的，别人的不同意见或许有利于她作出对自己更好的选择。” 　　伊丽莎白这个时候，情绪也总算是稍微平缓了些。她刚才只是看到简在偷偷流泪，问又问不出什么来，心里着急而已。她原本就是个直来直往的姑娘，跟自家的妹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伊丽莎白叹息了一声，说道：“或许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还是觉得你不该在这种时候将简弄哭，她还在生病，需要静养。” 　　“我道歉。”玛丽说。 　　伊丽莎白瞥了玛丽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可我没看到你有半分歉意。” 　　“怎么会？我对简因为我的话而伤心难过，真的感到十万分的歉意！”玛丽脸上的神情无比诚恳，眼神十分真诚。 　　伊丽莎白有些无奈，笑了笑，说道：“我回去陪简。” 　　玛丽看着伊丽莎白远去的身影，身体忍不住靠往身边的树干，叹息了一声。 　　价值观的不同必然会导致矛盾和冲突，只是这样的矛盾和冲突对她真的会有好处吗？玛丽已经开始担心要是简的想法不变，自己在伊丽莎白和简的面前，倒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了。 　　天哪……她的头忍不住轻叩这树干，懊恼说道：“让你多事！让你管！看，这就是一本糊涂账，说不定只会越管越乱！” 　　懊恼完了之后，她又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去找班内特太太了。 　　只是，不管是玛丽还是伊丽莎白，似乎都没有发现，她们姐妹俩发生争执的地方，正是在某人平常看文件的屋子外面。 　　粗心的妹子伤不起。 　　达西推开窗户，看着园中的景色，无语。 　　他并没有偷听的习惯，他只是接到了伦敦的信件，由于时间比较紧，所以赶回来回信的。他也很想提醒这对姐妹其实他在这个地方，只是她们越吵越厉害，他觉得自己贸贸然推开了窗户，她们得知他的存在，会为两人那种没有教养的行为羞愤欲死。 　　当然，他到最后也听到了班内特玛丽懊恼的话。 　　越管越乱的糊涂账她还去管？ 　　看着班内特府上的这三位姑娘真是有意思，姐姐不像姐姐，妹妹不像妹妹，但是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点，都还真的是挺固执己见的。 　　当玛丽回去找班内特太太的时候，莉迪亚正在跟宾利先生说要开舞会的事情。 　　“宾利先生，你之前跟我们说，要举办一个舞会的呢，到底什么时候履行你的诺言呀？你该不会是随口说说的吧？身为一个绅士如果言而无信，那会被人耻笑的。”莉迪亚那双眼睛看着宾利，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还没走近就听到这么一番话的玛丽脚步一顿，心中叹息，早就说了带着这俩熊孩子出来不是个好主意，偏偏班内特太太非要一意孤行。 　　宾利小姐侧头，目光带着几分玩味儿的神色看着她的兄长。 　　只是宾利视而不见，笑着跟莉迪亚说道：“我当然不会言而无信，可这时候你姐姐正在生病呢，总得要等她康复了之后才能举办。到时候你随便订个日子，我都可以履行我的诺言。” 　　莉迪亚得到了宾利先生的保证，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等到简好了之后再办舞会，而且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卡特尔上尉又回麦里屯了。等尼日斐的花园过后，我也要他们开一次才行。你都开了，要是他们不开，那就太丢人了。” 　　凯瑟琳在旁边猛点头。 　　班内特太太听到宾利的回答，心里也十分高兴。这么说来，宾利先生对简的心意就是十足十的，不然怎么会对莉迪亚的挑衅这么郑重其事。 　　玛丽扶额，她能说这三个人凑在一起准没好事发生吗？ 　　她走过去，见马车已经在旁边了，问道：“妈妈，我们是不是准备走了？” 　　班内特太太见到她，笑逐颜开，“哦，我的宝贝，你和丽兹去说了什么？你不晓得刚才宾利先生跟你的妹妹许诺了什么，他可真是个大好人呢！” 　　玛丽走过去，朝宾利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由衷地说道：“宾利先生，我妈妈说的不错，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宾利笑得有些腼腆，“大家在一起，玩得愉快就好。” 　　玛丽微微一笑，然后与班内特太太一起跟宾利小姐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跟班内特太太一起回了朗博恩。 　　莉迪亚上了马车，还在叽叽喳喳地说她刚才问宾利开舞会的事情是多么聪明，不然宾利准忘了他自己当初的承诺之类。 　　玛丽听得有些不耐烦，轻斥说道：“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 　　莉迪亚一直都是班内特太太的掌上明珠，平时骄纵又不知道分寸，自我为中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见玛丽没给她好脸色看，马上就扑到班内特太太怀里，“妈妈，你看玛丽！” 　　班内特太太搂着她，“好宝贝，怎么了？” 　　“玛丽不让我说话！我难道说错了吗？如果不是我提醒宾利先生开舞会的事情，他也想不起来，对不对？” 　　班内特太太看向玛丽，正想要说话。 　　玛丽趁着她还没说话的时候直接说道：“妈妈，如果宾利先生刚才不答应的话，难道你不觉得莉迪亚这么冒冒失失地跟人提出开舞会的事情很不得体吗？现在简还在尼日斐花园里，她就不可以稍微有些分寸？” 　　班内特太太一愣，她或许不知道什么得体不得体之类的，但当时她也担心宾利先生的回答。现在听到玛丽一说，难得明白事理一趟，跟莉迪亚说：“玛丽说的也没错。” 　　莉迪亚嘟着嘴，瞪向玛丽。 　　玛丽懒得看她，扭头看着沿途的风景。 　　倒是凯瑟琳被这两个人弄得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心里又怕等下莉迪亚的不快会转移到她身上。她可是一向都吵不赢莉迪亚的。 　　而班内特太太还沉浸在简可以暂时住在尼日斐花园，和宾利培养感情的良好心情当中，才没空管这三个孩子的别扭。 　　当然，当班内特太太她们离开了尼日斐花园之后，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又是免不了一阵嘲笑，嘲笑班内特老太太和那两个小的没有教养，直到宾利有些不悦地让她们停下，她们才悻悻然住口。 　　玛丽一回到朗博恩，就一头扎进了书房。 　　班内特太太和那两个小的都十分兴奋，外面聒噪到不行，而玛丽刚和伊丽莎白闹了不愉快，心烦意乱，并不想在外面听她们那些毫无意义的对话。 　　班内特先生坐在藤椅上，看着在书房一角抱着一本书发呆的玛丽，然后喊她：“玛丽。” 　　玛丽抬眼，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过来。” 　　玛丽抱着书走过去。 　　班内特先生：“我看你妈妈与两个小的从尼日斐花园回来之后，都十分高兴，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玛丽摸了摸脸，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么明显吗？” 　　班内特先生眉毛一扬，将眼镜取下搁在一边，一副了然的语气：“是因为你母亲和两个小的在那边闹了笑话？” 　　玛丽忍俊不禁，“爸爸倒是了解她们，可我不是为这个不高兴。” 　　“那是为了什么？” 　　玛丽看着班内特先生，犹豫了一下，但是她还是走过去，在班内特先生藤椅前的小椅子坐下，双手放在他的膝上，将头枕在自己的手背上。 　　这是她第一次对班内特先生做这样亲密并且寻求安慰的动作。 　　班内特先生也愣了一下。 　　“爸爸，如果我和丽兹吵架了，你帮谁？” 　　班内特先生又愣了下，然后说道：“那得看你们为了什么而吵。” 　　“譬如说意见不同啊，一时冲动啊，什么都有可能的。你知道的，女孩子凑在一起，总是会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摩擦。”玛丽说。 　　“我谁都不帮，放着让你们自己解决。”班内特先生心中最偏爱的女儿确实是伊丽莎白，但他并不是那种会管这种小女孩之间小吵小闹的人。 　　玛丽笑起来，说：“我今天和伊丽莎白因为简的事情吵了起来。”那种一口气闷在心头出不来下不去的感觉太难受，也顾不上班内特先生是不是她该倾诉的对象，她实在找不到任何人诉说心中的感觉。 　　玛丽将今天和伊丽莎白的冲突说了出来。 　　班内特先生一阵沉默，然后叹息。 　　“其实你们都没错。”班内特先生说。 　　没有人比班内特先生更明白，对于班内特来说，宾利实属高攀。虽然班内特在朗博恩是望族，可对于来自北部一个体面的大家族来说，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乡下家庭。 　　玛丽没有说话。 　　班内特先生语气有些复杂地说：“丽兹那样很好，可你也没错。身为父亲，会希望你们在感情上自尊矜持，可作为男人的一方，你的做法可能会更好。” 　　☆、Chapter 21 　　玛丽觉得，人有时候真的需要倾诉，不然各种各样的情绪放在心里，会将她逼疯。班内特先生是目前为止，她身边鲜有的正常人之一。当然，玛丽觉得夏绿蒂跟她也挺有话聊，但夏绿蒂可是伊丽莎白的闺蜜，找夏绿蒂倾诉，那她岂不是成了挑拨离间的小人？ 　　于是，心中压抑得直发慌的玛丽，对班内特先生做出了那样寻求安慰的举动。果然，跟班内特先生说完跟伊丽莎白的事情之后，玛丽又变身成为打不死的小强，有着无比坚韧的生命力。她晚上吃饭的时候已经可以在饭桌上跟班内特先生谈笑风生，说着她最近几天看到的有趣事情。她甚至还告诉班内特先生他书房窗户外的那棵大树上，有一对鸟儿来筑巢，看来不久的将来，他的书房会充满生气如此云云。 　　事情虽然琐碎，班内特先生对这些也并不留意，但总是比那两个小女儿天天讨论红色制服的军官强了一点。那两个小女儿讨论的话题，班内特先生听到了就皱眉头。 　　但说实话，家里没有了简和伊丽莎白，班内特先生觉得很不习惯，尤其是伊丽莎白不在家，讨论事情时没个聪明伶俐的小丽兹在旁妙语如珠，班内特先生真是觉得说什么都没意思。那两个小的什么都不懂，他从不指望她们会忽然开窍，跟他说出一番能让他刮目相看的话来，至于班内特太太，她和班内特先生讨论事情，逻辑永远是截然相反的。 　　“简的病既然不碍事，可以早些将她和丽兹接回来。”班内特先生说道。 　　“我的好老爷，简的病恐怕没那么快好，即使快好了，我也觉得她在尼日斐也会再次生病。”班内特太太说。 　　“我的好太太，你似乎并不想看到自个儿的女儿身体健康。” 　　班内特太太瞪了班内特先生一眼，双手捂着胸口，“亲爱的班内特先生，请你体谅一下身为五个女儿的母亲，我肩负着要帮五个女儿找到良人的使命。” 　　班内特先生看了班内特太太一眼，没有再说话。 　　一家之主没话说，那么就是随便班内特太太怎么安排了。班内特太太很满意，说道：“只要简可以尽快成为尼日斐的女主人，我就安心了。”大女儿嫁得好，也可以帮衬一下她的姐妹。 　　玛丽沉默吃着晚餐，没有说话。 　　餐桌上，班内特太太又不厌其烦地将宾利先生的风度夸奖了一遍，又说宾利小姐对简是多么周到体贴，总之说起尼日斐花园，班内特太太全都十分满意，除了……达西先生。 　　“真是没想到那家伙还待在这儿，既然看不起我们这些乡下人，还就在这儿做什么？弄得好像我们多稀罕他似的！”班内特太太说。 　　玛丽随口说道：“要走要留是他的自由啊，更何况他是宾利先生的好朋友。妈妈，你别见到达西先生就没好脸色。” 　　“他不给人好脸色，还指望我给他好脸色？是他自己不晓得罢了，这里没有人会喜欢他，人人都讨厌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班内特太太不以为然。 　　玛丽默了默，然后说道：“可卢卡斯先生就挺喜欢他的，上次还想将丽兹介绍给他当舞伴。可见达西先生也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糟糕。” 　　班内特先生望了玛丽一眼。当然，因为达西先生拒绝很伊丽莎白跳舞这件事，加上从来不仇富的枕边人也对达西先生深恶痛绝，班内特先生对达西确实无甚好感，说是厌恶，倒也没有。只是身为一个父亲，他最偏爱的女儿毫无理由地被轻视了，这让他无法对达西产生任何的欣赏之情。 　　莉迪亚插嘴，“玛丽，你该不会是喜欢达西先生吧？别忘了，他可是给过丽兹难堪的。” 　　班内特太太马上瞪向玛丽，玛丽敢肯定，要是她不否认的话，班内特太太说不定会想拍死她。叹息，达西先生在班内特太太心中似乎已经永无翻身之地了。 　　玛丽没好气地说：“莉迪亚，你闭嘴，妈妈你也别瞪着我，我只是觉得达西先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讨厌而已。还有，丽迪亚，我认为就算我真的喜欢上达西先生，也总比你整天跟红色制服的军官们玩耍要好些。” 　　莉迪亚有些不忿地看向玛丽，“可是我们的姨丈和姨母都喝军官们走得很近，你难道看不起他们的社交？” 　　莉迪亚的话，让班内特太太不满地看向玛丽。 　　玛丽扶额，“莉迪亚，你故意曲解我的话。” 　　莉迪亚嚣张地轻哼了一声。 　　玛丽看着脸上还有着娇纵之气的莉迪亚，说实话，莉迪亚虽然没有简美，可也长得很好看，那是跟伊丽莎白和简完全不同的类型。莉迪亚长得……嗯，很有风情。所谓风情，就是如果教养得当，就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异性都仰慕；如果教养得不好，依然有吸引力，但别人接近她，只不过是为了逢场作戏，闲暇调情而已。玛丽觉得现在的莉迪亚，已经开始往后者发展了。 　　凯瑟琳看着玛丽和莉迪亚的你来我往，没有说话。凯瑟琳比起莉迪亚，因为没有班内特太太的溺爱，所以不会像莉迪亚那样有恃无恐，而且她对班内特先生的颇为畏惧。 　　班内特先生看着她们，真心觉得没意思，站起来背着手就回了书房。 　　班内特先生一走，凯瑟琳又开始和莉迪亚肆无忌惮地说起最近和她们在麦里屯的姨丈姨母交往得比较亲密的几位军官，说到兴奋处，放声大笑。班内特太太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看着两个小女儿，一脸动容地说道：“我没遇见班内特先生的时候，也跟她们一样迷恋红色制服。旧时光啊，可真是个好东西。” 　　玛丽：“……” 　　在这么一群人中间，玛丽已经开始分不清楚到底是她们太正常，还是自己不正常了。 　　玛丽和班内特太太她们离开了尼日斐花园后三天，在尼日斐的伊丽莎白就来了信件，说简的病已经好了，叫班内特太太安排马车去接她们回朗博恩。 　　坐在椅子上的班内特太太听着玛丽念完了伊丽莎白的来信之后，站起来弹了弹身上的裙子，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哎，班内特先生刚才说中午想吃什么菜色来着？” 　　玛丽默默将信件收好，看来伊丽莎白的信是白写了。 　　倒是一直在旁边百无聊赖的凯瑟琳问：“妈妈，不安排马车去接丽兹和简吗？” 　　班内特太太头也不回，说：“简还病得很严重呢，丽兹知道什么，就知道胡闹！” 　　凯瑟琳说：“可丽兹从来不骗人的呀。听到简生病的时候，丽兹就非要过去照顾简，她怎么可能会在简的病还没好的时候回来呢？” 　　班内特太太转身，双手叉腰，十分具有威慑力地说道：“凯蒂，不要怀疑我的话。我说简的病还没好就是还没好。” 　　莉迪亚见凯蒂被班内特太太摆了脸色，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玛丽将收好的信件放在桌面上，“我可不认为你不派车去接丽兹和简，她们就不会回来。” 　　伊丽莎白是个执着的人，换个角度说，伊丽莎白是个异常固执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不轻易改变，既然是主动写信回来让安排马车去尼日斐，那么不管班内特太太会不会安排，伊丽莎白和简肯定会在这一两天回来。 　　果然不出玛丽所料，当天的傍晚，伊丽莎白就和简一起回了朗博恩村。 　　班内特太太对伊丽莎白的自作主张相当不满意，“你们是怎么回来的？” 　　简的脸色相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太多，精神也不错。她笑着说：“是宾利先生借了马车给我们。” 　　伊丽莎白说：“简已经没事，当然是在自己家里住的舒服。” 　　玛丽望向伊丽莎白，刚好伊丽莎白也在看向她，两人的视线接触，都愣了一下。 　　“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欢迎你们回来，你们不在的时候，爸爸可想死你们了。”玛丽语气中带着几分欢快，似乎那天跟伊丽莎白在尼日斐的争吵没有发生过一样。 　　伊丽莎白见状，也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是呢。”除了宾利先生之外，伊丽莎白觉得住在尼日斐里的那群人让她有些不可忍受，那些人仗着自己的出身，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当然，她也看到了宾利小姐为了向达西先生献殷勤的各种手段。 　　在和玛丽说起这事时，伊丽莎白的语气有些好笑，“其实我觉得在那里待得真是没意思，要不是顾及简的身体，早就回来了。你是没看到在达西先生给他的妹妹写信时，宾利小姐无所不用其极地让达西先生转述她对达西小姐的赞赏的场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有那么稀罕吗？” 　　玛丽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的丽兹小姐连达西先生的道歉都不愿意接受，当然是不稀罕。” 　　伊丽莎白伸手，想打玛丽，但被玛丽避开了。 　　“干嘛打我！” 　　“我说的是宾利小姐和达西先生这两个人的事情，你扯到我身上做什么！” 　　“好吧，就说那两个人的事情，宾利小姐喜欢达西先生嘛，态度当然是殷勤些，我觉得那是可以理解的。”玛丽说。 　　伊丽莎白皱眉，她想起了她和玛丽在这方面问题上的不一致。 　　玛丽又问：“丽兹，当你真的喜欢上一个人时，你会像简一样压抑自己内心的感情吗？” 　　不过伊丽莎白还没来得及回答玛丽的问题，班内特先生就出来宣布了一件事情，说是明天家里会有客人来访。 　　☆、Chapter 22 　　玛丽对班内特先生所说的客人很好奇。班内特太太一度以为那是宾利先生，眼睛都亮了起来，只可惜班内特先生告诉她，客人是他的表侄柯林斯先生。 　　“哦，天哪，能不能可怜一下我那脆弱的神经！”班内特太太叫了起来。 　　玛丽有些不明所以，看向班内特先生，“爸爸？” 　　班内特先生轻咳了一声，说道：“这位柯林斯先生呢，就是这个屋子的继承人。换句话说，就是我死了之后，他乐意什么时候将你们撵出这个屋子都可以，那是他的权利。” 　　“无耻又令人讨厌的家伙！难道他来是要放弃继承权吗？”班内特太太语气十分不好。 　　班内特先生说：“我的好太太，你想太多了。他这次来朗博恩，也是跟继承产权的事情有关系。” 　　“我不想看，我宁愿他跟他的父亲一样跟你吵得不可开交。”班内特太太愤愤说道。 　　“但从他的字里行间，我感觉他是个有礼貌的好青年，你不妨看一下他的信件，他说了会给咱们的孩子一切尽可能的弥补。” 　　班内特太太一听到对方说愿意弥补，脸上的气愤消褪了一些，“他要是想补偿，我当然不反对。” 　　玛丽问：“一切可能的弥补，是怎样的弥补？” 　　伊丽莎白问班内特先生将信件拿了过去，“他是个神父，是凯瑟琳夫人提拔他的？难怪他提到这个夫人时，言辞那么尊敬。爸爸说他是个好青年，倒也没错，他竟然随时准备着替自己教区里的居民服务。” 　　玛丽探头过去，跟伊丽莎白一起看柯斯林先生的来信，并不赞同伊丽莎白和班内特先生的看法，“可我感觉他是个自大又爱炫耀的家伙。” 　　“但他提出了给我们补偿，足以说明他是个有良心的人。”简说道。 　　“他在信件里并没有说要放弃继承权，那么他怎么补偿？他结婚了吗？如果没结婚，难道他想娶你表示补偿？”玛丽瞅向简，随口说道。 　　简瞪了玛丽一眼，“玛丽！” 　　班内特太太闻言，大惊，“他当然不能娶简。”在班内特太太的心中，简很快就要和宾利先生定亲，哪里还需要柯斯林先生的青睐！ 　　玛丽的话，也让伊丽莎白和班内特先生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玛丽有些悻悻然，“好嘛，就当我是乱说好了。” 　　班内特先生将伊丽莎白折好了的信件收好，很是权威地说了一句话表示结束这次讨论—— 　　“好了，我们都别乱猜，他到底在想什么，是个怎样的人，明天他来了，我们就都晓得了。” 　　于是，第二天玛丽终于见到了这个让班内特一家都好奇不已的柯斯林先生。柯斯林先生今年二十五岁，不止是个高个子……他还是个胖子。当然，气派端庄但是个拘泥于礼节的人。 　　柯斯林先生从踏入班内特府上开始，就开始了他的恭维之旅。夸班内特先生风度涵养上佳，恭维班内特太太真是好福气，又说表妹们长得漂亮可人，一定会找到上好的归宿。他将班内特一家的每个人都夸了一遍之后，玛丽觉得他应该得消停一会儿了，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柯斯林先生夸完了人之后，开始将目光落在客厅的布置以及家具上，夸奖的话都不带一句重复的。 　　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来自现代的玛丽表示，她以前看到那些舌粲莲花的推销员，已经很佩服了。现在发现那些人跟柯斯林先生相比，简直就是蚂蚁跟大怪兽的差别。当然，差别的不止是恭维的能力，还有旁观者的心情。 　　推销员恭维你时，虽然你知道那是假的，但你会有种优越感。但是柯斯林先生恭维你时，那也是假的，但你会觉得柯斯林先生以这样的恭维为乐趣，优越感是属于他的而不是属于被恭维的那个人。 　　玛丽已经吃饱了，但柯斯林先生还在滔滔不绝。他在说凯瑟琳夫人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对他恩惠并施，他实在太感恩了。他又说凯瑟琳夫人的女儿是天底下最可爱漂亮的女孩，只可惜身体不太好。在说完了这些之后，柯斯林还在跟班内特先生分享他怎样讨凯瑟琳夫人的欢心，以及他要怎样恭维别人才能自然并且能取悦对方。 　　“任何时候，我都乐于恭维一下别人。我经常跟凯瑟琳夫人说，她的女儿不管嫁给地位多高的公爵，也只会是增加对方的体面，这些话每次都让夫人十分高兴。我觉得任何时候，都应该在这方面下点功夫。” 　　玛丽问：“那你的恭维，是出于真心的吗？” 　　“有时候事实并不是那样的，我平时会想一些好话，也会练习一下怎样才能自然地说出来。” 　　玛丽眨了眨眼，然后问：“柯斯林先生，你今天一直在说我们家有多么好，那是习惯吗？” 　　在玛丽身旁的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随即意识到冒犯了柯斯林，脸上带着歉意，“抱歉，我刚才不小心呛到了。” 　　柯斯林先生皱了皱眉，但马上表示原谅伊丽莎白的失礼，然后很严肃地看向玛丽，有些生气地说道：“我每次看到年轻的小姐们不通人情世故，就十分忧心。玛丽表妹，我如果不是真心的，又怎么会亲自上门来拜访？老实说，我拥有这些产业的继承权，对你们不闻不问，旁人也不会说我半句不对。” 　　班内特太太瞪向玛丽。 　　柯斯林先生今天的糖衣炮弹，对班内特太太例无虚发。班内特太太现在完全觉得这个青年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如果他要娶除了简之外的任何一个女儿，她都会毫不反对。 　　玛丽心里不痛不痒，但也对柯斯林极有礼貌地道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冒犯了您，希望您别与我计较。” 　　女士已经低头，自诩为有风度有教养的柯斯林先生当然不会再计较，语气有些高高在上地说道：“年轻的小姐只是见识得少了些，无从分辨别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当然不会怪你。” 　　玛丽心底狂汗。 　　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讨论事情的班内特先生见状，眸光带了几分笑意看向玛丽。他并没有觉得玛丽做得不对，他的这位表侄似乎脑子不太清楚，虽然他想表现地有风度而且有教养，但是他的言行却十分荒谬。这让班内特先生觉得十分有意思，他看柯斯林的言行就像是看戏一样，觉得很有意思。 　　柯斯林要在朗博恩村逗留一周的时间。对于柯斯林开始在信件中所说的补偿，果然不出玛丽所料，柯斯林先生是希望在班内特先生的五个女儿中选一个当妻子。他开始相中的是简，但是班内特太太委婉地告诉他简大概不可以之后，他又开始考虑剩下的四位。玛丽和莉迪亚在他到来朗博恩的第一天，就冒犯了柯斯林，他嘴里虽然说自己并不在意，但实际心里介意到不行，所以玛丽和莉迪亚就被剔除出他的候选名单。最后，他综合考虑了各方面，觉得伊丽莎白是理想的人选。 　　当然，柯斯林的心思班内特夫妇和大的三个女儿都有所觉，而且玛丽明显觉得对方已经锁定了伊丽莎白，心里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柯斯林跟班内特结成姻亲，是门当户对的……玛丽无法想象自己要跟柯斯林显摆又自大这样的男人相处一辈子。 　　于是，柯斯林的出现，更加坚定了玛丽要在简和宾利先生的感情上出一把力的念头。 　　虽然简嫁给了宾利先生不能保证她以后可以有个好的归宿，但社交广些，多些选择总是没错的。 　　这坑爹的世界，真是让人欲哭无泪。 　　☆、Chapter 23 自从柯斯林这个表哥冒出来了之后，玛丽已经很少去班内特先生的书房了,因为柯斯林到来之后,除了吃饭喝茶的时间之外，大多数时候都到书房去找班内特先生。 就如同此刻,玛丽看向书房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之情。 可怜的爸爸，他一直觉得书房能给他安静，但柯斯林出现之后,他一定是巴不得要么柯斯林滚出书房，要么他自己滚出书房。因为柯斯林这个表哥实在是太奇葩了。 在玛丽对班内特先生致以十万分的同情时，简怀里抱着一些鲜花回来。 “玛丽，你没跟丽兹一起去找夏绿蒂吗？”简问。 “我不太想去。”玛丽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看着简怀里的那些鲜花，“这些花你打算用来做什么？” “我刚才出去散步，这些花开得正好，就剪了一些回来。”简看向玛丽，笑着说：“在尼日斐的时候，你送了个花篮给宾利小姐，宾利先生看到了，赞不绝口，说你插花的手艺很好。” 玛丽嘿嘿笑了下，在简面前也毫不谦虚，“还好啦。” “那你现在愿意来帮我一下吗？”简问。 “我正觉得无聊呢。”玛丽走了过去，接过简手中的剪刀，看着她将怀里的花放在桌上，然后又去找花篮。她有些漫不经心地拿起其中一支玫瑰，想起那日在尼日飞花园她要剪花，达西却忽然冒出来的场景。 虽然冒犯了伊丽莎白，可达西先生后来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愿意道歉了。为什么伊丽莎白还是那么讨厌他？ 如果这样的事情放在自己身上的话……玛丽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完全不如伊丽莎白来得骄傲有骨气。扶额，真没节操。 但是话说，自从来到这地方之后，还容得了她讲所谓的节操吗？对一无丰厚嫁妆二无如画美貌的玛丽·班内特来说，她要讲节操的话大概是要孤独终老，最好的结局大概就是让班内特太太安排一个所谓门当户对的男人嫁过去吧？ 光是想着，就觉得这样的人生很绝望。 这时，简拿着花篮过来，见玛丽对着那支玫瑰发呆，问：“这支玫瑰有什么不对吗？” 玛丽回神，笑着说：“没、没什么不对。我在想你和丽兹在尼日斐后面的四天，到底是怎么跟宾利先生他们相处的。” 简想起那时候玛丽跟她说过的话，不管是关于她对感情的态度，还是关于宾利小姐对她们出身的轻视，她都不可避免地想起来。简坐在了玛丽旁边，然后拿起一枝花，脸上强作自然，“以前怎样，那几天就是怎样啊。” “简，我无意要勉强你做些什么事情。但是……”玛丽眨了眨眼，将她手中的那支玫瑰花举了起来，“你看这枝玫瑰花怎样？” 简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当然很好看。” “可是这样的玫瑰，可以直接放进你拿来的篮子吗？” 简愣了下。 玛丽将玫瑰放进篮子，“你看到没有，这样长的花枝，配着这么一个篮子，再好看也是枉然，并不合适。但是呢，你修剪一下，那就不一样了。”说着，她拿起剪刀，“咔嚓”一下，将玫瑰过长的花枝剪下，放进篮子里。 “你和宾利先生现在的情况，就像是这个篮子和还没修剪过的玫瑰花一样，宾利先生是个风度翩翩的绅士，你也是个窈窕淑女。他是篮子，你是还没修剪的玫瑰，看到了吗，篮子是固定的，不管玫瑰怎样，它都是这样，无法改变。但你的玫瑰，是不是要修剪一下再放进篮子里，决定权却在于你。” 简被玛丽的话弄得有些发怔。 玛丽也不管她，自顾自地说道：“你看，原本的玫瑰花枝太长，很可能放进去，就因为重心不稳所以会弄得东倒西歪甚至是跌出花篮，但是修剪了之后，它却跟篮子搭配得恰到好处。如果你是玫瑰，你愿意选择前者还是后者？” “玛丽，那是俩回事。” “不，那是一样的。”玛丽的神情很认真，因为柯斯林和班内特先生还在书房里，所以玛丽的声音很轻，但简却能听得很清楚。“玫瑰很美，可是花枝太长，如果不能配这个篮子，你就只好换个篮子，可是你会喜欢另一个篮子吗？譬如说，这个篮子是宾利先生，另一个篮子是柯斯林先生，你会喜欢吗？你会愿意吗？” 简想到这两天柯斯林在朗博恩的行径，没有说话。 玛丽将剪刀往桌上一放，说道：“你一向是个善良的人，我知道的。其实那天我跟你说了那些话之后，丽兹气冲冲地来找我，指责我对你的感情那么关心，是因为我有私心。简，我确实有私心。” 简抬眼，看向玛丽。 “你我都不是笨蛋，这几天妈妈对柯斯林先生的态度怎样，而柯斯林的意图怎样，我相信你也很清楚。丽兹是否愿意是另一回事儿，但在我们亲爱的妈妈那里，可是对柯斯林先生的表现十分满意。这就是在别人眼中，跟我们门当户对的男人。”玛丽笑了起来，然后侧头看向简，皱着眉头，十分认真的语气，“鉴于此，我认为我们姐妹有必要来一场认真的谈话。” 简被她弄得有些哭笑不得，“玛丽……” “不，你听我说完。丽兹说我有私心，我并不否认。简，不论是我还是丽兹或是我们姐妹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希望我们未来的对象是柯斯林先生那样的男人。说实话，你嫁给了宾利先生，或许对你的几个姐妹而言，姐姐嫁得好，妹妹们可能也会沾光，可是最大的受益者并不是我们。” 简对玛丽这样的谈话，觉得很不适应，心中感觉十分矛盾。一方面她心里甚至觉得玛丽对爱情这样浪漫美好的事情作出利益分析，是玷污了爱情；另一方面她又无可否认玛丽的话，如果她无法跟宾利先生结成夫妻，她不怨任何人。但要是因为她失去了宾利先生的感情，她就要嫁给柯斯林先生这样的男人，她心中也决不愿意。 “如果妈妈因为柯斯林先生是爸爸产业的继承人而要求你嫁给他，你愿意吗？”玛丽问。 简抿了抿唇，摇头。 “那就是了。”玛丽说道，“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你那样的运气，可以遇到像宾利先生那样的人。其实他已经够喜欢你了，就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所以你别一个劲儿的矜持，压抑自己的感情。” “可……我没办法主动做些什么，那太不得体。”简皱着眉头，“丽兹对我的做法，也很支持。” 玛丽扶额，心中有十万头草泥马在狂奔，她简直想抓住简的肩膀猛摇猛晃，但是……她暗中深吸一口气，调节情绪。 这个姐姐是安静内向又害羞的类型，不能急躁。 莫急躁，小姐，你莫急躁。 玛丽在心里默念了一万遍莫急躁之后，问：“你到底喜欢宾利先生吗？” 简迟疑了一下。 玛丽见状，忽然霸气侧漏，拍桌，“喜欢不喜欢，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喜欢不喜欢，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扭捏什么！ 简被玛丽忽然散发出来的王八之气吓到，点了点头。 “既然喜欢，那以后你看他的时候，可不可以等他也看到了你之后，朝他微微一笑，再移开你的目光？”玛丽问。 简没忘记自家爸爸和柯斯林先生还在书房里，赶紧提醒玛丽，“那个……”玛丽你可以轻点声音吗？ 但是简没办法把话说完，因为玛丽又凶巴巴地追问：“到底可不可以？”她没忘记上次在尼日斐花园里，宾利先生正想要向简展示他那可爱迷人的笑容，可简只是匆匆一瞥，就移开了目光。当时宾利先生的失望之情，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喜欢一个人，非要弄得那么复杂。玛丽想起在过去生活的世界里，其实女人重要的是矜贵而不是矜持，如果非得要矜持内敛到对方无法察觉自己的喜欢而错失了他，那这样的矜持有什么用？然后，玛丽越想自己以前的生活就越生气，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谁，她都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命运自己的幸福，要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为什么这个破地方对女人这么多约束！为什么！ 一大串为什么，真是佛都有火。 然后，玛丽一直压抑着的愤怒的小火苗终于在这么一个……呃，不太恰当的时机，彻底地燃烧了起来。 简被玛丽弄得有些手脚无措、满额大汗，她担心她说不可以的话，玛丽马上会提高声调，说出一些让她更担心的话。于是连忙点头，“可以可以，现在你可以轻点声音了吗？” “你不骗我？”玛丽还在燃着愤怒之火的眼睛看向简。 简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玛丽，心里觉得很不对劲，但是……大局为重，柯斯林先生还在书房。 “不骗不骗，我保证。”但是她对宾利先生怎样，对玛丽有那么重要吗？简弄不明白，但是身为一个老好人，简当务之急，还是在安抚自己妹妹的情绪。 很好，她答应了，也作出了保证。在玛丽内心狂奔的草泥马，从开始的十万头降为五万头。 就在这时,“吱呀”的一声，书房的门开了，接着就是柯斯林先生走了出来。 柯斯林先生皱着眉头，语气非常地不赞同，说道：“小姐们，说话轻声细语是一个淑女该有的风范。玛丽表妹，我觉得你在这方面应该尤其重视。” 这下，玛丽心中仅剩的草泥马全都消失了，只留下漫天尘埃。由于这短短的时间里，情绪变化得太多，以至于此时的玛丽完全不知道该要怎么表情面对柯斯林先生，只好板着个脸装面瘫，但看在柯斯林先生眼里，只觉得她凶巴巴的不承认错误。 简连忙说：“抱歉，是我刚才跟她讨论插花的事情，一时忘情了。我们这就去别的屋子。”说着，拿着花篮和抱起那些鲜花，见玛丽还在原地不动，又赶紧将玛丽拖了出去。 柯斯林见状，只觉得在他妻子的候选人名单中，他在第一时间剔除了玛丽这个名字，真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Chapter 24 简将玛丽拖出了花园，终于松了一口气。 玛丽这才反应过来,想起自己刚才在屋里跟简的对话,觉得无比的……囧。简的天性如此，哪能勉强的？ 她看向简，脸上尽是歉意,轻声道歉：“简，刚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简拉着她在藤椅上坐下,笑着说道：“你为我好，我知道的。” “可我对你发脾气。” “丽兹有时候也会批评我。” “那怎么一样？”玛丽反射性地想到伊丽莎白和简两个人的亲密无间，她们之间大概讨论什么话题都不过分，可她跟伊丽莎白是不一样的。 简笑着反问：“你们都是我的妹妹,有哪里不一样了吗？” 玛丽一怔，这才发现她看似承认了这个世界的家人，可潜意识里还在排斥着一切。她和伊丽莎白都是简的妹妹，可她很多时候，想把自己置身事外，当一个局外人。可其实，玛丽·班内特这个名字和班内特永远脱不了关系，不管是她的人生还是简的人生乃至班内特家里的每一个人，她们的人生都是相互影响的。 简看着玛丽忽然又怔住，而且半晌不说话，有些狐疑。 “玛丽？” 玛丽回神，迎着她狐疑的视线，“抱歉，我刚刚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简微微一笑，“没关系。” 玛丽看着永远都是这么好脾气的简，忍不住扶额，“你难道是不会对人生气的吗？” 简轻言细语地说道：“我只是觉得有时候多在别人的角度想一想，就能理解了。” 玛丽觉得有些莞尔，瞪大了眼睛看向简，“难道你理解我了？” 简摇头。 “……”玛丽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要说什么了。 简拿起刚才玛丽修剪过的玫瑰花放进了篮子里，轻声说道：“玛丽，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有的事情我无法做到，但如果你只是希望我在看到宾利先生望向我的时候，我朝他露出一个笑容，那我还是可以的。” 玛丽看向简，重重叹息。 “怎么了？” “我感觉很不好。”玛丽说。 “嗯？” “我觉得我正在将自己的一些观念想法强加给你，我很讨厌别人对我做这种事情，但是我却这样对你。”玛丽的语气万分惆怅。 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如果简觉得那样是最好的，她再怎么着急也没用。而且说实话，即使简真的嫁了宾利先生，也不代表她可以找个能跟自己意气相投的对象。命运啊……玛丽命运就是个坑爹的东西，看她无端端就穿越到这个时代就晓得。 简眨了眨眼，看向玛丽。 玛丽察觉到简的视线，笑了笑，声音中带着几分刻意的欢快，“我真的没事。简，你真的原谅我刚才那样冒犯你的事情了吧？”她是病急乱投医了，柯斯林先生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她。 “你原本就没冒犯我。”简好脾气地说道，“但是玛丽，我从未见过你刚才那样。” 玛丽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扭头看向简，用纠结的语气问道：“我那样是不是更不好看了？” 简一愣，丽兹以前经常说现在玛丽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她原本觉得玛丽是长大了，但……现在看着也不像是那样。 “不会，挺好看的。就是……你跟以前很不一样了。”玛丽拍桌的时候，是真的有吓到简，但是她发现，那样的玛丽十分有生气，那双燃着愤怒火苗的蓝眼睛带着整个五官，都活了起来一样。 “哪有什么不一样，只是我以前有想法不会跟你们说而已。再说了，你跟丽兹两个人就像是将人隔离开了一样，你们怎么会想到去了解我是怎样的人。” 原本的玛丽就是有些才女的那种清高孤傲，为了显示自己的学识，说的话题总是跟别人讨论的差太远，简和伊丽莎白跟她很少交流也是事实。所以简听到玛丽的话，被噎了一下。 玛丽见简有些无语的模样，叹息了一声，拿起桌面上的剪刀，“不是说要插花吗？我帮你修剪花枝，你打算这个花篮要送给谁？” “没有要送给谁，就是看到花开得正好，可以弄个花篮。”简说。 “我以为你想送给我们的客人，让他摆在房间里。” “玛丽！” “好嘛好嘛，你连宾利先生都不送，怎么可能送给这个客人。嘿嘿，我跟你说，爸爸也不喜欢他。” “你怎么晓得？”简问。 玛丽嘿嘿笑，“因为我听到爸爸跟丽兹说，柯斯林先生不配当个读书人，他并不想再书房见那个愚蠢又自大的家伙，但是偏偏对方不识相，总是要去书房找他。” “……” 玛丽说的不错，班内特先生确实是不喜欢他的表侄柯斯林先生，所以在翌日莉迪亚要姐姐们陪她去麦里屯走走的时候，班内特先生轻咳了一声，跟柯斯林先生说道：“镇里有很多有意思的事物，既然你的表妹们都想去走走，你不如陪她们一起去。” 柯斯林先生也并不喜欢终日都待在书房里跟班内特先生相处，见他这样说，正合他的心意，他也想借此机会多观察一下伊丽莎白，于是就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能陪表妹们去镇里，我乐意之极。” 相比起朗博恩，麦里屯确实是热闹多了。柯斯林先生一路上都在高谈阔论，玛丽鉴于自己在柯斯林心中的形象早已无法洗白，当然她也没兴趣要洗白在柯斯林心中的自己，所以就干脆懒得搭理他；两个小的原本就只在乎她们的军官并不在乎柯斯林这个人对她们的印象如何，更加没兴趣搭理他；而简和伊丽莎白就没那么好过了，她们对柯斯林的废话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却不得不打起精神附和他。 柯斯林对三个小表妹的做法十分不满，但幸好，简和伊丽莎白的客气对待让他心中的不满稍有减缓。只是忽然—— “啊！凯蒂，凯蒂，看！那个男人很好看！”莉迪亚兴奋地拍凯瑟琳的肩膀。 “在哪儿？在哪儿？”凯瑟琳问。 玛丽也眨了眨眼，看向莉迪亚，可以看到莉迪亚的双眼迅速冒出两个红心。 “那个！看到没有？他在跟一个军官散步！” “看到了，他好高。但可惜我看不到他的模样。”凯瑟琳皱着眉头，语气中尽是饮恨。 莉迪亚闻言，一把拉着凯瑟琳就走，“这有什么难？我们先过去打听一下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 莉迪亚果然是心动不如行动的典型，一眨眼的功夫，就和凯瑟琳穿到了街的那边，简和伊丽莎白不放心，跟着上去，简顺手还将有些发愣的玛丽拖着一起。 柯斯林尝到了被彻底忽视的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但除了跟上去，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莉迪亚说的那个男人，是已经被任命为麦里屯军团里军官的韦翰，人长得好看，眉清目秀，而且谈吐不俗。这样的男人，是很容易博取姑娘家的好感的，所以韦翰先生很顺利地在班内特府上的几位姑娘心中留下了十分良好的印象。 玛丽对韦翰，没有任何恶感，只是来自遥远未来的玛丽，由于在电视上人面兽心的骗子见多了，每次看到这种表现得十全十美的人，总会不由自主地在心头浮现“披着羊皮的狼、扮猪吃老虎”等如此之类不怎么好听的字眼，然后十分自然地会心生警惕。 尤其是看到那个男人握了握伊丽莎白的手，文质彬彬地跟她说了几句话，又将伊丽莎白逗得眉目含笑的时候，玛丽心底竟然还真的浮现出“人面兽心”这四个字眼。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玛丽想撞墙。这里又不是现代，至于么？可……人内心的感觉她无法控制啊，她就是觉得韦翰先生完美得不像话，这真的不科学啊！ 韦翰察觉到玛丽的安静，看向她，笑道：“玛丽小姐，听闻你学识渊博，希望有机会可以和你畅谈交流。” 这位军官确实是个善于观色察言，面面俱到的男人，说话也诚诚恳恳，无法让人心生恶感。但！现代社会形形色色，各种各样复杂的人都有，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笑得越是无害的越危险，越是面面俱到的越是两面三刀。坏人骗子古今中午什么时候没有？ 玛丽在心底挣扎了一番，最后决定将这个几乎无可挑剔的韦翰先生归类到危险人士当中，见到家里的几个姐妹对他毫不掩饰的好感，顿生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不过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儿，具体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玛丽朝韦翰微微一笑，客气说道：“只要韦翰先生不嫌弃，一定会有机会的。” 就在班内特的几个姑娘们和两个年轻人聊得正高兴的时候，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莉迪亚等人正跟韦翰先生聊得愉快，简和玛丽听到马蹄声，抬眼看过去，只见是宾利和达西两个人骑着马朝她们走过来。 玛丽看到达西，有些惊讶。她当然不会认为达西是过来跟她们打招呼的，大概就是宾利先生在街上看到了简，所以主动做来的。 果然，宾利先生下马，朝她们举了个躬，然后微笑着跟简说道：“我原本是想要去朗博恩去拜访你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 简有些意外地看向宾利先生。 达西也朝她们鞠了个躬，说道：“我的朋友所言非虚。”站直身子，目光却看向了玛丽。 玛丽刚好迎向他的目光，一怔，然后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达西先生。” 达西点了点头，目光移开，正打算看向伊丽莎白的时候，忽然看到了那个站在伊丽莎白身旁的韦翰，脸色一僵，原本的面瘫脸瞬间就裂了。 韦翰当然也看到了达西，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接着表情也变得十分精彩。 简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了偶遇的宾利先生身上，而莉迪亚和凯瑟琳只沉浸在认识了韦翰的兴奋之情当中，当然没有察觉到达西与韦翰之间的异常。 玛丽和伊丽莎白对视了一眼，然后又望向达西和韦翰。 只见韦翰这时已经控制好情绪，他主动朝达西行礼，达西见状，十分勉强地回礼。 伊丽莎白见状，并没有主动询问些什么。倒是玛丽有些按捺不住，好奇问道：“达西先生，您从前见过韦翰先生吗？” 达西望向玛丽。 他的目光很平静，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玛丽总觉得这样平静的表现，是他用竭力控制自己的结果。玛丽对达西先生的了解并不多，觉得他除了傲慢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能让人容忍的缺点。她也曾经对达西有过不礼貌的行为，但是他并没有与她计较，甚至班内特太太在尼日斐花园时，也有很多失礼的地方，达西也只是沉默。 玛丽有时候觉得达西是个不折不扣的面瘫，可是当他见到韦翰的时候，面瘫脸居然瞬间裂了。虽然很快恢复原状，但明显他心里的情绪起伏很大，而且这并不是什么好情绪。 察觉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的玛丽，很想撞豆腐，“那个……” 就在玛丽以为达西不会回答，打算为自己的冒昧而道歉时，达西却开口了—— “韦翰先生是故人之子。” 　　☆、Chapter 25 故人之子？ 故人重逢，难道不该高兴,但这两人显然是一点高兴之情都没有。 玛丽愣了一下,抬眼望向达西，但他却已经移开了目光。她侧头望向伊丽莎白,伊丽莎白回了她一样不解的眼神。 这时，宾利先生转身，招呼他的朋友可以走了。 达西朝班内特家的几位姑娘说道：“先告辞了。” 玛丽看着在那两个骑在马上的背影,心里觉得奇怪。明明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是最好的朋友，但显然刚才宾利先生并没有察觉到达西先生和韦翰先生之间的那一幕，他甚至不认识韦翰先生。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简碰了碰她。 “玛丽。” “嗯？”她看向简。 简有些莞尔地笑问：“在看什么呢？我们要走了。” “走？去哪儿啊？” “当然是去姨妈那儿。”简笑着说道。 玛丽点头,而她们才认识的两位军官，丹尼和韦翰则很有风度地表示陪同她们一起去。因为有了这两位绅士的陪伴，她们的路上并不寂寞，莉迪亚和凯瑟琳叽叽喳喳地问着丹尼军官关于团里军官们的事情，而伊丽莎白显然对韦翰先生十分有好感，一路上与他有说有笑。柯斯林先生在旁边备受冷落，但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悦之情。 玛丽之前也见过好几次她的姨妈菲利普太太，这位中年妇女是个十分善良的人，对她们很好，凯蒂和莉迪亚经常跑到镇里去拜访她。 班内特府上的几位姑娘拜访菲利普太太的时候，受到了菲利普太太的邀约，邀请她们和她们的表哥柯斯林明日到麦里屯做客。 莉迪亚问：“可以让姨丈邀请韦翰先生前来吗？” “哦，亲爱的莉迪亚，我可不能保证。但我会向你的姨丈提起这件事情的。” 得到了菲利普太太的话，虽然不是保证，但是莉迪亚觉得很满意，菲利普先生很多时候都能帮她们办到很多事情。伊丽莎白见状，心里也觉得高兴，韦翰先生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非常良好的印象，她也希望可以与他有更多的接触。而且，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伊丽莎白跟玛丽一样好奇到底韦翰和达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后来回去朗博恩的路上，伊丽莎白主动跟她的姐妹们说起达西先生和韦翰先生两个人碰面时的场景。 “我觉得他们之间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简问。 玛丽：“丽兹，你有没有觉得那两个人像是仇人会面？” 伊丽莎白笑了起来，说的比较含蓄，“没那么严重，但我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但她真的十分好奇到底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玛丽纠正伊丽莎白的说法：“他们之间的气氛不是有些紧张，而是十分紧张。”达西先生的面瘫脸都裂了呢。 伊丽莎白莞尔，“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他们之间的气氛还算是平和的，我猜测他们之间有过节。” 简对此表示不解，“如果韦翰先生曾经跟达西先生有任何过节，以达西先生和宾利先生的交情，我觉得宾利先生对此应该知情才是，可我宾利先生看着并不认识韦翰先生。” “这一切都是我们在猜测而已，到底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谁也不晓得。”玛丽说道。 伊丽莎白说道：“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总是很好奇，像韦翰先生这样几乎无可挑剔的人，怎么会与达西先生之间有难言之隐？” “听你的意思，似乎是觉得如果他们之间有过节，错的必然是达西先生？” 伊丽莎白辩解：“玛丽，我可没那个意思。但你必须得承认，与达西先生相比，韦翰先生可是礼貌周全多了。”伊丽莎白上次在尼日斐花园住了四天，与达西的相处说不上不愉快，但总是心有芥蒂。她向来是个骄傲的人，达西先生冒犯了她的骄傲，她无法对达西产生好感。 玛丽一怔，想起那时候达西要跟伊丽莎白为当初的冒犯道歉，而伊丽莎白并不打算接受的事情；后来她在尼日斐的花园剪玫瑰花的时候，达西还拐弯抹角想要打听伊丽莎白是否有意留在尼日斐花园陪简。但是似乎到现在达西先生都无法扭转他在伊丽莎白心中的形象呢，真是悲了个催。 襄王有意，可惜神女无梦。真惨……可怜的达西先生。 第二天班内特府上的五位姑娘，包括柯斯林先生，都去了麦里屯。菲利普先生果然不负所望，将韦翰先生请来做客，众人对韦翰先生的到来都十分高兴。原本莉迪亚在围着韦翰先生转，但到了后来玩牌的时候，她玩耍心起，就顾着玩牌冷落了韦翰先生。当然，莉迪亚的行为说不上是冷落了韦翰先生，因为韦翰先生对在场的姑娘中，对伊丽莎白青睐有加，一个晚上都陪在伊丽莎白身旁。 玛丽望着和韦翰相谈甚欢的伊丽莎白，有些弄不明白。为什么伊丽莎白只凭第一印象，就果断地认为韦翰先生是个好人呢？ 当然，她没有认为韦翰先生是坏人，但至少她在心里认为韦翰先生并不是一个纯良的人。在玛丽心中，在她目前所认识的男人当中，能算得上是纯良的，大概也就是宾利先生了。 就在玛丽想着事情的时候，忽然一道男声在耳边想起—— “可爱的玛丽小姐，你怎么不去玩牌？” 玛丽转头，只见对方是曾经在卢卡斯先生举办的舞会上请她跳舞的军官夏普先生。 她朝对方露出一个笑容，“夏普先生。” 夏普先生看向伊丽莎白所在的牌桌上，笑着说：“你一直在看那边，是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吗？” 玛丽笑道：“当然，麦里屯来了个很受欢迎的军官呢。” 夏普先生双手背负在后，笑着说道：“那是，他一出现，几乎就将我的风头分去了大半。” 听到夏普先生的话，玛丽一愣，转头看向他。 夏普扬眉，“怎么？” 玛丽炸了眨眼，然后笑着说道：“姑娘们只是对新来的军官表示好奇，而且夏普先生，你站在我身旁没一会儿的功夫，我已经觉得有不少姑娘往我投以注目礼了，可见您的魅力并未因为旁人的出现而减少半分。” 夏普嘴角勾起，望向她，“你对新来的军官不好奇？” “好奇。”玛丽坦白。 “那怎么不过去？” 玛丽笑道：“因为我已经认识韦翰先生了，并且他如今与我的二姐伊丽莎白似乎十分投契，我贸然过去，只怕会唐突了他们。”玛丽说的是实话，很少见伊丽莎白这么明显流露出对一个男人的好感。 夏普先生那双眼睛看向她，笑着说道：“你不喜欢玩牌？” 玛丽点头，但随即又摇头，“还好。”玩牌是一种很常见的娱乐项目，要是想要改善社交，怎么可以不喜欢玩牌？即使不喜欢，也是要试着喜欢的。 夏普先生见状，脸上的表情有些玩味儿，“你难道没发现你似乎与众人格格不入吗？” 玛丽的蓝眼睛睁大了，望向他，“有吗？”还好吧？她已经很努力地融入人群里了啊！而且比起以前的玛丽，她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成功了，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处处想展现自己的才干，也不会动辄就浑身上下散发着“我是才女，你们这些人与我无法相比”的气场。 夏普先生被她的反应逗得笑了起来，这位班内特府上的三小姐，跟她的两位姐姐相比，她并不算是一个真正的淑女。但她……嗯，挺有意思。在某些方面，她似乎很机灵，但是这么个机灵的姑娘，却让他明显地感觉到她不合群。 “你知道的，人与人之间很奇怪。看，就像你的姐姐与韦翰先生一见如故那样，旁人也弄不明白，可他们一定在某一方面意气相投，又或许，他们彼此能察觉到对方一些别人无法察觉的事情。”夏普先生笑着说。 玛丽侧头，怪异地看了夏普先生一眼。她觉得他刚才的话，包括语气，都像是要诱拐小朋友的怪叔叔一样。 “抱歉，恕我天资愚钝，无法弄明白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夏普先生忍不住轻笑，“意思就是，我能感觉到你的内心，很排斥这里的东西。为什么？” 这么神？但她现在已经没有很排斥了。玛丽眨了眨眼，笑着说道：“其实我也感觉到你的内心。” “哦？你感觉到了什么？” “嗯……是不是来打趣一个备受冷落的姑娘，能让你无聊的生活多些趣味？”玛丽弯着那双蓝色的眼眸，笑问。 这回，夏普先生终于忍不住大笑。 爽朗的笑声惹来了不少人的侧目，夏普先生原本就是个英俊的男人，有段时间莉迪亚和凯瑟琳都非常迷恋这位军官，开口闭口就是夏普军官。只是年轻的女孩图新鲜也爱玩，如今有了个高大英俊的韦翰先生，又可以跟年轻人们一块玩耍，自然也就没留意到夏普先生和玛丽的情况，但是正平陪着菲利普太太玩牌的简却注意到了。 菲利普太太顺着简的目光看过去，笑着说道：“那位夏普先生外貌其实并不比韦翰先生逊色，你说是么？” 简微笑着点头，“确实是的。” 菲利普太太说道：“夏普先生也是来自北部，但他的家世如何我从未听说过，菲利普先生曾经问过他，他却笑说英雄莫问出处，我想他应该是因为自己的出身不好而自卑，不好意思与我们说。” “可他的言行无不透露着自信。”简说道。 菲利普太太说道：“或许只是为了掩饰他内心的自卑，这样出色的军官，他并不需要十分富有，也一定能成为附近太太们的女婿人选。可据我了解，这夏普军官虽然得到很多小姐们的喜欢，可他喜欢的不见得会喜欢他，而喜欢他的，又未必是他中意的。”说到底，就是嫁妆稍微丰厚一点的姑娘看不上夏普先生，而那些没什么嫁妆的姑娘，夏普先生大概也不喜欢。 简说道：“大概，是他的缘分未到，我看玛丽跟他很聊得来。” 菲利普太太说道：“这正是我担心的，如果他稍有财产，也就罢了，可他两袖清风，玛丽爱慕他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简再度向玛丽和夏普先生的所在看过去，夏普先生虽然没有像刚才那样畅怀大笑，可脸上始终带着愉悦的笑意，而玛丽的神情似乎也挺放松，时不时地跟身边的人说几句话。 “可我想，总也不是坏事。”简望着不远处忽然微笑的玛丽，轻声说道。 　　☆、Chapter 26 在麦里屯的晚上,班内特府上的五位姑娘包括柯斯林先生，都过得颇为愉快。 对于简来说,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但很久没跟姨妈一起聊天，心里也是高兴。伊丽莎白如愿以偿可以和韦翰先生接触,并且有算是颇为深入的交流，这让她很愉快。两个小的只要有的玩就会兴奋异常。当天晚上由于韦翰先生的出现，再加上还有一个颇为英俊的夏普先生，柯斯林算是被姑娘们冷落了,但是他受到了菲利普太太的热情招待，这让他感受到了主人家对他的重视，心里也十分满意。 自从麦里屯里来了红色制服的军官们之后,凯瑟琳和莉迪亚这两个熊孩子不是谈论舞会就是在谈论军官们，经常半夜三更还兴奋得睡不着觉，玛丽不堪忍受，于是就搬到了简和伊丽莎白的房间。 晚上三姐妹在睡觉的时候，在说着在麦里屯的事情。 伊丽莎白说道韦翰先生的时候，言辞里依旧是掩饰不住的好感。 “他真的是个十分有魅力的人，为人礼貌谦和，见识又广。” 银白色的月光从窗户投射进室内，伊丽莎白小小的声音响起，那是姐妹们在说悄悄话。 “我看到了他晚上一直在你身旁陪你玩牌，你们一直有说有笑的。”简的声音带着笑意，她是从心底里为 伊丽莎白高兴。 玛丽双手枕在脑后，问：“丽兹，你会喜欢上韦翰先生吗？” “玛丽，对于这个问题我现在无法回答你，可我心里对韦翰先生有好感，并且希望可以和他多相处。”伊丽莎白说道。 玛丽承认韦翰先生外表风度都不错，可真的有那么好吗？ ”韦翰先生，真的那么好？”玛丽有些不解。 伊丽莎白对待感情的态度，很积极。跟简的矜持内敛相比，伊丽莎白算是勇于面对自己的内心并且愿意主动靠近对方的人。昨日才认识，今天晚上就已经让她感觉到伊丽莎白和韦翰先生是郎有情妹有意了。 对于有着漂亮外表的人，不论男女，玛丽都觉得一见钟情式有可能在他们身上发生的。但是一开始吸引对方的，只是那副好皮囊，再接下来，就是对方的性格品质等比较内在的东西。 一个晚上下来，伊丽莎白对韦翰先生更加赞不绝口，甚至是当初的宾利先生，她都没有那么多赞美的言辞。 “亲爱的玛丽，只要你稍微跟他多聊一会儿，你就能感觉到他的魅力。他是我目前接触过最为完美的人了。”伊丽莎白说。 这么夸张？玛丽默了默，她以前出生的家庭，父母在高校工作，托父亲的福，她见过很多有才华有见识的大家，可那些人不论怎样，都会给她一种踏实的感觉。可韦翰先生，虽然她挑不出什么毛病，可总感觉很浮夸。 “我只是担心你太过武断。”玛丽说道。 伊丽莎白笑道：“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玛丽没有吭声，而简一向是聆听者。 沉默了一会儿，伊丽莎白又小声地说道：“你们一定不知道今晚韦翰先生跟我说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简问。 “是关于达西先生的事情。”伊丽莎白说。 玛丽听到是关于达西先生的事情，一下子也好奇了。毕竟，达西对她而言虽然不熟悉，但总不是陌生人。八卦之心，人人皆有。玛丽就是芸芸众生的一员，八卦天性不可更改、 “他说了达西先生什么事情。” 伊丽莎白听到玛丽的问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之前镇上传闻达西先生每年有至少一万镑的净收入，那是真的。” “达西先生是有钱人，这一看就知道，证实了他每年有一万镑的收入不至于让你卖关子。难道是他跟你说了和达西先生以前发生过什么？”玛丽问。 伊丽莎白声音里带着几分赞许，“说对了。玛丽，我发现你越来越聪明了，是最近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的缘故吗？” 玛丽无语，都是她的错，所以书才会躺着也中枪。 简笑着催促，“丽兹，快说啦。” 伊丽莎白吊足了她们的胃口，才说起达西先生和韦翰先生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原来韦翰先生的父亲曾经是达西先生家里的管家，老达西先生是韦翰先生的教父，他对韦翰先生非常好，曾经在遗嘱上说明一旦有空缺的牧师职位，就让韦翰先生去当。可当老达西去世之后，达西先生并没有按照他父亲的遗嘱，他将那个牧师职位给了别人。 “韦翰先生的家庭，本来就是培养他当牧师的。原本老达西先生很喜欢他，只可惜那位好心的老人家去世之前，还没有牧师职位的空缺。他去世了之后，达西先生就将位置给了别人。”说到最后，伊丽莎白的语气已经带着几分冒火的倾向。 简听得有些瞠目结舌。虽然伊丽莎白对达西先生一向没有好感，可她并不怀疑伊丽莎白会将原本的事情添盐加醋。可……她原本与达西先生了解也不多，对方是宾利先生的好朋友，如果伊丽莎白说的是真的，她有点无法想象。 玛丽却皱着眉头，“如果老达西先生真的是韦翰先生的教父，达西先生也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并没有任何必要去为难韦翰先生。” “达西先生一向傲慢无礼，哪个人见到他都讨厌。看他那唯我独尊的样子，肯定是希望别人去博取他的欢心。如果为了牧师职位的收入而不顾自己的骄傲去博取达西先生的喜欢，韦翰先生说不定也可以当上牧师了。只是，他也是一个骄傲的人，不愿意不顾一切去顺从达西先生的心意。”伊丽莎白说。 玛丽默了默，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句公道话，“韦翰先生的说法，不过是一面之词。” “难道你不承认达西先生目空一切，盛气凌人？”伊丽莎白反问。 “在这个问题上，丽兹，我以为我们早就讨论过。达西先生确实比较傲慢，我们也认为有着那样出身的人，可以理解他这样的行为。至于盛气凌人，我倒是言过其实了，他只是不如宾利先生那样温柔随和而已。昨日在麦里屯里，他也主动与宾利先生过来跟我们打招呼。若是一个人真的盛气凌人，他不会那样做。” “那是因为他的好朋友宾利先生，对简情有独钟。他碍于朋友的情面，所以才过来的。”伊丽莎白说，“对他没有好印象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尼日斐花园附近的哪一个人说起达西先生，都不会说他一句好话的。而且我在尼日斐花园陪简的时候，达西先生也说过，一旦他与人结怨，就会记仇一辈子。” 玛丽失笑，忍不住指出比较关键的地方，“可他为什么要跟韦翰先生结怨？对方的教父是他的父亲，就算老达西先生再怎么喜欢韦翰先生，韦翰先生都无法跟达西先生双提并论。即使韦翰先生当上了牧师，对达西先生的地位没有任何影响。还有，韦翰先生如果真是那样一个温和有礼的优秀青年，在那一带肯定比较受人欢迎，达西先生只要不是蠢材，都不会故意与韦翰先生结怨。” 其实玛丽没有直接说出来，达西先生没必要跟韦翰先生结怨，两个人不论是在身份地位上都没有可比性。达西先生何至于要跟自己老管家的儿子过不去？ “韦翰先生说自己性子急躁，有时候心直口快难免会跟别人说起过达西先生的不是，甚至还当面顶撞过达西先生。达西先生因此而怀恨在心。” 玛丽还是忍不住帮达西说话，“看我觉得达西先生并不是那样的人，当初他冒犯了你，后来为了向你道歉，在卢卡斯庄园的舞会上，他主动找你跳舞，被你当着我和卢卡斯先生的面拒绝了，他也没有因此对你怀恨在心。” 玛丽还记得自己在尼日斐花园里迷路时睡着了的事情，那时候她似乎也说了类似于让达西滚之类的话，如果达西先生那么爱与人结怨记仇，玛丽觉得现在的自己在朗博恩已经没有任何名声可讲了，她将会成为日后每一个嫁不出去的姑娘的反面教材。可事实是达西先生对她当时模糊之中的冒犯虽然不满，但也没有跟别人提起。 当然，这件事情可不能跟伊丽莎白说，说了的话，伊丽莎白说不定要怀疑她不是玛丽，毕竟，那些事情绝对不可能是原本玛丽会做的事情。玛丽担心伊丽莎白知道了之后，会怀疑她是妖怪，然后将她绑走让女巫用火烧死她……囧。虽然是想太多的类型，但是玛丽觉得自己还是保险一点好，毕竟，命仔只有一条，不小心丢了就真的没了。 伊丽莎白终于被玛丽不断为达西先生说话弄得有些奇怪，事实上，她一直都觉得玛丽在对待达西先生的事情上很奇怪。 伊丽莎白皱着眉头，“玛丽，你为什么总是帮达西先生说话？” “……我只是觉得你对他有偏见。”玛丽十分坦白。 对于玛丽的话，简也表示同意，“丽兹，你对待达西先生，却是有偏见。”达西先生和宾利先生等人相处时，并不是别人所说的那样盛气凌人唯我独尊。 伊丽莎白说：“我对他没有任何偏见。我不要求你们与我一样讨厌他，但你们也不用试图扭转我对他的印象。在韦翰先生说那些话之前，我对达西先生也没有任何好感，但我想他与宾利先生是好友，加上他的出身看不起人也可以理解，但我没想到他竟然是那样不讲理的人。为了自己的报复心，竟然罔顾先人的遗愿，剥夺韦翰先生应得的牧师职位。” “随你怎么说，我也觉得韦翰咸亨光是外表就能让不少人心生喜欢，可是丽兹，我总觉得有的事情就算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的，更何况你只是听说。” “我认为韦翰先生那样优秀的青年，他没有必要欺骗我。”伊丽莎白反驳。 玛丽闻言，没有再讨论下去，三更半夜的，她还不想这次的聊天变成辩论赛，非要弄出个输赢才罢休。 　　☆、Chapter 27 对于达西先生和韦翰先生的恩怨怎样,不管是玛丽还是伊丽莎白,都无从得知。 对玛丽来说,虽然当时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可毕竟事不关己,己不劳心，第二天起来，全部都忘光光。班内特府上的早晨从来都是十分热闹,玛丽一大早就在班内特太太的声音中醒来，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伊丽莎白和简已经不见人影了,大概一早起来又去说悄悄话了。 揉着眼睛起来，换了身衣服下去，凯瑟琳正在和莉迪亚讨论着昨晚的事情。 班内特先生不见人，大概是在书房里，而柯斯林正在和班内特太太有来有往地寒暄着。柯斯林在说昨晚他受到了菲利普太太的款待，心中十分感激，那位中年妇女，真的是太重视他了，让他受宠若惊。 早餐的时候，简和伊丽莎白总算是出现了。餐桌上，不断发言的仍旧是柯斯林先生，班内特先生态度不冷不热，偶尔问他几句话。只是柯斯林先生似乎无从察觉到主人的情绪，除了吹捧这顿丰盛的早餐之外，又将昨晚菲利普太太招待他们的菜式背了一遍。 班内特府上的人，除了班内特太太，其余人听得快要打瞌睡。好不容易早餐结束，玛丽想逃难似的跑到了花园去。伊丽莎白去了卢卡斯庄园去找她的好朋友，她迫不及待地想跟夏绿蒂分享她昨晚跟韦翰先生的谈话，并且她对柯斯林这个凭空冒出来的表哥也颇有微词，想要去找她的好朋友倾述一番。 玛丽前脚才到花园，简后脚也到了。见玛丽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秋千，有些怔愣。 她的妹妹正沐浴在晨光之下，秋千前后荡着，带动她的发丝衣裙，脸上神情放松，原本并不算出色的玛丽，在这么一瞬间，竟然让她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嘴角微扬的弧度，全然放松的状态，让人觉得她慵懒而随意，但却无法让她觉得有任何不妥。 这时，正在荡着秋千的玛丽见到了简，朝她招手。 简走了过去，在秋千旁边的椅子坐下。 “你也受不了那家伙，对不对？”玛丽笑着问道。那家伙，自然就是指柯斯林先生。 简默了默，说道：“他去了书房找爸爸，我在里面待得有些闷，所以就出来了。”停了停，简忍不住又说：“玛丽，柯斯林先生是客人，我们即使不能十分热情地招待他，但也不要冷落了客人。” 玛丽的双脚往地上一放，秋千停了下来，言辞十分无辜：“可你晓得的，就算我不冷落柯斯林先生，他也会冷落我的。”柯斯林先生看她的目光，她都能感觉到赤|裸|裸的鄙视呢。 简顿时语塞，但这还不是玛丽总是被人揪到小把柄吗？她看着心里担忧，可当事人却并不在意柯斯林先生怎么看她，柯斯林先生冷落她，乐得很。 玛丽看着简的神情，乐了，“简，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简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玛丽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突然的安静，问道：“今天一大早就不见了你和丽兹，你们一起出去了吗？” “嗯。”简点头，“早晨我们一起去了矮树林那边散步。” 玛丽顿时了然，笑着说道：“又是在说韦翰先生的事情？” “韦翰先生，确实是个十分优秀的青年。” 玛丽却没讲话题放在韦翰先生身上，“我听说达西先生有个妹妹，他对妹妹非常好，当时他要给妹妹写信的时候，丽兹也在边上。” “确实是的，并且听宾利小姐她们说，达西先生的妹妹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并且十分有才气。”简点头说道。 玛丽笑着说道：“那样的家庭养出来的女孩，当然会比一般人家的女孩更有才气些。不过，别人怎样跟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只要管好自己就够了。” 简点头，说道：“确实是的，但我总是无法想象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丽兹认为宾利先生是被达西先生蒙蔽了，所以才会与达西成为了知己。” “那你怎么认为？”玛丽问。 “我总觉得可能达西先生与韦翰先生之间可能是有误会，又或许他们是被别人挑拨离间了才会这样。如果老达西先生那么疼爱韦翰先生，并且愿意赡养他，我觉得达西先生不会没有理由地亏待韦翰先生。” 玛丽点头。 简又说道：“而且宾利先生与达西先生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如果达西先生真的是那样的人，他怎么会毫无所觉？像宾利先生那样的人，我相信他的朋友也是值得尊重的。”说着，简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玛丽看到简的神情，那双蓝眼睛带着几分怪异的意味看向简。 简被她弄得一愣，“怎、怎么这样看着我？” 玛丽叹息，一副女大不中留的模样，“简，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你是因为相信宾利先生的人格，所以才会帮达西先生说话的。” 简一怔，脸上登时飞红，“玛、玛丽！”这小妮子又在胡说八道。 “好嘛好嘛，我不说宾利先生了。我只是觉得丽兹对韦翰先生的信任毫无理由，她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明是达西先生亏待了别人。” “丽兹说只要看到韦翰先生当时的神情，以及他有理有据地将那些人名事实说得毫无虚伪造作，就知道他没有假话。丽兹甚至说，完全可以叫达西先生去与韦翰先生对质。” “……”玛丽无语，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是属于演技派的好么！ 简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我认为这两位先生都是好人，但是我总担心如果丽兹说的是真的，那么宾利先生得知自己受到了蒙蔽之后，该要受到多大的打击。” 玛丽乐了，注意力瞬间从什么达西先生韦翰先生身上转移，对她来说，那两个人谁亏待了谁，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是简和宾利的感情，她一向是很关心的。现在虽然决定不再管简要以怎样的态度对待宾利先生，但她心中，仍然关心那两个人的感情走向。毕竟，她对这位姐姐虽然不是很亲，但内心总是希望这个美丽的姐姐可以得到幸福的。 “简，你担心宾利先生？” 简说：“身为朋友，这是当然的。”而且，这种朋友很有可能会进一步发展。 玛丽忍住翻眼的冲动，撇嘴说道：“喜欢他当然会担心他，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你直接这样说，我也不会取笑你的。”还身为朋友呢？这两只家伙凑到一起，她都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是粉红色的，完全不是朋友好吗。 “……”简无语。 玛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自从柯斯林先生来了之后，没一天是过得惬意的，真想他明天就离开。”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心中有希望，生活才会有光亮啊！ “噗嗤”的一声，简忍不住笑了起来，“自从他来了之后，你就没有去过书房了。” “嗯，我担心会遇见柯斯林先生，但是妈妈对他十分满意，我已经可以预想到她在近日就会想方设法在丽兹面前赞扬柯斯林先生了。”玛丽说。 对于柯斯林先生可能想要去伊丽莎白的事情，简也有所察觉。 简说道：“但我可不认为丽兹会对柯斯林先生有好感，只要柯斯林先生发现这一点，他就会放弃。” “要柯斯林先生发现这点，那可不容易。”玛丽说道，“他似乎只愿意相信自己的想法和意见，就算丽兹说对他没好感，对自己那么有信心的柯斯林先生，大概也只会当丽兹是跟他玩小把戏呢。” 如果说世上处处有奇葩，那么在玛丽心中，柯斯林先生就是个奇葩中的战斗机。 简对玛丽的话，有些汗颜，“但凡是他不是那么糊涂，他一定会明白自己和丽兹是没有可能的，柯斯林先生不至于那么厚脸皮的。” 玛丽怪异地瞥了简一眼，“为什么你总是为每个人说话？而且为什么在你心里，好像每个人都是那么好，所做的一切都情有可原？” 简一怔，还不等她说话，玛丽万分惆怅的声音又响起—— “我真是十分佩服你居然可以这么为别人着想并能体谅别人，与你一比，我简直觉得自己对人苛刻得令人发指！” 简闻言，笑了起来，“我怎么觉得这好像不是在夸我？” 玛丽的眼睛瞬间写满了真诚看向简，“请看着我真挚的眼神，我是真心在夸你！” 真心的，虽然有时候没办法认同简这样的善良，但善良是身为一个人，最基本的美德，她不会指责一个人的善良。相反，她十分佩服简，她总是愿意把人和事往好的地方想，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恶意和偏见强加在任何人身上。 望着玛丽的神情，简又忍不住笑，“好了，我又没说你在指责我，不需要这么一本正经地跟我保证你是在夸我。” 　　☆、Chapter 28 尼日斐花园的舞会如期进行,班内特一家都去参加了舞会。 为了在舞会上的顺利，班内特先生还特地交代班内特太太要小心照顾好她那脆弱的神经,不然她真要抓狂的话，对女儿们都不好。 班内特太太嚷嚷着，“我的好老爷，我什么时候不想着让女儿们更好，绝对不会拖她们的后腿！” 玛丽默默地看了班内特太太一眼，没吭声。 尼日斐花园的舞会十分热闹，宾利先生如莉迪亚所愿,将红制服的军官都请了去,只是可惜，伊丽莎白找来找去，都没找到韦翰先生。 简一到尼日斐,就被宾利先生邀请跳舞。玛丽站在场中，望着伊丽莎白。 “丽兹，你在找谁？” “我在找韦翰先生，不是说了宾利先生会邀请他的吗？” “……可能韦翰先生有事没能来吧。”玛丽说道。 伊丽莎白皱着眉头，她原本乘兴而来，但是来到了发现她想要见的人没见到，心里不由得沮丧。这时，她发现达西先生的目光朝她们看来，她看回去，然后跟玛丽说道：“你觉得会不会是宾利先生为了讨达西先生的欢心，所以虽然请来了这些军官，但是却故意漏掉韦翰先生？” 玛丽有些汗颜，说道：“应该不至于吧？那天莉迪亚说道韦翰先生的时候，宾利先生什么反应都没有，你别想太多了。” 莉迪亚也在找韦翰先生，但是无果，于是拉着已经到场的丹尼问，“丹尼先生，韦翰先生呢？” “他前一天就去了城里，还没回来呢。”停了停，他望向伊丽莎白，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又或许，他也为了回避这里的某个先生，所以特地晚回来一天，借此别开对方，免得会发生一些难看的场面。” 伊丽莎白一怔，随即意识到丹尼先生所说的某个先生，应该是达西先生，心中原本就对达西十分不满的情绪登时又加剧了。 玛丽瞥了丹尼先生一眼，笑着说道：“丹尼先生，话不可乱说，很多事情你或许远比不上当事人清楚呢。” 丹尼望向玛丽，说道：“玛丽小姐，你有所不知。我的朋友原本是不愿意离开故地的，但由于某位先生，才不得不离乡别井。他一向都承认自己是离不开社交的，但是却为了避开某个先生，心甘情愿过上行伍的生活。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满意的军团留下来，却发现冤家路窄哪。” 丹尼先生的话暗示性十分明显，好像在刻意加深伊丽莎白对达西先生的偏见一样，这让玛丽感觉不太舒服。玛丽皱着眉头，正想跟丹尼说些什么，却看到达西先生正在朝她们走来。 丹尼先生也见到了达西先生走过来，微笑着行了个礼，“失陪了。” 达西先生走过来，朝她们问好。 伊丽莎白僵着个脸，朝他回了个礼，但是不吭一声。 达西先生见到伊丽莎白的神情，有些错愕。 “达西先生，许久不见。”玛丽笑着朝达西回了个礼，笑着说道。然后她不动声色地挪了两个脚步，碰了碰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也不理她，玛丽见状，十分头疼。这样的话她真的会很尴尬啊，看在简和宾利先生的份上，好歹也给点好脸色啊小丽兹，得罪达西先生可没有任何好处！ 玛丽脑子里转着，想着要怎么打圆场才好。但是她脑子转得太慢，她还没想到要怎么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伊丽莎白就闷声不吭的地掉头就走。 “丽兹……”玛丽看着伊丽莎白的背影，也完全惊呆。 伊丽莎白虽然说一直都对达西没好感，但从来都没这么明显的。玛丽脸上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面对达西，反而是达西望着伊丽莎白，十分笃定地说道：“她似乎更讨厌我了，为什么？” 玛丽扭头，看向达西。她看见达西脸上有疑惑，但是却不见失落和难过。她怔了怔，居然不失落不难过？ 达西目光拉了回来，迎上玛丽不解的目光，忍不住皱了眉头，“你怎么又这样看着我？” 又？玛丽一愣，赶紧说道：”我怎样看着你了？我明明是看你身后的夏普先生！” 达西回头，果然看见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男人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脸上带着笑意看向玛丽。察觉到他的目光，对方还朝他行了一个绅士礼。 达西见状，淡定回礼。接着，他回头，跟玛丽说道：“玛丽小姐，不知可否赏脸跳一场舞？” 玛丽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然后点头。 “请。”他朝她伸出手。 玛丽微笑着，将手放进他的大掌，然后一起进了舞场。 达西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玛丽一向都知道，两个人一直不说话也没什么。上一次跳舞的时候，玛丽就是维持着面瘫脸跟这位面瘫先生跳完了一场舞，但是今天她不太想当面瘫，也不太想保持沉默。 “达西先生？” “嗯。”对方硬邦邦地应道。 玛丽才不在意达西的声音是不是硬邦邦，在她看来，这位高傲的大少爷愿意搭理她就不错了。 “那个，你刚才是不是想过来邀请丽兹跳舞的？”玛丽问。 达西被玛丽的话弄得怔了一下，险些走错了舞步。他的目光带着几分不悦看向玛丽，“难道我刚才邀请你之前，邀请了伊丽莎白小姐了吗？” 玛丽摇头。 “那就不是。”达西十分言简意赅。 玛丽眨了眨眼，然后笑着问：“那难道你是专门过来邀请我跳舞的？” “……我是去向你们问好，看到你没舞伴，所以邀请你跳舞的。”达西说。 玛丽闻言，抬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不满地瞪向他。 达西被她瞪得有些莫名其妙，跟她交换了一个位置，问道：“玛丽小姐，伊丽莎白小姐是否对我有些误会？” “嗯？”玛丽刚才涌上来想拍死达西先生的冲动迅速被话题所转移。 “我记得除了第一次我冒犯了她之外，我就没有再冒犯过她。从前虽然她对我也颇为冷淡，但从来不像刚才那样似乎对我十分怨恨的神情。”达西说。 “……丽兹今天身体抱恙，所以情绪不太好。”说着，玛丽东张西望地在舞场里找伊丽莎白的身影，随即看到她正在和柯斯林先生跳舞，当然，脸上的脸色也并不好看。 玛丽赶紧示意达西先生看过去，说道：“她并不是针对你一个人。” 达西却淡声说道：“我还不至于分不清楚她是不是只针对我。” “……”看来达西先生走的是智商高情商低的路线。但伊丽莎白那么明显的情绪要是他感觉不出来，那他不就是跟蠢材没什么两样了？玛丽想着，忍不住为自己的念头失笑。 达西望着她嘴角扬起的弧度，问：“你似乎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情。” 玛丽抬头，看向他，说道：“你知道这附近的人对你的看法吗？” 达西先生扬眉，说道：“我大概知道，但我从不在意。” 玛丽点头，“傲慢，目中无人，达西先生，你认为自己真的是那样的一个人吗？” 大概是没想到玛丽会这么直接地问出这些话，达西一怔，望向玛丽。 玛丽迎着他的视线，不躲不闪，“我还听说你十分记仇，一旦与某个人结怨，就永远无法原谅对方，真的吗？”其实这些话该不该问，在她看来都没差别。她在达西面前的形象在被他看到她的睡相之后，大概就已经所剩无几。 “……是真的，这是伊丽莎白小姐与你说的吧。”达西的声音十分平静。 玛丽笑着说道：“你是在众人的面前说出那样的话的，丽兹可不算是背后说你坏话。” “我当然不是认为她在说我坏话，我也承认自己是那样的人。我一旦与人结怨，那么一定是对方犯下了我无法原谅的错误。”达西说道。 玛丽笑着说道：“这我倒是能理解，没有人愿意与人结怨的呢。”只是这位大少爷大概不知道，就算他不跟人结怨，他都自带拉仇恨技能，每次出现准能拉得一屋子的仇恨。 达西没有再说话，倒是玛丽看着和柯斯林先生跳舞的伊丽莎白，又看着一脸平静的达西，心里不断地涌上疑问。 所以，其实达西先生并没有很喜欢丽兹？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在被丽兹甩了脸色之后，还这么平静？虽然她的眼睛不至于是金睛火眼，但总是能看出来一点的……吧？ 达西的声音出其不意地响起：“你在想什么？” 玛丽反射性回答：“我在想丽兹。” 达西扬眉，那双深邃的眼望向玛丽。 玛丽忍住想撞豆腐的冲动，笑着说道：“我在想丽兹真的是不太舒服，所以才会一个晚上都脸色不太好。” 达西顺着玛丽的视线看过去，平静说道：“那位先生脚步都走错了，伊丽莎白小姐当然脸色不太好。” “……”要不要这么一阵见血！ 达西又说：“我原本想着请求她原谅我当日的冒犯的，但她似乎对我颇有偏见。我已经尝试了几回了，但她似乎都无法原谅我当日的冒犯，真是遗憾。”然后，他的语气真的是很遗憾。 玛丽听着他遗憾的声音，再次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你只是觉得遗憾而已吗？” 达西皱眉，“难道除了遗憾，我还要有其他感觉？” 玛丽愕然，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他，“难道没有失落？没有难过？没有伤心？” 达西眼角微抽，然后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玛丽小姐，你是否想多了？” 玛丽明显地感觉到额角的青筋在欢快的跳动，难道她误会了？ 难道这位目中无人的达西先生没有对她家丽兹很有好感？ 又难道说是有好感，但是不是哪方面的好感？ 如果真的是她想多了，那她之前干嘛还要帮他觉得悲催啊？如果是那样，她也没必要在伊丽莎白说达西各种不好韦翰各种好的时候，跟伊丽莎白唱反调啊！ 她只是觉得可能达西先生比韦翰先生靠谱多了，伊丽莎白多个选择，那也是不错的啊！ 原来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么？ 玛丽顿时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简直快要碎成渣渣。 　　☆、Chapter 29 一场舞毕,玛丽顺利地在大厅内找到了夏绿蒂的身影。 玛丽一直对这个邻家姐姐喜欢有加，找到了夏绿蒂,就毫不犹豫地朝她的方向走去。 夏绿蒂见到她，招手让玛丽坐在她的身旁，笑着问道：“你怎么了？”怎么是一副承受了重大打击的模样。 “没怎么，我只是跟别人发生了一场美丽的误会。”玛丽蔫蔫地说道。 夏绿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有什么美丽的舞会？” 玛丽摇头，“往事不提也罢！” “好吧，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可你刚才在跟这大厅中最有身价的男士跳舞,这难道不能让你高兴起来？我可是看到周围很多人都诧异地看着你们。”夏绿蒂说。 玛丽扶额，说道：“最有身价的男士又能怎样？难道达西先生还能对我有好感不成？”想太多了吧？虽然达西先生很帅又很有钱，要是他真的喜欢她,她当然不会十分矫情地说不稀罕。但是……玛丽绝对不让自己的春心满天飞，绝对不能再对达西先生有任何美丽的误会了！ 夏绿蒂笑着说：“但是他来到尼日斐花园这么久，除了跟宾利小姐和你跳舞，就没有再跟别的小姐跳舞。” “你忘了上次在你家庄园的那次舞会上，他还主动邀请丽兹跳舞了吗？”玛丽好意提醒夏绿蒂。 说起那件事情，夏绿蒂也忍不住摇头，“傻丽兹，得罪一个英俊又有身价的男人到底对她有什么好处？” 玛丽赞同点头，然后说道：“我也觉得挺可惜。”要是丽兹那时候稍微放一下架子，说不定这两人现在已经是可以像简和宾利先生那样愉快相处了。 “丽兹对韦翰先生有好感呢，她刚才面对达西先生时脸色很不好，我猜她是在为韦翰先生抱不平。”玛丽食指在她的下巴上划过，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 夏绿蒂闻言，忍不住叹息，说道：“她真的很偏执，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情绝不改变。丽兹觉得达西先生亏待了韦翰先生，但不论真相怎样，丽兹绝对没必要为了韦翰先生的好感而去得罪达西先生，达西先生的身价比韦翰先生高出不止十倍。” 玛丽忍不住笑起来，眼睛瞅向夏绿蒂，说道：“丽兹要是像你这样想，她还能是丽兹吗？” “什么丽兹不是丽兹，玛丽，你在背后说我坏话，我都听见了。” 伊丽莎白的声音在玛丽身后响起，玛丽呵呵笑着，说：“你听见了我也不害怕。” 伊丽莎白没好气地看了玛丽一眼，然后和她一起排排坐，面对着夏绿蒂。 伊丽莎白一坐下来，就开始跟夏绿蒂说起柯斯林先生的事情，又说他呆笨刻板，脚步走错了还不知道，跟他跳舞简直就是活受罪。 “我感觉跟他跳舞，脸都被丢光了。”伊丽莎白扶着额头，有气无力地说道。 玛丽拍肩，“别这样，你现在已经解脱了！” 伊丽莎白叹息，“但愿如此。” 玛丽见状，也没有再说话，反而在场内搜索简和宾利先生的身影，然后她看到那两个人坐在一个沙发上，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但是不管说些什么，那两个人周围的空气都飘着粉红色的泡泡那是骗不了人的。玛丽对此，表示很欣慰，看来她的大姐姐出嫁有望了啊。 这时，伊丽莎白正在和夏绿蒂说到韦翰先生没有参加舞会的事情。 “我真的很气愤，我简直完全不想见到达西先生。韦翰先生那样优秀有礼的人，受到了那样的亏待，还要因为避开达西先生不来参加舞会，我想到这个，就感觉自己对达西先生宽容就等于是伤害了韦翰先生。”伊丽莎白说道。 夏绿蒂有些莞尔，说道：“丽兹，你没必要这么义愤填膺。或许你知道的并不是全部的真相，我看到达西先生主动过去跟你和玛丽问好，这说明他并不是像别人说的那么糟糕。” “谁稀罕他的问好！” “别这样，丽兹。或许你放下偏见之后，会发现他讨人喜欢的地方呢。”夏绿蒂耐心引导。 伊丽莎白睁大了她那双明亮的黑眼睛，说道：“我早就决定了要一直讨厌他，一辈子也不会和他跳舞，又怎么会发现他有讨人喜欢的地方？好吧，就算他真的有讨人喜欢的地方，我也不会因此而对他有任何好感。” 玛丽望着伊丽莎白气得脸上都红扑扑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定世事无绝对呢。丽兹，你真的这么讨厌达西先生？” “难道我的行为还不足以表明我的态度吗？”伊丽莎白反问。 “可你这样的罪他对我们有什么好处？简和宾利先生还在交朋友呢。”玛丽说道。 伊丽莎白一怔，看向不远处正在谈天的简和宾利先生。 “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宾利先生对达西先生真的是盲目偏爱，那么你得罪了达西先生，万一他因此跟宾利先生说我们家里的不是，那对简也不太好。”玛丽觉得任何人在伊丽莎白面前帮达西先生说话，都必然会被打回来。既然是这样，就换个角度来说好了。总之，在她看来，得罪达西对她们谁都没有好处。 果然，伊丽莎白沉默了一下，但还是嘴硬，“不管怎样，我可以对他客气点，但绝对不会因此改变我对他的看法。” 玛丽和夏绿蒂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叹息。 原来有人认定了什么事情，非要往哪个方向走的时候，真的是十头牛都拉不了她回头的。 这时，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军官走了过来，朝伊丽莎白发出邀请，伊丽莎白站了起来，微笑地跟对方进了舞场。 玛丽一只手托着下巴，望着伊丽莎白，有些羡慕，“其实丽兹很受人欢迎。” 夏绿蒂笑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你也不用羡慕她。” 玛丽撇了撇嘴，说不羡慕是假。她也有希望被人爱慕的虚荣心，也想有人嫌殷勤，然后可以谈个甜蜜的恋爱，再跟对方发展到一定的程度，郎有情妹有意，然后共结连理。如果真能那样，那生活该多美好。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如果说班内特家里真的有嫁不出的姑娘，那个姑娘说不定就是她玛丽·班内特……一想到这个，玛丽就欲哭无泪。 唉……将乱七八糟的情绪迅速收拾好，玛丽看向夏绿蒂，有些好奇地问：“你也相信缘分？” 夏绿蒂笑着说：“缘分是由缘和分组成的，嗯……我挺相信这个的。缘，是有缘遇见有缘相识，但是分呢，就是你自己所争取的。譬如说，丽兹和达西先生，之前达西先生主动向丽兹道歉的时候，如果丽兹顺着台阶下来，说不定现在已经促成了她和达西先生的缘分。只是，丽兹为了自己的骄傲并没有接受他的道歉，现在也没有放弃要讨厌他的念头，这就是我说的缘分中的分，他们有缘相见无分相爱。” 玛丽望向夏绿蒂，比起伊丽莎白的直来直往，她竟然更喜欢夏绿蒂这样理智的性格。 夏绿蒂见玛丽有些发怔地望着她，以为玛丽听不明白，于是又解释说道：“就是两个人之间，不止要有缘相遇，更要在相遇之后，懂得把握争取。我觉得男女之间的缘分，大概就是这样。” 玛丽笑了起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呢，夏绿蒂。” 夏绿蒂有些好笑地瞥了玛丽一眼，说道：“既然是这样，你后面十年就可以不用再读书了。” 玛丽头痛扶额，“要是我后面十年不用在读书，我脑子里一定会长草。” 夏绿蒂笑了起来，然后目光落在玛丽身后。玛丽一怔，然后扭头，发现是柯斯林先生。 玛丽见状，站了起来。 “柯斯林先生。” 柯斯林先生朝两个女士行了个礼，两位女士回礼，然后玛丽将夏绿蒂和柯斯林先生相处介绍认识。 其实对于柯斯林先生，夏绿蒂做几天前就从伊丽莎白那里听说过，伊丽莎白觉得柯斯林先生的言行都怪异不已，但夏绿蒂一向都只是静静地听着，现在见到了柯斯林，脸上带着得宜的笑容，跟对方聊天。 而玛丽一向是最怕听柯斯林先生讲话的，一见夏绿蒂十分有耐心地倾听对方的话，赶紧发挥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脚下抹油，溜了。 玛丽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向夏绿蒂和柯斯林。亲爱的夏绿蒂，别怪我。不是我不讲道义，而是我看你也没有很讨厌柯斯林先生，那就先委屈你一会儿，听他发表一下对这场舞会的感想吧。 然后一边走一边回头的后果就是她撞上了某个十分安分地扮演着人柱的男人。 脚下一个踉跄，糟了！玛丽闭着眼睛，无法想象自己要四平八稳地趴在地上，当众出丑的场景。 只是，她想象的镜头并没有出现，她被一只手臂扶着腰身，接着就是一个带着几分不耐的声音，“为什么每次在舞会上你都要撞上人？” 这么熟悉的声音，这么硬邦邦的语调，天下仅有达西一家，别无分号。 　　☆、Chapter 30 囧，又撞上了达西。 玛丽站稳了身体，决定装作没听到他那句不用不耐声音问出来的话,脸上挂着自认为是十分恰当的笑容,“抱歉,我刚才听到有人喊我,就回头看了一眼,谁知道竟然不小心撞上了你。” 达西望着她脸上过分灿烂的笑容,墨眉微扬,忽然问道：“虽然你笑得还算好看,但我总觉得你笑得有些刻意。” 还算好看？ 还算？ 其实他可以不用这么勉强地夸她的笑容好看的，真的！ 玛丽脸上带笑的表情差点就裂了，当然，她马上就稳住了。“那个……达西先生,我这不是刻意的笑容。” 达西望向她，他倒是觉得刚才和他跳舞时，这个女孩在说她在想伊丽莎白时的那个笑容，更好看些。自然，没有任何掩饰夸张的成分。 “嗯？” “……我这是为了表示对你感激的笑容。”玛丽眼睛都不眨，说的十分不心虚。 达西淡瞥了她一眼，说道：“玛丽小姐，诚实是一个人应该具备的美德，但你显然不是一个诚实的人。” 玛丽发现这位先生虽然长得英俊，并且出身不俗，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他聊天的时候，总会觉得他很欠揍。 “人总不能任何时候都那么诚实，达西先生你说是吗？”玛丽笑着说道。达西先生好似也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什么时候都诚实那就怪了。停了停，玛丽又侧头瞅着达西，“达西先生，难道你任何时候都是那么诚实的人吗？” 达西默了默，说道：“大多数时候，我的言行都忠于我内心的感觉。” “包括刚才你邀请我跳舞？”玛丽脱口而出。 达西先生闻言，愣住，望向玛丽。 玛丽只觉得脸上都火辣辣的，都怪刚才跟夏绿蒂讨论的话题，她才会问出这样没有大脑的话来。果然是人不能乱坑，她那头才坑了夏绿蒂，这头报应就来了。 越想越羞愧，越羞愧脸上就越火热，然后脸上的红晕都蔓延到了耳朵根。 不矜持的姑娘……玛丽想拍死自己。 达西看着她一脸又羞又恼的模样，也有些愣住，轻咳了一声，说道：“当然。”停了停，他又说：“我上回在卢卡斯庄园就邀请过你跳舞，感觉尚可。刚才过去见你身边没有舞伴，刚好我也想跳舞，所以就邀请你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于是，这个男人一定要提醒她，他之所以邀请她跳舞，是因为同情她么？说话需要这么勉强吗？ 玛丽听到达西的话，原本还有些羞恼的神态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当然没什么不对，真是庆幸刚好达西先生想跳舞的时候，我的身边没有舞伴呢。” 达西望着她，这个姑娘变脸的功夫堪称一绝，但是他总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太对劲。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就在达西先生暗中苦思冥想的时候，我们的玛丽姑娘继续挂着她那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礼貌地跟达西先生说失陪了。 达西望着她的背影，站在原地发怔半天。 玛丽转身，心里头怒气冲冲的。太过分了，就算她真的没有舞伴也不用这么坦白啊……好吧，她承认自己有点死要面子，但这屋子里的姑娘们哪个人不希望自己有面子一点？ 玛丽想去找夏绿蒂吐一下苦水，然后发现柯斯林先生还在跟夏绿蒂聊天。好吧，她一点都没兴趣在这个时候过去。 望向舞池，见伊丽莎白正在和刚才邀请她跳舞的军官跳舞，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场面十分和谐。 这种时候，总不能去当简和宾利先生的电灯泡，那样会遭天谴的。 玛丽站在原地，看了一圈，然后她发现夏普先生手里拿着一杯东西，嘴边噙着几分笑意和站在他面前的莉迪亚和凯瑟琳说话，那两个小姑娘和他说了几句之后，然后就嘻嘻哈哈地笑着离开了。 玛丽见他身边没人，主动走了过去。 “夏普先生。” “班内特小姐，真高兴你会主动过来找我。”夏普先生说。 玛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为什么我主动过来找你就让你高兴了？” “因为上次跟你谈话，你还在质问我是否打趣一个备受冷落的姑娘，会让我的生活多些趣味。我真担心班内特小姐对我的不满会持续到今天哪。”夏普先生叹息着说道。 胡扯呢吧……玛丽瞪向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夏普面前，她总是不自觉地放松身上的警戒。 夏普先生看向她，笑问：“有没有人告诉你，你那双蓝眼睛瞪着别人的时候，特别漂亮？” “……没有，倒是有人告诉我，当我瞪着别人的时候，比平时丑上十几倍。”玛丽悻悻说道。 夏普先生笑了起来，说道：“那个人一定是嫉妒你，因为她瞪人的时候，没你可爱漂亮。” 玛丽叹息，她总算是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夏普面前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戒了。 夏普不如别人那么严谨讲礼节，就算她偶尔的举止并不符合别人对一个淑女的要求和标准，但是夏普都不会在意。跟夏普相处，她觉得轻松，因为好像是回到了过去，在那个无拘无束的时代，父母虽然要求她举止尽量斯文些，但总是没有这里这么多的条条框框，说一句话都要三思再三思，真是累死个人。 玛丽说：“夏普先生，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那天在我姨妈那里得到的时候，你会被韦翰先生抢了风头了。” “哦？为什么？”夏普饶有兴趣地问道。 “因为韦翰先生彬彬有礼，对待姑娘们的态度都十分郑重。但是夏普先生呢，虽然跟韦翰先生一样会说话，但是一点都无法让人觉得你诚恳呢。”玛丽说道。 夏普一手支着额头，轻笑起来，“班内特小姐，你的两个妹妹加起来都不如你牙尖嘴利。”当然，也不如她机灵。夏普在心里补充。 玛丽笑得谦虚，“多谢夏普先生谬赞。” “那不知班内特小姐是否愿意赏脸，跟我共舞一曲呀？”夏普笑着朝她伸出手。 玛丽脸上带着笑容，将手放在他的掌上，“夏普先生明知道我是个备受冷落的人，现在你来邀请我跳舞，我当然是不胜荣幸。” 夏普闻言，哈哈笑了起来，“怎么感觉我好像挖到宝了？” 玛丽囧了个囧，叹息说道：“希望你觉得不是草就好。”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她觉得虽然她一直在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并且对自己的言行已经十分注意，但总是会在一些小细节上疏忽了。班内特府上如果说有合格的淑女，那绝对只会是简和伊丽莎白。 虽然她已经很努力了，但是有时候她真的做不到啊！如果她真的是个合格的淑女，也不至于在柯斯林先生心中的形象黑成了墨斗。即使她不在意柯斯林先生对她的印象如何，但她总是……很有挫败感。居然还比不上莉迪亚和凯瑟琳呢，悲催。 夏普这样的人，放在现代肯定就是个风流公子，当然，放在这儿，他应该也是一个颇为风流的军官，刚刚才将十分闹腾的莉迪亚和凯瑟琳弄得服服帖帖、眉开眼笑地离开了。 “刚才看到你和达西先生一起跳舞，你一定没发现有多少人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你们。”夏普先生说。 玛丽抬眼，那双蓝眼睛里带着几分狐疑望着夏普，等他下文。 夏普先生说道：“听说达西先生得罪了贵府的二小姐，你们一家人都对她深恶痛绝。我以为你也对达西先生十分讨厌，毕竟，人总是免不了护短的。” 玛丽嘴角微抽，说道：“谣言止于智者，夏普先生。” “难道说莉迪亚和凯瑟琳说的话也是谣言？”夏普笑问。 “……”这俩熊孩子，怎么什么事情都往外说？ 玛丽微微一笑，说道：“丽兹和达西先生有误会，丽兹的看法并不代表我的看法，我对达西先生，并没有觉得很讨厌。夏普先生，我的回答，你是否满意？” “啧啧，亲爱的玛丽小姐，我以为你会与你的姐姐同一阵线。”夏普的神情颇为可惜地说道。 玛丽瞪了他一眼，他就唯恐天下不乱吧？ “夏普先生，我严重怀疑你这次邀请我跳舞的目的，是为了离间我们姐们之间的感情。”玛丽脸上的笑容敛去，不想睬他。 夏普看着她板着的脸，眼里带着几分笑意，“这就生气了？” “不，我只是觉得你十分无聊。”玛丽抿着嘴，语气也冷淡了下去。 夏普见状，笑着说道：“不过是开个玩笑。” “玩笑不可乱开。夏普先生，我与丽兹是姐妹，对某个人不同的看法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倒是你刚才说的话，要是不小心被别人听到了，很有可能就会导致一些关于我和丽兹两人不和的不实流言出现。”玛丽正色说道。 夏普见她的神情严肃，也愣了一下，他的本意不过是想逗弄一下她而已，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较真。 玛丽继续训话，“夏普先生，东西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希望你下次引以为戒，不然我会很生气的。” 夏普心里有些忍俊不禁，要他说，他当然不管这个姑娘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但是跟她那双亮晶晶的蓝眸对视着，他竟然……也顺着她的话认错。 “好的，玛丽小姐。我下回一定注意不乱说话，请问你能否不要再板着个脸？年轻可爱的女孩一旦板着个脸，就会让想要靠近你的绅士们却步。”夏普先生说道。 玛丽望向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夏普先生，你真是个可爱的人，又很会说话。” “承蒙夸奖。”夏普先生笑吟吟地说道。 “你心里一定在想着怎么逗弄我，但我是不会上当的啊。”玛丽也笑吟吟的，告诉对方，她觉得他的话虽然好听但是不可信。 夏普：“……” 　　☆、Chapter 31 跟夏普先生跳了一场舞,玛丽原本心里的郁闷也散得差不多了。 她和夏普先生分手,打算去找简,但是却看到宾利小姐正在和伊丽莎白说话，伊丽莎白脸上的表情还不太好看。 玛丽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两个人，好像看到宾利小姐跟伊丽莎白说了几句什么话,然后伊丽莎白反驳了她，接着,宾利小姐就露出了一个轻蔑又讽刺的笑容离开了。 玛丽看得有些傻眼,怎么伊丽莎白今天晚上有点状况百出的感觉？ 伊丽莎白朝玛丽走过去,一边走还一边念念有词。 玛丽问：“怎么了？” “无礼的小妞，她以为她随便几句话中伤别人，就会影响我对那个人的看法了吗？”伊丽莎白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愤。 “当然不会,这个我最清楚不过了。好丽兹，还不快点告诉我你刚才到底和宾利小姐说了什么？”玛丽追问，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伊丽莎白这么义愤填膺的。 “宾利小姐特地过来提醒我，说韦翰先生市老达西先生的账房的儿子，还跟我说原本宾利先生要邀请军官就很难将韦翰剔除，韦翰先生总算知趣，自己避开了，这让宾利先生十分高兴。”伊丽莎白说起这个，就很气愤。“这宾利小姐太无礼了，我又没问她。韦翰先生的出身怎样，他老早就告诉我了，何必她多事？还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模样。” 又是韦翰先生……玛丽抬手，揉了揉额角。 伊丽莎白察觉到她的举动，忍不住关心问道：“怎么了？头疼？” “嗯……有点，但没事。”玛丽笑着说。 伊丽莎白见玛丽说没事，注意力又转回了刚才说的事情上，“呵，宾利小姐以为她那样说我就会跟他们一样讨厌韦翰先生，我倒是从她的这种行为里看穿了她的顽固无知。”停了停，她又补充，“还有达西先生的阴险！” “……这又跟达西先生有什么关系？” “韦翰先生之所以不来，是因为宾利先生偏爱达西先生的缘故，宾利小姐主动来跟我谈论韦翰先生的不是，一定也是从达西先生口中得知了韦翰先生的事情。达西先生说了什么，一定是与韦翰先生所说的截然相反。” 玛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时候话不能说的太绝对了，你刚才对待宾利小姐的态度也很不好。” “难道她对待我的态度就好了？”伊丽莎白反问。 玛丽看向简和宾利先生的方向，“丽兹，你看。” 伊丽莎白看过去，只见正在跟宾利先生聊天的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整个人看着与平时截然不同，那显然是恋爱中的人才会有的神采。 “不论是宾利小姐还是达西先生，我们得罪他们，并没有任何好处。他们都是宾利先生身边的人，对他影响甚大。” “如果心中真的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被别人的看法所影响。” “可对宾利先生来说，宾利小姐和达西先生，一个是亲妹妹，一个是挚友，那可不是别人。” 伊丽莎白那双黑眸子望着简，嘴角也露出了一个微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为简高兴。伊丽莎白的目光收了回来，望向玛丽，说道：“如果简顺利和宾利先生结婚，夫妻幸福恩爱，我是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么到时候，我也会愿意尽量放下对宾利先生两个姐妹的恶感。至于达西先生，我虽然无法停止讨厌他，但总会以礼相待。” 总之，要她现在对宾利小姐她们有所好感，又或者说是讨好那些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玛丽叹息，“好吧，骄傲的丽兹小姐，相信我们的姐姐简，将会十分感激到时候你的退让。” “我怎么觉得你并不是在夸奖我？”伊丽莎白问道。 玛丽回答，“我只是认为，如果你从现在就可以退让一点的话，那会更好。” “玛丽，我觉得你变得越来越无法理解。对方看不起我们，我们就要去讨好她们，你认为我们讨好她们，就能让简得到幸福吗？”伊丽莎白语气有些无法理解玛丽的想法，她甚至因此觉得有些愤怒。 宾利先生的两个姐妹可是半点不如宾利先生，包括宾利先生的挚友达西，也是一个报复心强的阴险之人。如果宾利先生与简的事情还没定下来，她又有什么必要放下自己的骄傲，要尽量对那些她原本就讨厌的人产生好感？ 玛丽扶额，有些无力地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再讨论下去，丽兹，我认为你太固执己见了。” “我只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与立场。”伊丽莎白反驳。 好吧，任何一个固执的人，都会认为自己的看法是正确的，并且每个试图改变她看法的人都有可能成为她的敌人。为了保险起见，玛丽觉得她暂时还是远离伊丽莎白，不要和她在这些问题上交流比较好。 “我去看看妈妈。”玛丽说。 伊丽莎白也没有意思要和玛丽继续讨论，“我去找简。” 于是，两姐妹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班内特太太对今晚的舞会十分满意，她和卢卡斯太太站在一起，望着简和宾利先生所在的地方，脸上尽是笑容。不用靠近班内特太太，玛丽就能想象到现在的班内特太太，正在幻想着简将要成为这栋房子的女主人的美好画面，她甚至已经开始手舞足蹈地跟卢卡斯太太描绘这件事情了。 ……头疼，该怎么办？ 玛丽继续搜索她的家人，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她的两个妹妹正在和一堆红色制服的男人一起玩耍，不时地哈哈大笑，惹来了不少人的侧目。再看柯斯林先生，还好，他依然在和夏绿蒂聊天。 这样下去，不是什么好事。宾利先生身边的人对她们一家人的态度已经够轻蔑了，如果再闹出点什么笑话来，简和宾利先生还能有发展吗？ 身为一个现代人，玛丽觉得即使她在这里生活了大半年，但仍旧无法理解这些人的思维。但她想，如果她是宾利先生的朋友，不论是简有多么迷人，如果要选简作为未来的另一半，她也会劝他慎重考虑。但不同的是，她现在处于的是简的立场，甚至也是在自己的立场，即使是这样，她也认为如果她的两个妹妹和妈妈再继续这样下去，简就算现在出嫁有望也很快会变得出嫁无望。 这时，班内特先生也从一群老绅士中离开，见玛丽没有去找她的姐妹们玩，也没有去跳舞，更没有去表演她过去一向都喜欢的才艺，不免有些意外。 “玛丽。” “爸爸。” 玛丽转身，望向班内特先生。 “怎么不去玩？”班内特先生问。 玛丽笑着说：“我已经跳了两场舞，但是感觉有些累了，歇一会儿。爸爸，妈妈和卢卡斯太太聊得正高兴呢。” 班内特先生闻言，在场内搜索班内特太太的身影，见她正在神采飞扬地说着话。班内特先生扬眉，说道：“她十分高兴。” “……”瞎子都看到班内特太太现在真的很高兴好么？ 玛丽内心止不住的叹息，又抬起手来揉了揉太阳穴，她得想想该怎么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的心里有些乱。 “头疼？”班内特先生问。 玛丽望向班内特先生，又望了望不远处的班内特太太，忍不住点头，“嗯。” 她是有点头疼，但不是十分头疼。不过，她光是想到等下大伙儿一起吃饭的时候，就十分头疼，因为她已经能想象到班内特太太会在卢卡斯太太面前各种炫耀，她对这个尼日斐花园的主人宾利先生是如何的满意……但那是另一个层面上的头疼了。 班内特先生望了她一眼，问：“很难受？” 玛丽望着班内特先生，脑海里忽然闪出了一个想法，她皱着眉头，再次点头。 班内特先生皱着眉头，“能撑到舞会结束吗？” “若不是担心会让主人觉得我失礼，我想现在就回去。”为了以求逼真，她的身体还晃了下，然后手扶着旁边的墙。 班内特先生轻皱着眉头，然后说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 班内特先生直接去了班内特太太的地方，说了几句，班内特太太就神色有些急匆匆地跑过来，“玛丽，你怎么了？你爸爸说你头疼，让我过来看看你。” “我头疼。”玛丽说。 班内特太太露出了和班内特先生一样的神情，两道眉毛十分纠结，“可这个时候，我们不应该离开这里，还没吃晚饭呢。” 还吃晚饭呢？玛丽汗颜，她就是不想在这儿吃晚饭好吗？ “不，妈妈，我十分难受，我不止头疼，我还想吐。”说着，玛丽的声音也变得虚弱。 班内特太太一听，登时焦急起来，“想吐？那可怎么办？你可不能吐在这儿，那太难看了。” “……”难道班内特太太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她头疼又想吐，应该是已经病得十分严重，急需要休息了吗？果然是两人的逻辑不太一样，玛丽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十分难受地跟班内特太太说：“我想回家。” “啊？”班内特太太愣住。 玛丽说：“妈妈，我十分难过。你是那么伟大的妈妈，那么疼爱女儿，现在你其中的一个女儿被病痛所折磨，她想回去休息，难道你都不能满足她这个愿望吗？” 班内特太太被那么一番话弄得有些发晕，但她心里还是不愿意现在就走，因为如果玛丽走的话，很可能她们一家人都要离开了。在班内特太太心中，这个舞会可是宾利先生为了奉承简而举办的，她还没在卢卡斯太太她们面前炫耀够本呢。就这样离开，她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 “乖玛丽，你忍忍。我们中途离开，对主人家太失礼了。” “宾利先生是那样一个和蔼可亲的人，他当然是能谅解我们会中途离开的。”玛丽说。 而这时，宾利小姐刚好路过，听到她们的话，停住了脚步，看都没看向班内特太太，直接问玛丽：“玛丽小姐，你们想离开？” 一个还没搞定，就来了另一个。玛丽微汗，脸上继续保持着难受的神情，“宾利小姐，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头疼得厉害。” 宾利小姐一愣，随即表示她太能理解头疼的痛苦了，如果玛丽想要提前离开，她愿意让人去安排马车。 这边的班内特太太闻言，瞬间变脸，使劲儿朝玛丽使眼色，只是玛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直接跟宾利小姐道谢，让她去准备马车。 宾利小姐才离开，班内特太太就忍不住责怪玛丽，“玛丽，你疯了，这是多么好的一个社交的机会！你头疼可以歇息一会儿，你怎么可以剥夺你姐妹们的快乐时光？！” 玛丽靠在墙上，也不知道是装得太传神，她是真觉得不太舒服。“妈妈，我真的无法忍受。我想我头疼起来就像你那脆弱的神经犯起病来一样，我头疼，听到这些音乐声人声，就想抓狂。你想我在这里尖叫起来吗？” “但你也不至于现在就走！”班内特太太几乎要尖叫。 “你们怎么了？”这时，一家之主适时出现。 班内特太太急得跳脚，直接跟班内特先生说了玛丽自作主张的事情，完了，她还说道：“怎么办？班内特先生，我们真的要离开吗？” 班内特先生望向玛丽。 玛丽靠在墙上，跟班内特先生对视着。 “你觉得真的无法撑下去，一定要离开？”班内特先生问。 玛丽点头。 于是，一家之主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班内特先生！” 班内特太太忍不住抗议，但是班内特先生手一扬，表示抗议无效。 总之，舞会的这天晚上，因为玛丽的头疼，让班内特的一家包括柯斯林先生，连晚饭都还没吃就离开了尼日斐花园。 　　☆、Chapter 32 从一穿越开始,玛丽就觉得穿越大神并不偏爱她,但她心里总是庆幸的，譬如说至少穿越大神给了她一具健康的身体。但！到今晚,她终于放弃对穿越大神彻底失望，她棒棒的身体这时候好像生病了。 她开始只是装头疼，谁知道后来是真的头疼！再后来，还很干脆地发起烧来，烧得昏昏沉沉，意识模糊,直到深夜才清醒。醒来，发现她的两个姐姐正在守着她,两个人说着悄悄话。 她动了动，想要起来，伊丽莎白和简马上就察觉了。 “可醒了。”简站起来，俯身扶着玛丽半坐起来，伊丽莎白去倒了一杯水地给她。 玛丽接过水，将那杯水喝了大半，然后看向坐在她床边的简和伊丽莎白，抱歉说道：“简，丽兹，真的抱歉，因为我的原因，你们都没能在舞会上好好玩。”装病装出病来，能有比她更悲催的吗？玛丽泪奔。 简微笑着说道：“说什么话呢？生病了就是应该要回家里休息的呀。” “简说的对，而且舞会上没什么好玩的。”伊丽莎白说道。因为舞会上没有韦翰先生，她原本可是抱着要征服韦翰先生的心情去的，谁知道去到了才知道他根本就没去。 “你当然觉得没什么好玩的。”玛丽笑着说，“可是简好不容易才跟宾利先生见一次面呢。”她对简和伊丽莎白是真的抱歉，至于那两个小的，就算了吧。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就算少玩一会儿，也不会对她们造成什么损失。 “我跟他已经聊了很久了，没关系的。”简微笑着说。 伊丽莎白说道：“你说头疼要回来，我倒是松了一口气。你知道吗？宾利小姐安排好了马车的时候，柯斯林先生居然正打算去见达西先生，你觉得他那样的怪人，达西先生会理睬他吗？就他那性格，到了达西先生面前，也只有闹笑话的份。” 玛丽不解：“柯斯林先生为什么要去见达西先生呀？” 简说道：“我们之前也不知道，到刚才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达西先生是凯瑟琳夫人的侄子。” “这样啊……”玛丽眨了眨眼。 “就是这样，但柯斯林先生想要去见达西先生，难道不会太唐突了吗？他那样的性格，只会在达西先生面前闹笑话而已。所以，你病得很及时，他还没来得及去见达西先生，虽然他在马车上一直表示没见到达西先生很遗憾，但我十分乐见这样的情况。”伊丽莎白笑着说道。当时柯斯林先生已经打算不顾她的劝阻一定要去见见达西先生，但无奈班内特先生亲自过来请他一道回来朗博恩，柯斯林先生原本就是以班内特家的亲戚身份参加舞会，只好打消当时要去见达西先生的想法，悻悻地跟着马车一起回来。 玛丽靠在床头上，声音中还带着虚弱，“我已经可以想到在他心中，我的形象再也无法挽回了。”何止无法挽回，如果可以打分的话，她大概早就是负值了。” 伊丽莎白笑了起来，将她手中的水杯拿走，说道：“相信我，你会为了自己在他心中无可挽回的形象而庆幸的。” 说到这个，玛丽倒是很认同。要是有个好印象那还真倒霉，她虽然会虚荣心发作，希望有个男士来朝她献殷勤，但是如果那个人时柯斯林先生……那她还是宁愿不要有人来献殷勤了。 “哦，丽兹，请不要这样说。”简忍不住制止这两姐妹，都越说越离谱了。 玛丽望向简，“那不说柯斯林先生，我刚才醒来的时候，看到你们在说悄悄话。” “病人需要休息。”伊丽莎白瞪向玛丽。 玛丽抬头，很无辜地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可我才睡醒。” “那就继续睡！” “人家睡不着嘛，亲爱的丽兹，看在我是病人的份上，快告诉我你们刚才说了什么悄悄话嘛。” 伊丽莎白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瞪向玛丽，玛丽半仰着头，有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说嘛，说嘛。”最后一个字，她自己都能感觉到时自带一串浪荡的波浪线，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简见状，忍不住笑，说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说我晚上我和宾利先生聊天。” “嗯？” “因为之前我们讨论过宾利先生到底认不认识韦翰先生的问题，我今晚问过宾利先生，他说那天在麦里屯他是第一次看到韦翰先生。宾利先生对韦翰先生的事情，并不了解，至于他和达西先生之间的事情，达西先生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所以宾利先生也无从得知。但宾利先生说，他可以用认可担保达西先生的为人。”简说。 “可你也说了，宾利先生也说了老达西先生的遗嘱上说到了一个牧师的职位，那个职位，就是要给韦翰先生。” “丽兹，宾利先生说那是有条件的。” “有什么条件？”伊丽莎白问。 “详细情况宾利先生也不记得了，他与韦翰先生并不熟悉，即使达西先生说起过，他也不可能会记得很清楚。”简有些无奈地说道。 每次一说到韦翰和达西的事情，伊丽莎白都免不了有些激动，她看向简，说道：“虽然我认为宾利先生是个君子，可他也免不了会袒护他的朋友。虽然他愿意以人格担保达西先生的为人，可他对这些事情的细节却有记不清楚，那并不具有说服力。我无法因此而改变原本对那两位先生的看法。” “丽兹，从宾利先生和宾利小姐的言辞中，我能感觉到韦翰先生恐怕不是什么正经的好人。”简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说道。 伊丽莎白几乎要提高音量，“他们都受到了达西先生的蒙蔽，当然是站在达西先生的立场说话。宾利小姐今晚在舞会上还找我聊天，告诉我韦翰先生不过是老达西先生的账房的儿子。难道一个人出身不好，就活该被别人亏待中伤吗？她以为我会因此改变对韦翰先生的看法，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丽兹……” 玛丽看得目瞪口呆，早就知道伊丽莎白对韦翰有好感，但是有好感到了这样不顾一切去维护他的地步，是不是发展得有些快了？ 伊丽莎白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总之，我坚持自己的看法。” 玛丽跟简对视一眼，然后玛丽说：“这两天我们的话题总是在围绕韦翰先生转，既然我们对他的观感不一，以后还是尽量别提起他吧。” 简微笑着点头。 伊丽莎白见状，脸色也缓了下来，看向简，说道：“刚才一直都想问你，今晚和宾利先生相处得是否愉快的，但是一直都有事情，我还来不及问。” 简听到话题扯到她的身上，一怔，但随即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说道：“我今晚与宾利先生聊得十分愉快。你们知道的，他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又很随和。我虽然不敢奢望些什么，但是……”简咬了咬下唇，然后又说道：“但是我并不反感和他有进一步的交往。” 玛丽闻言，心里也觉得安慰，最关心的事情得到了回复，心神一松，脑袋又开始昏沉，抬手掩了个哈欠。 简伸手摸了摸玛丽的额头，“天哪，还是很烫，玛丽，你感觉怎样？” 简伸手碰了碰玛丽的额头，“天哪，还是好烫。玛丽，你感觉怎样？” 玛丽抬手揉了揉眼睛，“还好，就是感觉身上好酸，没什么关系，大概明天就会好。”发烧嘛，当前会酸……这个基本常识，她还是有的。 简皱着眉头，“如果明天还不好，就让爸爸去请医生来。” “嗯。”玛丽应了声，然后身体往下躺，“我先睡一会儿。你们俩还不睡吗？” 伊丽莎白帮她掖好被子，“你管好自己就行了，还管别人那么多。” “我这不是关心你们嘛……”玛丽咕哝着，脸往枕头上蹭了蹭，然后闭上眼睛。 玛丽不病则已，一病就是连续发烧了好几天，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而在她生病期间，班内特家里发生了好几件事情。柯斯林先生终于正式向伊丽莎白求婚，但是被伊丽莎白严肃地拒绝了，班内特先生对这个他偏爱有加的女儿的拒绝行为表示很满意，但是班内特太太气疯了。然后伊丽莎白拒绝完柯斯林先生的求婚没两天，又说是夏绿蒂答应了柯斯林的求婚，原本就气疯了的班内特太太于是就很干脆地病了。家里有两个病人，登时乱成一团，幸好这时的玛丽虽然还没完全康复，但也好得差不多了，否则这个家真的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此时的伊丽莎白听到了柯斯林先生宣布他将要和夏绿蒂结婚的消息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直奔卢卡斯庄园。 班内特太太气得躺在床上，莉迪亚和凯瑟琳还是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后来被班内特先生斥责了一顿，凯瑟琳收敛了许多，莉迪亚见没伴儿陪她闹腾，也总算是安分了一点。 简正从班内特太太房中出来，见到玛丽询问的眼神，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柯斯林先生真的不该在这个时候宣布他要和夏绿蒂结婚的事情的。”简叹息着说道。 玛丽说：“柯斯林的想法可不是谁都能理解得了的。”正如那时候伊丽莎白以为她拒绝了柯斯林的求婚之后，柯斯林就会碍于两人难堪的局面离开朗博恩，可柯斯林先生却还是状若无事地住了下来，回头就跟夏绿蒂求婚了。 简说：“妈妈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但愿她能早些想明白。” 玛丽叹息着说道：“要想班内特太太想明白，除非天降喜事，说是宾利先生要和你结婚了。” “玛丽，你别总是胡说八道。”简有些无奈。 玛丽说：“我不是在胡说八道，简，我们不说丽兹和柯斯林先生他们这些事情了，你和宾利先生之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简一愣。 玛丽干脆挽着简的手往离屋子不远的矮树林走去，“这几天我一直闷在屋子里，都快发霉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现在班内特家里的人，对现在的这个玛丽，似乎早已习惯，她有什么脱线的行为，也不以为然。而且玛丽已经搬到了简和伊丽莎白的房间里好几个月，简对这个妹妹的了解，也越来越多，她当然知道玛丽不会无端端拖着她出去散步。 “玛丽，你有事情？”简问。 玛丽也不掩饰她的意思，“对，丽兹拒绝了柯斯林先生的求婚，可你呢？简，你和宾利先生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我能怎么想，你之前说过的事情，我也想过。至于面对卡洛琳和露依莎，也并不是像之前那样不自在。尤其是卡洛琳，其实她也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简微笑着说道。 玛丽侧头，问道：“那宾利先生呢？你是否想好了让他知道你对他的特殊？” 简一怔，望向玛丽，然后说道：“虽然我心里希望我们可以进一步发展，但若是要我暗示他，我……”简皱着眉头，颇为挣扎的模样，没有再往下说。 简不说话，玛丽也没有搭腔。两人走在矮树林里，脚下踩到地上的枯枝，发出树枝断裂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玛丽忽然问：“简，你知道尼日斐举办舞会的晚上，我为什么不等舞会结束，非要回来吗？” 简有些愕然地看向玛丽，难道不是因为她头疼得不能忍受那样的吵杂吗？ 玛丽望着简的神色，喟叹着说道：“并不是我非要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但我当时那样做，确实是为了你，简。” 简失笑，“玛丽……” “听我说完好吗？”玛丽停下了脚步，那双蓝色的眼睛直直看向简，复杂的目光中含着真挚。 玛丽见她不再说话，转身，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她说道：“或许你一直在跟宾利先生以及他的姐妹们聊天，并没有看到我们的家人在舞会上的表现。我当时只是担心她们会在舞会上闹笑话，不，事实上，她们已经开始在闹笑话了。我不知道你对我们的妈妈还有两个妹妹到底是怎样的态度，但我想，如果我心底希望你和宾利先生的事情顺利一点，最好是将她们带离舞会。” 简睁大了眼睛，“玛丽，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做，莉迪亚她们一向都是这样，你当时将她们带走了，但还是会有下一次。” 玛丽扶额，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所以我问你到底想过要和宾利先生怎么办没有？！”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简皱着眉头。 玛丽很想暴走，但是这个时候，她觉得暴走也没有用。简太过善良，太过善良不是错，但有时候太过善良，从另一个方面说明这个人……太单纯，考虑事情可能不会想太多。 “当然有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妈妈和莉迪亚她们闹笑话的时候，你和丽兹心里都很窘迫，很不好意思，觉得很没面子。当然，我也是这样的，所以我说这话并没有要责怪你们的意思。”玛丽走得有些累了，刚好看见前面有一块空地，干脆走过去，在空地上坐下。 “我累了，休息一会儿，你也一起坐？”她抬头问简。 简摇头。 也是，简可是淑女来的，怎么可能像她这样随性。玛丽见状，也不勉强，继续她刚才的话:“简，那是我们的家人，你见到她们出丑，心中甚至都有嫌弃的感觉，更何况一个外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是百里挑一的可人儿，我承认。可任何一个有体面的人，如果要接受我们这样的家庭，都需要一定的勇气，你觉得呢？”那也是那天晚上她为什么急于将班内特太太她们带走的原因，或许她们一辈子都没办法改变那样的毛病，但是至少，在宾利先生没有完全感受到简对他的心情时，她并不希望班内特太太她们在尼日斐的舞会上丑态尽显。 “我……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简皱着眉头，轻声说道。不管是她还是丽兹，都觉得沉浸在爱情中的彼此，只要接受对方就可以。 玛丽也不管简说了什么，继续自己的思路，有的话，她今天不说完不死心。 “不管之前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提出来了，你要开始想也不晚。宾利先生那么喜欢你，任何人都能感觉到。甚至大家都认为你和他很有可能结婚。这个时候，你要适当地让他知道你对他的在意。爱人能否包容你的好你的坏、是否能接受你的家庭，是在于他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多少情意。情意越多，他的勇气就越大。而且你必须得承认，要他接受我们的家庭，或许他还会受到身边的一些阻力。这种时候，你稍微的主动示好，或许能让他更有信心与勇气。” 其实爱情就是这样不可理喻，当一个人决定要为一个人不顾一切时，必定是在这个人感受到了在对方心里自己独一无二，不管他是好是坏，在她心中，他最珍贵。 简俯首，看着双手抱膝，头枕在膝盖上的玛丽。 玛丽迎着她的视线，说道：“很多人甚至认为尼日斐花园的舞会是专门为你而开，宾利先生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那么你呢？简，你对他，该要怎么回应，是否应该再慎重考虑一下？” 　　☆、Chapter 33 当伊丽莎白去见完夏绿蒂回来的时候，简和玛丽也回去了。从矮树林里回去之后,简一直都很沉默,但她一直都很安静,所以大家也不以为意。伊丽莎白自从知道了柯林斯和夏绿蒂要订婚的事情之后,心里就不平静,见完夏绿蒂之后，心里更是难受。 伊丽莎白满腹话语,不吐不快。 “我根本想不到夏绿蒂会和科斯林先生订婚,这样的事情在我看来,实在太荒唐。”伊丽莎白皱着眉头,“可当我十分惊讶并去问夏绿蒂的时候,她问我难道柯林斯先生没有得到我的赏识，难道就不能得到其他女人的赏识吗？当时我虽然十分镇定地否定了她的问题，并且祝福她和柯林斯先生的幸福美满。但我心里，实在难受。” 要是平时，伊丽莎白的事情，简一定会很在意，并且给她安慰和建议。可是这个时候，她自己心里也有事情想不明白，又或者说，她也意识到了一些以前她意识到但是却从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而现在那些事情，被玛丽在矮树林里挑明了，由不得她不去考虑。所以面对伊丽莎白说柯林斯和夏绿蒂订婚的事情时，心里烦乱的简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 简想了想，只好说道：“或许他们的结合并不是错误。” 伊丽莎白叫了起来，“可是夏绿蒂并不喜欢柯林斯先生，一段婚姻如果不是以感情为基础，怎么能获得幸福？”停了停，她又说：“我并不是说夏绿蒂和柯林斯先生的婚姻不会幸福，但短短三天之内，柯林斯先生求了两次婚，那已经是够荒谬了，更荒谬的是夏绿蒂知道了这是件荒谬的事情，但她却也答应了柯林斯先生的求婚。” 玛丽搭腔：“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 伊丽莎白那双黑亮的眸子看向玛丽，说道：“夏绿蒂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比谁都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可我……” “可你没想到她会跟世俗的人一样屈就？”玛丽一针见血地问道。 伊丽莎白一愣，然后说道：“我原本只是以为是柯林斯先生一厢情愿，但却没想到她认为柯林斯先生不论是性格还是身份地位，她都认为和他结婚会得到幸福，我虽然一直知道我和夏绿蒂关于婚姻的看法不同，以前从来没想过她的想法是这样的。” “她的想法是这样的，难道很奇怪吗？亲爱的丽兹，夏绿蒂今年已经二十八岁。”玛丽忍不住提醒。 “但她去屈就柯林斯先生，那简直是自贬身价。我甚至不会认为她在这段婚姻当中，能获得多大的幸福。”伊丽莎白说道。 简说道：“有的事情在我们看来或许荒谬，但如果当事者认为那是合理的，我们也无从指责。我们无法看到柯林斯先生身上值得赏识的地方，并不代表夏绿蒂不能看到。”简一向只会为别人说话，而不会指责别人。 伊丽莎白说：“简，你想一想，如果今天来跟你求婚的男人，在三天前才跟另一个女人求婚，你怎么看到他身上值得你赏识的地方？” 简被伊丽莎白的话一噎，竟然无语以对。 玛丽忍不住帮腔，“明明在讨论夏绿蒂和柯林斯先生的事情，每个人的标准都不一样，怎么能扯到简身上来？就算简跟你一样不可能接受柯林斯先生的求婚，也不代表夏绿蒂就是一样的。” 伊丽莎白站了起来，表情十分失望而且痛心，“我只是没想到夏绿蒂会像世俗的人们一样，屈服于现实的利益。” “难道你觉得夏绿蒂的做法很丢人？”玛丽有些不赞同地问 伊丽莎白望向玛丽，“她原本无须自贬身份，甚至，自取其辱。” “丽兹，我不认为你说的就是对的。”玛丽忍不住反驳，“按照你的说法，如果夏绿蒂和柯林斯先生的订婚是夏绿蒂自贬身份、自取其辱，那么卢卡斯先生和卢卡斯太太何必那么高兴？我承认我们都认为柯林斯先生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对象，甚至长相普通如我，让我现在选择柯林斯先生，我都有种想要撞死算了的冲动。但我很庆幸，我还没到必须要选择的时候。” “你什么意思？”伊丽莎白皱着眉头看向玛丽。 简闻言，也朝玛丽看过去。 玛丽耸了耸肩，干脆说的更加直白，“我之所以不选择柯林斯先生，也不想去讨好他，是因为我还年轻。我今年不过才二十，即使我长的不好看，可我还不是老姑娘，我还有两个姐姐还没出嫁，我没必要急着将自己嫁出去。但是夏绿蒂已经二十八岁了，她聪明懂理，但是她长相普通，没有出色的美貌也没有丰厚的嫁妆。现在有个各方面条件她认为不错的人来向她求婚，她如果不答应，难道要留在卢卡斯庄园里让卢卡斯先生养她一辈子吗？” 伊丽莎白说道：“每个人都会遇到真正懂得欣赏她的人。世俗的婚姻总是向现实妥协，夏绿蒂原本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她应该可以找到真正喜欢并欣赏她的男人，可柯林斯先生不过是个自大又爱吹嘘的男人。” 玛丽望向伊丽莎白，眨了眨那双蓝得跟海水一样漂亮的眸子，问：“可现在夏绿蒂都二十八了，她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那个真正喜欢并欣赏她的男人？丽兹，要是等到她七老八十的时候，她才遇到那个人呢？她一辈子就这样孤苦伶仃地生活吗？更何况，我并不认为你说她总会遇上真正喜欢并欣赏她的男人，是正确的。她越是年长，所能遇到的对象，只会更差。我能理解你所说的，追求比世俗利益更高尚的那种婚姻，但是这世上的幸运者实在太少。” 伊丽莎白站起来，在室内来回地走来走去，“不管怎样，我无法理解你的说法，虽然我祝福夏绿蒂，但我无法赞成她的做法。” 玛丽扬眉，忽然问：“你爱上韦翰先生了吗？” 伊丽莎白一怔，不明白为什么会扯到这个问题上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玛丽双手整理了一下裙子，笑着说道：“这个问题一定不止我关心，我们的姨妈一定也十分关心，因为那天晚上我们离开麦里屯的时候，我就看到她拉着你说悄悄话。她说了什么，我可以问吗？” “姨妈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我韦翰先生虽然长相英俊，为人也无可挑剔，但他毕竟毫无家产可言，并非是好人选。”伊丽莎白说。 玛丽问：“那你怎么看？” “怎么扯到这个话题上来？”伊丽莎白皱眉。 “先回答我嘛。”玛丽笑着，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伊丽莎白只好回答：“我说我会尽力克制自己，但感情的事情很难控制，要是我对他的好感无法抑制，我并不能确保自己不爱上他。” 玛丽点头，笑着说道：“丽兹，就算聪明清高如你，在考虑到未来另一半的时候，其实也难逃世俗的观点，对方家世如何？社会地位怎样？财产到底有多少？这些，在你心中或许不是最重要的，但你也在考虑。既然你也不能免俗，又怎么能责怪夏绿蒂的做法？” 伊丽莎白被玛丽的话一噎，“这、这根本就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至少在大家心中，韦翰先生确实是个优秀的青年。” “我也相信在朗博恩大多数人的心中，柯林斯先生也是个优秀的青年，包括我们的母亲。”玛丽说道。 走到窗户前的伊丽莎白停下脚步，回头瞪向玛丽，“我怎么觉得你在强词夺理？” “我哪有？”玛丽无辜反问。停了停，她又叹息着说道：“要是我等到二十八岁的时候，还是没人要娶我，说不定我就只能让妈妈随便选个她认为是门当户对的男人嫁了。说不定到时候那个男人，比柯林斯先生还要差得多。” 关于这些婚嫁的问题，真是想想就让人万分惆怅啊。 玛丽叹息着，看向简，说道：“简，我不知道我真的很羡慕你。” 简一愣，望向玛丽，“羡慕我？” 玛丽笑着点头：“对啊。你心中喜欢的人，和你一样喜欢你，或许他对你的喜欢，比你对他的喜欢还更多。最关键的是，这个人不止温柔体贴，他还是一个富有的男人。这样的一个男人，正在想方设法来追求你，希望能得到你的回应。这难道，不让人羡慕吗？” 在这个世界，可以憧憬着会随时上演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但这样的故事发生的几率几乎太少。至少，玛丽认为要发生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灰姑娘必须得有……嗯，出众的美貌。这种说话大概会被认为是很肤浅，但硬件都不过关，谁会有心思去欣赏你的内在？至少那天在麦里屯的舞会上，宾利先生之所以会邀请简跳舞，是因为一眼看过去，简是当天晚上长相最美的姑娘。因为第一眼被对方的美貌所吸引，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接触和了解。 玛丽又说道：“有的人之所以是别人眼中的幸运儿，并不是因为她总是那么幸运，而是因为她善于抓住每一个让她成为幸运儿的机会。所以，丽兹，我们也不必在夏绿蒂和柯林斯先生的问题上再讨论下去。说实话，我也认为柯林斯先生是个怪人，听到夏绿蒂接受了他的求婚之后，我也觉得很惊讶。但静下来一想，却也赞同她的做法了。” 夏绿蒂是到目前为止，玛丽所接触到的姑娘当中，最适合婚姻的姑娘。夏绿蒂理智而且懂得经营生活，对男人欲擒故纵的手段耍的刚刚好。那样的姑娘结婚了，她绝不会让自己过得差。柯林斯先生虽然是奇葩中的战斗机，但却不见得是个没有福气的男人。至少，他得到了夏绿蒂。 　　☆、Chapter 34 简已经写了信件给宾利小姐,并且在等待对方的回信。 信件一让人发出去，她的心情就十分忐忑,虽然她表现得十分平静,但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试着主动去为了感情而做些什么，说不紧张忐忑，那都是骗人的。 玛丽看着简在屋里走来走去的模样，失笑：“简，你不需要这么不安。” 简停下脚步,苦笑着说道：“你又怎么能明白我的心情。” “我明白每个姑娘在等待时的心情,但你相信我，我觉得宾利小姐一定会邀请你去尼日斐花园的。”玛丽安抚她说道。 伊丽莎白对玛丽怂恿简主动写信给宾利小姐十分不能理解,“玛丽，我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宾利小姐会邀请简去尼日斐花园做客，但简有必要这样做吗？” “怎么？你觉得我建议简这样做不对吗？”玛丽反问。 伊丽莎白一愣，随即说道：“并不是觉得简这样做不对，而是她一向不习惯这样。”简一向是不愿意使心眼儿的人，而现在玛丽却教着她怎么去使心眼儿，这让伊丽莎白有些接受不能。但她也明白玛丽的用意，也是为了简。 “可是丽兹，即使简现在不习惯，她以后也是要习惯的。如果她成为了尼日斐花园的女主人，那么她就要适应社交。”玛丽说道。 伊丽莎白和简都愣了下。 “宾利先生来自西部一个体面的家族，简如果成为了宾利太太，难道不需要参加社交吗？在社交当中，不使心眼儿可不是什么好事儿。”玛丽说，停了停，她又补充说道：“当然，我不是教简一定要学着耍心眼，而是别人耍心眼，她可以看出来。就像是丽兹你不屑于耍心眼儿，也不愿意去讨好宾利先生的姐妹们，但她们心里想什么，你都能猜到七八分。” 伊丽莎白皱着眉头，轻斥：“你就胡诌吧。” “谁胡诌，难道我说错了？难道你不是在第一次的舞会上就看出宾利小姐她们看不起我们的出身？你无法对她们产生好感，难道不是因为看穿了她们的心思？” “……”伊丽莎白发现，玛丽的问题她竟然无从反驳。 简看着伊丽莎白无语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倒是从没想过口齿伶俐的丽兹也会有被人问倒的一天。 “好了，你们都别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了。该要怎么做，以后我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学习，我相信我会慢慢发现的。”简笑着打圆场。 伊丽莎白没有吭声。 玛丽怀里抱着一本书，看了没一会儿，外面半内特太太和柯林斯先生的对话就传来，大概的意思就是明天是星期六了，柯林斯先生将要离开，感谢班内特府上的招待，虽然伊丽莎白拒绝了他的求婚，但他却因此得到了更加符合他标准的未婚妻，也是一种幸运，他不久之后就会再来拜访如此云云。班内特太太对他的话当然是没好语气，玛丽觉得班内特太太那硬邦邦的语调，就只差没直接用言词祝福柯林斯先生和夏绿蒂婚姻不幸了。 伊丽莎白听到柯林斯先生的声音，没好气：“真希望他马上就走。” 玛丽颇为同情地看了伊丽莎白一眼，“可惜那位先生并不懂得何谓察言观色，所以他并不晓得我们不欢迎他。”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怪人，他跟我求婚不成，我原以为他会就此离开。谁知道他还照样在朗博恩里住着，并且见到我也不回避，见到我没好脸色就算了，居然不出三天就跟夏绿蒂求婚。但更荒谬的是，夏绿蒂竟然也答应了他。” 玛丽和简对视了一眼，没有再搭腔。显然，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玛丽轻咳一声，“莉迪亚昨天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麦里屯。” 简觉得留在家里也是心里烦闷，就点头说一起去。 伊丽莎白当然也是愿意去麦里屯的，自从舞会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听说过韦翰先生的消息了，刚好去打听一下韦翰先生回来了没有。 去麦里屯的路上，莉迪亚和凯瑟琳还是跟过去一样兴奋，在这两个少女的心中除了玩乐并没有装太多的东西。玛丽看得有些感概，真是不知道班内特太太是怎么教育的，怎么这两熊小孩和两个姐姐的差距简直是云泥之别？ 不管怎样，有时候该引导的，还是尽力地引导一下比较好。 于是玛丽问：“为什么你们俩那么喜欢军官们？” “因为他们穿着制服很神气，并且他们之中有的人风趣好玩，比起一板一眼的宾利先生达西先生都要好多了。”莉迪亚说。 “可是军官们的家乡并不在这儿，你也不知道他们的根底怎样，总是这样跟他们玩在一起可不好。”玛丽说。 莉迪亚嘻嘻笑了起来，眼角一挑，望向玛丽，“你要是能像我一样跟他们一起玩，你就知道好不好了。我觉得跟他们一起玩，感觉好极了。每次舞会上，最不缺舞伴的就是我呀，玛丽，等你的舞伴和我的一样多时，你再来跟我说跟军官们玩不好，我就听你的。” 说着，莉迪亚和凯瑟琳两个人哈哈笑了起来。 玛丽摸了摸鼻子，也不生气。人家说的是实情嘛，在一家的姐妹里，她每次在舞会上都是最受冷落的那个。这个被莉迪亚说出来倒是没什么丢脸的，玛丽只是觉得这个时候的莉迪亚这么不将她放在眼里，她也没必要硬着贴上去，说是要引导她之类的，只要莉迪亚和凯瑟琳别出什么名声不好的事情就可以了。要不是为了班内特的名声，她哪能有那样的伟大情操呢？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个俗人，想要在这个世界可以过得尽量舒适，可以得到尽量好的归宿，这样而已。 伊丽莎白和简两个人又在咬耳朵说悄悄话，而且莉迪亚和凯瑟琳平时嘻嘻哈哈习惯了，她们也没留意玛丽和莉迪亚的对话。 麦里屯之行，玛丽收获了一顶帽子，是菲利普太太帮她挑的，玛丽很喜欢，一路上带着那顶帽子掩不住的好心情在跟简有说有笑。而莉迪亚和凯瑟琳她们跑去打听韦翰先生的消息，伊丽莎白跟着她们一起去了。 “没想到丽兹也会跟莉迪亚她们一起去打听消息了。”玛丽说。 “她对韦翰先生十分有好感，但是我没想到她在听说了宾利先生的话之后，她仍然对韦翰先生的为人深信不疑。”简微皱着眉头。 玛丽带着几分开玩笑的意味：“一见钟情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在丽兹身上吗？” “她一向是个理智的人，照说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可我觉得她对韦翰先生一见钟情。”玛丽说。简的感情内敛可伊丽莎白不是内敛型的。玛丽觉得人之所以会毫无理由地信任和维护一个人，对方要么是她的亲人要么是她所钟情的人。 简对玛丽的这个看法，想要反驳，但联系自从遇到了韦翰先生后伊丽莎白的一连串行为，竟然也无法为伊丽莎白辩解。 就在简和玛丽正在聊天的时候，刚好有军官来拜访菲利普先生，不凑巧的是菲利普先生临时有点事情出去了，要稍等一会儿才能回来。菲利普太太十分抱歉，“原本是和你约好了的，但他临时有事情出去，嘱咐我见到你来，一定要向你道歉。他一刻钟之后就会回来。” 那个人竟然是夏普先生，玛丽有些意外。对方见到玛丽，也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高兴。他走过去跟两位小姐行礼，玛丽和简回了礼。 “很高兴见到你们，两位漂亮的小姐。”夏普先生脸上带笑。 玛丽见状，那双蓝眼眸微微弯着，“我们也很高兴见到你，英俊的夏普先生。” 夏普忍不住笑出声来。 菲利普太太说道：“我去准备一些茶和点心，你们都是年轻人，在菲利普先生回来之前，你们可以先聊天。” 简微笑着说：“我去帮你。” 菲利普太太有些惊讶地望了简一眼，但也随她。 夏普双手环胸，笑问：“听说你上次在舞会上因为身体不适中途离开，现在可全好了？” “如你所见，我仍旧活蹦乱跳。”玛丽笑眯眯地说道。 “我还听说最近贵府热闹非凡。”夏普意有所指地说。 玛丽瞅了他一眼，“其实你可以说得更直白一点没关系。” 夏普闻言，表情颇为愉悦，跟聪明机灵的姑娘说话就是有这个好处。“听闻你的表哥柯林斯先生向你的二姐求婚不成，转而向卢卡斯小姐求婚，班内特太太气得生病。不知如今你母亲的身体可有好些？” “其实男人听太多八卦也不好。” “我也并不是什么八卦都喜欢听，只是刚好八卦的对象是班内特府上的，所以我才特地听了听。”夏普先生说道。 “要我感谢你的厚爱？” “不，我只要你记住我对你的特殊。” 玛丽无语，望向夏普先生，只见对方脸上带着笑容，笑的倒是十分好看，只是让她感觉有几分不正经。 玛丽没好气：“别乱开玩笑。” 夏普先生的语气有些遗憾，“你竟然不信。” “谁知道你曾经对多少姑娘说过这样的话。”信他还不如信上帝。 “嗯，目前你是第一个。” 玛丽干脆懒得睬他。 夏普也笑吟吟地站在她身旁，看着她玩弄着手里那顶帽子的模样。说实话，这个姑娘真是怪异得有趣，想法太奇特，行为有时候也有些莽撞，在他面前有时候甚至不加掩饰，似乎笃定了他不会将她怎样。他不明白她是打哪儿来的信心，但他确实不会将她怎样，他甚至，对她很感兴趣。苦闷的行伍生活，有时候也需要一些意外的乐趣。像是莉迪亚那样的小女孩过于闹腾，像伊丽莎白和简那样的淑女又比比皆是，而这位班内特府上的三姑娘，虽然并不符合世俗对姑娘的标准，但他夏普也是不符合世俗标准的人之一，他对这位小玛丽，感觉十分喜欢。 麦里屯之行，班内特府上的这五位姑娘算是不枉此行，而伊丽莎白也在麦里屯遇见了韦翰先生，甚至在回朗博恩的时候，韦翰先生主动要求陪同她们回去，一路上对伊丽莎白照顾有加。 简在回到朗博恩的傍晚，就收到了来自宾利小姐的来信。对方说感谢她的邀请，但她近日身体觉得有些不适，不宜出门，在家里实在闷的发慌，如果简能到尼日斐陪她一会儿，她定然十分高兴。末了，还邀请玛丽与简一起去尼日斐，上次舞会招待不周，希望可以借此赔礼。 　　☆、Chapter 35 班内特太太看到来自尼日斐花园的来信,连日来的阴霾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谢天谢地,总算是有个让我稍微高兴的事情出现了。”班内特太太说道。 而明日才要离开的柯林斯先生闻言，看向简,问：“上次有幸得见宾利先生,他确实是个十分有风度的人。他的挚友达西先生,是凯瑟林夫人的侄子,我上次未能亲自拜见他，实在非常遗憾。” 玛丽侧头,看向柯林斯先生：“难道你要为了见达西先生一面,所以推迟你的行程？” 伊丽莎白也看向柯林斯先生,可千万别,她巴不得柯林斯先生赶紧离开，省得他在朗博恩一天,班内特太太就在她耳边没完没了的念叨。 柯斯林先生说：“如果我是因为见达西先生一面而耽误了行程，我相信凯瑟林夫人也不会怪我，毕竟，夫人对达西先生十分满意，达西先生很有可能会为小姐未来的姑爷。但我这趟出来，已耽误了太久，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我该要回到我的教区了。” 玛丽等人听到柯林斯先生的话，松了一口气。 班内特太太听到凯瑟林夫人想要招揽达西当女婿，忍不住发表意见：“达西先生可不招人喜欢，傲慢又无礼，这里附近没有人会喜欢他的。” “妈妈，那只是因为别人不了解他。”简忍不住帮达西辩解。 班内特太太说：“我可没说错，那家伙才来就得罪了一大屋子人。” 柯斯林先生有些惊讶地看了班内特太太一眼，说道：“据我所知，达西先生是一个修养极好的绅士，在他所在的地方，也经常帮助贫困的佃户，我相信一切都只是误会。” “他的名声既然那么好，那么请问柯林斯先生，你知道他与韦翰先生之间的事情吗？”伊丽莎白问。 “对于达西先生，我只是从凯瑟林夫人那儿得知他的一些事情，包括他的妹妹也是一个可爱漂亮的小姐。至于什么韦翰先生，我从未听过。” “你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了关于达西先生的一些事情，就断定他是个修养极好的人，太过片面。”伊丽莎白说。 “一个人若毫无修养，并且没有高尚的情操，不会拥有好的名声。伊丽莎白表妹，好名声并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柯林斯冷暼了伊丽莎白一眼。自从柯林斯先生向伊丽莎白求婚失败后，就对伊丽莎白没有好脸色。 “因为他拥有大笔的财富所以他可以慷慨解囊，帮助一些穷人，他的好名声不过是借助他父亲留给他的一切罢了。得到他帮助的人，只看到他的慷慨大方，又怎么会看到他内心的险恶。相反，有的人品行优秀，但因为贫穷的出身受到亏待也无处申诉，只能离乡背井。”伊丽莎白说道。 伊丽莎白和柯林斯的对话听得简和玛丽有些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玛丽忍不住制止她。 “丽兹，柯林斯先生明天就要离开了，我们该要让他早些歇息。”玛丽说。 伊丽莎白看向玛丽，玛丽笑眯眯的模样，说道：“总是谈论这些事情多没趣，我看你昨天看了一本书，我很感兴趣呢。” 转移话题的意图不要太明显……伊丽莎白默了默，心里也明白自己刚才有点过于激动，跟柯林斯先生讨论这些事情真的是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这个男人本来就是个怪人，并且对凯瑟林夫人敬重有加，自然是爱屋及乌了。只是她一想到回来路上韦翰先生告诉她，他确实是为了避开达西先生才离开镇上，即使她当天晚上就已经是这样猜测，但是证实了事实就是如此之后，还是难掩心中对达西的不满与愤怒。 伊丽莎白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发现在座的人的话题已经扯到了宾利小姐邀请简和玛丽到尼日斐花园上了，忽然之间，她十分庆幸宾利小姐没有邀请她，因为她一定无法对达西先生和颜悦色，甚至对过于偏爱达西先生的宾利先生，或许都不能笑脸对待。 在去尼日斐花园赴约的路上，简忍不住向玛丽说起她对伊丽莎白的担忧。 “宾利先生说了韦翰先生恐怕不是一个品行端正的人，我有些担心丽兹。” 玛丽看着外面的风景，说道：“担心也没用啊，说了她也不会听的。”相关的话题姐妹间已经说过太多遍，但是没有一句是伊丽莎白能听进去的。 简有些无奈，“玛丽，你觉得韦翰先生能信得过吗？” 玛丽的视线从外面拉了回来，那双蓝眼睛瞅向简，“我觉得除了自己，谁都信不过。” “……”简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答案，有些无语。 玛丽笑了起来，说道：“你担心别人，还不如先担心你自己。我上次无意中听到有人建议宾利先生回伦敦过冬呢。” “啊？”简有些错愕。 “不一定是真的，但我真的有听说这个事情。但到底宾利先生到底怎么决定，或许跟你的态度也有关系。” “真的吗？”简皱眉，轻声问道。 玛丽手伸过去，握了握简的手，十分认真地说道：“真的，相信我。” 简闻言，充满怀疑地看了玛丽一眼。 “……你那是什么眼神嘛！虽然没有什么人在我跟前献殷勤，可是我挺聪明的呀，你上次不是还说感觉我考虑事情比以前周到了很多吗！”玛丽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那怎么一样？”简说。 玛丽说：“你知道吗？我和丽兹曾经因为你的事情发生过争论，她认为你的性格就是那样安静内敛的，如果宾利先生足够喜欢你，他一定会感觉到。但是我觉得既然已经能感觉到他的喜欢，就没必要试探他。如果你这样试探对方对你的喜欢，那么是不是反过来，对方也可以试探你对他的喜欢？如果两个人都是在相互试探，那么就会很容易错过了彼此。” 简有些反应不过来，“我从来不知道你和丽兹为了我发生过争论。” “那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情，我还跟爸爸说起这个问题。爸爸的意思，我和丽兹谁都没错，身为父亲，他很赞同丽兹的想法，他的女儿就该等着让世上最好的男人来追求来爱，可是作为一个想要得到心上人回应的男人，他更赞同我的想法。所以，你也不必有太多的顾虑。但有时候一味的等待，或许不见得是好事，尤其是在对方各方面都十分令人满意的时候。你喜欢的，别人也会喜欢，你不争取，别人就会去争取。”玛丽说。 简只手撑着额头，轻叹一声，“感觉你最近变得好啰嗦。” 玛丽无语，岂止是啰嗦，她感觉自己现在的身份几乎算是恋爱顾问。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顾问……囧。 到了尼日斐花园，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依旧是那么热情，当然赫斯特太太的热情仅限于对简，而宾利小姐对玛丽并不算冷淡。玛丽也不在意，本来主角就不是她，这样还能失落，那她说不定得失落一辈子。 尼日斐花园的小路不好走，三个人手挽着手走就刚刚好，四个人的话路就太窄了。玛丽干脆走在后面，看着宾利先生的两个姐妹挽着简的手，毫不亲昵地拉着家常。其实对话也很千篇一律，不过就是我最近可想你了呀，男人们总是有事情出去留我们在家很无聊，你有空应该多来陪我们玩之类的。 玛丽在后面，一边听着前面三个人的聊天，一边看着花园里的景色，都快到冬天了，这花园里也不如她刚来的时候那样百花盛开。 忽然，宾利小姐回头，跟玛丽一起并肩走着。 玛丽心里头有些惊讶，但脸上带着微笑看向宾利小姐，随口说道：“虽然比起夏天的时候鲜花少了些，但宾利小姐将这儿打理得很好呢，风景一样这么迷人。” 宾利小姐微笑着说道：“你就不用夸奖我了，我还想向你请教插花的艺术呢。” “怎么能说是请教，我们交流一下心得就好。”玛丽说道。 一行四人在花园里走着，刚好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迎面走来。 几人相互行礼了之后，宾利先生看向简，微笑着说道：“我跟达西有点事情。” 简望向他，微微颔首。 玛丽笑吟吟地望着两个人，没有吭声。这两个人都很腼腆，宾利先生一见简似乎就紧张，而简大概是想着释放一下自己的好感，虽然动作依然优雅，但是神情却显然带着羞涩。 这就是……青涩的恋爱呀。玛丽心里忍不住感叹，看着这郎才女貌的一对，心里都感觉甜蜜起来。 宾利小姐说道：“哥哥，我先和她们进去，你们办完了事情回来一起用午饭。” 宾利先生点头，“好的。”但是目光仍然黏在简的脸上。 达西原本在宾利身旁很安分地当着沉默的雕像，但是见宾利先生久久不愿意离开，忍不住催促，“该走了，再晚就来不及赶回来用午饭了。” 宾利先生这才恍然回神，赶紧点头。 玛丽见状，望向达西。刚好对上达西的视线，她也不移开，甚至眸子中带着几分笑谑。不解风情了吧，笨。 达西无动无衷，淡定地看回去。 玛丽微微一怔，然后弯着眸子移开了视线，有礼说道：“两位出去办事，请注意安全。” 达西先生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朝几位女士微微点头，然后和宾利先生一起离开。 宾利小姐的目光由始至终都落在达西先生的身上，甚至他离开了，目光依然在他离去的小路上并未移开。 玛丽有些莞尔，不愧是兄妹，对心上人的态度都差不多。忽然想起柯林斯先生说凯瑟琳夫人也有意招揽达西先生当女婿，达西先生，在他的生活圈子里，风评各方面应该都是不错的，并非是像丽兹所揣测的那样有着险恶用心呢。 这时，赫斯特太太已经挽着简的手往前走，玛丽不得不提醒宾利小姐。 “宾利小姐，我们是不是应该追上我们的姐姐？” 宾利小姐这才回神，笑着说道：“不急，她们有她们的悄悄话，我们也可以有属于我们的悄悄话。” 玛丽侧头，看向宾利小姐。她当然是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宾利小姐要和她成为至交好友。 “伊丽莎白小姐现在依然是对韦翰先生好感有加吗？”宾利小姐问。 玛丽愣了下，笑着说道：“丽兹和韦翰先生只是比较投缘而已。” 宾利小姐一脸不相信地看了玛丽一眼，说道：“只是比较投缘而已吗？我那天晚上好心提醒她韦翰先生可不是什么好人的时候，她的反应可是让人觉得我对她心爱的人做了什么不公道的事情一样。” “我们对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看法，宾利小姐你说对吗？” 宾利小姐嘴角扬起了一个略为讽刺的弧度，“你说的对，只是我担心你的姐姐以后会后悔莫及。” “此话怎讲？” 宾利小姐望向玛丽，“你想知道？” “我听简说过，宾利先生愿意以人格担保达西先生是个品行优良的绅士。我与简一样担心韦翰先生是否是个可靠的人。”玛丽坦白说道。 “你和简都比伊丽莎白小姐明理多了，那天晚上我好意去提醒她，她却十分不领情呢。” “……”玛丽对这个话，没有搭腔。宾利小姐对伊丽莎白有敌意，大概……就是从在卢卡斯庄园的舞会上，达西先生主动邀请伊丽莎白跳舞的时候开始吧。 “韦翰先生不是好人，我对他和达西先生之间的恩怨也有些了解。总之，错的不可能是达西先生。”宾利小姐和玛丽一边走一边说道。 总之，错的不可能是达西先生？这话说的可有些玄了，护短这个词她还是懂的，宾利小姐喜欢达西先生嘛。 宾利小姐看着玛丽有些狐疑的神情，问道：“怎么？你不相信达西先生的为人？韦翰先生不过是个账房的儿子，如果不是他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达西先生有何必要跟他计较？” “你说的确实不错，但光凭韦翰先生的出身，就说他和达西先生之间的事情错的是韦翰先生，那我会觉得是宾利小姐你在帮自己的朋友说话。”玛丽微笑着说道。 宾利小姐见玛丽的态度温和，虽然对她的话抱着怀疑的态度，但也不会无礼反驳或者是与她争执，心中虽然有些不满玛丽，但为了显示自己对达西先生的熟悉与特殊，她忍不住说道：“我当然不是为达西先生说话，韦翰先生可不是什么好人，达西先生跟韦翰先生结怨，是跟达西小姐有关系。” “达西小姐？她的年纪应该不大吧？”玛丽睁大了眼睛。 宾利小姐说：“跟我们差不多大。” 跟她们差不多大？是怎样的仇怨让达西先生要跟自己父亲的教子决裂？难道是达西小姐被韦翰先生骗财劫色了？汗，玛丽忍不住为自己惊人的想象力囧了。 　　☆、Chapter 36 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去办事,简和玛丽她们在客厅里跟宾利小姐她们聊天。 玛丽一直觉得人有很多层面具,面对亲人时一层，面对外人时一层,而独自一人时,就懒得伪装了,是最真实的自己。但是玛丽想，每个人在独自一人时,肯定都是面瘫。因为那么多层的面具在平时使用时，随时切换，即使再得心应手也是会累的。所以一旦只有自己的时候,所有的面具都卸下来，面无表情就是最好最舒服的表情。 这么一想,忽然就很羡慕达西先生了，因为他似乎就是个面瘫。 跟宾利小姐她们聊天，其实很长见识。怎么说？那是不同于看书得来的东西，宾利先生的两个姐妹虽然看不起乡下人家，可她们对简确实十分和蔼可亲，连带着对她也不算冷淡。一个上午，她们都在说身边的许多故事，譬如说上流社会的宴会，又譬如说一些圈子里的趣事，什么事情说起来她们都说的有声有色。当然，当她们要取笑某一个人的时候，功力也不浅。不过，这对姐妹对达西先生的妹妹都非常喜欢。 “说起达西小姐，我上次听说她的钢琴又有了进步。天哪，她原本的琴艺已经非常出色了。”赫斯特太太说。 “她不止钢琴弹得好，小提琴也很不错。”宾利小姐说。 “卡洛琳，你下次见到她的时候，一定得向她讨教一下。她可真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孩，又漂亮又贴心，难怪达西先生天天念叨着她。要是我以后的女儿有她一半的才艺，我就心满意足了。”赫斯特太太说道。 宾利小姐点头，“可不是么。每次只要我碰上达西先生写信给她的时候，我都请达西先生代为转达我对她的思念，以及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她见面分享趣事的想法，可每次到最后达西先生都建议我自己另写一封。” 玛丽和简闻言，相视而笑。 宾利小姐抬眼，望向她们。玛丽轻咳了一声，说道：“我想达西先生当时大概是想偷懒。” “嗯？” “宾利小姐你风趣又健谈，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呢。要是达西先生在他给妹妹的信件里将你想说的话都说完了，那么说不定达西小姐收到他的来信时，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好朋友身上忽略自家哥哥了。再说了，等她回信的时候，要是也像你一样，想要说的话很多，那么达西先生一定会很头疼。” “为什么？” “因为他和妹妹的通信里，谈话的内容都是宾利小姐呀。达西先生这个兄长，大概会跟你吃醋呢。”玛丽说。 宾利小姐听到玛丽的话，脸上尽是笑容。显然，玛丽的话让她很受用，显然，在别人眼中看来，她在达西兄妹跟前是个不可忽视的存在。这让原本就爱慕达西的宾利小姐，心里带着几分得意。 宾利小姐的神态落在玛丽的眼里，玛丽心里忍不住感叹，真是每个女孩心里都有一个梦啊。在心上人面前，不论出身如何，天下女孩都有着共同点，总是希望不论是在别人眼中还是在意中人的眼中，自己是他面前，是特殊的。 就在几个人在闲聊的时候，达西先生和宾利先生回来了，还有赫斯特先生，也跟着他们一起来了客厅。男士们一进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简看的是宾利先生，赫斯特夫人看的是自己的丈夫，而宾利小姐的目光，当然是落在了达西先生身上。玛丽看着这个场景，忽然有种是主人在认领失物的微妙感，只是可惜的是她也是这几个女士当中的一员，但好像没有一个是她能认领的，真是惆怅。 宾利先生走进来，微笑着说道：“我原本还担心来不及回来的，但没想到事情办的十分顺利。” “即使事情原本可能有困难，但你归心似箭，效率百倍，想不顺利都是天公不作美。”达西说道。 简带着几分温柔神色的目光落在宾利先生脸上，轻声说道：“一路辛苦了。” 宾利先生有些受宠若惊地看向简，“不、不辛苦的。” 玛丽见状，抿着嘴笑，为什么每次宾利先生一面对简的示好，都很笨拙？达西先生意识到玛丽的笑，朝她看过去。 玛丽察觉到达西的视线，微微一怔。 “玛丽小姐似乎发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不如说出来跟我们分享一下。”达西说道。 “……”分享……分享什么？分享她觉得恋爱中的宾利先生蠢得太可爱？玛丽很想狠狠地瞪达西一眼，但是碍于众人在场，只好收敛心中的不满。 “玛丽，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宾利小姐问道。 玛丽笑着说：“我只是忽然想到冬天快来了，宾利先生你们这个屋子布置得美丽又温馨，要是冬天的时候大家都围着火炉共聚一堂，聊聊最近的趣事儿，一定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你说的不错，但是这个冬天，我们不一定会留在尼日斐呢。”宾利小姐说道。 玛丽和简一怔，对视了一眼。原本只是听说，但是现在听到宾利小姐这么说，难道宾利先生他们真的要离开尼日斐吗？要是在简和宾利先生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之前他们离开了尼日斐，那后面的变数也就大了。 玛丽转头，看向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冬天的时候你们要离开尼日斐吗？” “我和达西正在商量这个事情呢。”宾利先生看向好友，微笑着说道。 简闻言，垂下了双眼，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中所有神色。但她光是那样安静地站着，什么都不说，玛丽都能感觉到她心里的失望。 “难道……不可能会留在尼日斐吗？”玛丽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宾利小姐见状，“噗嗤”一声笑起来，“玛丽，你这样失望的神色，我可以理解为是你不舍得我们即将离开吗？” “这是当然的。好不容易有个多才多艺的朋友可以让我讨教，我当然不舍得你们离开。再说了，跟宾利先生相处得一直都很愉快，忽然知道你们可能要离开，我和简心里，都很舍不得。”玛丽说话的语气，已经开始依依不舍了。 简听到她的话，抬头说道：“你们如果有要紧的事情……” 宾利先生看向简。 简被宾利先生一看，原本说到一半的话，忽然就停下来了。她想起玛丽说的话，她不争取，不代表别人不会去争取，如果有机会明明就放在眼前，为什么要往外推？可是……如果不往外推，该要怎么主动挽留？生性矜持的简，即使心底想要挽留，但也开不了口，那并不是什么得体的话语。 玛丽看到简不说话，赶紧来救场，“宾利先生，你们……真的会离开吗？简……和我，都很想知道你们的决定呢。我们想阿斗你们将要离开，都很舍不得。简，你说对吗？” 简迟疑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 宾利先生看到简在点头，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个笑容，“其实达西只是询问我们有没有意向要去伦敦过冬，我也只是在考虑。我还是……很喜欢尼日斐的，这里的人我也喜欢。” 原来是达西先生的建议。玛丽很想不去看达西，但是她忍不住，于是带着嗔怪的目光瞪了达西一眼。 达西收下她的目光，然后十分悠然自得地继续跟他的好友聊天。 赫斯特先生一进屋子了，就嚷嚷着要打牌，只是可惜宾利小姐并不理会他的要求，他除了吃喝玩乐，跟这几个人几乎没什么共同话题，干脆在客厅沙发的一角坐着打瞌睡。而赫斯特夫人见到丈夫那样，也在他身旁坐下，听几个比她小一截的年轻人们聊天。 简大概是亲耳听到宾利先生有可能要离开尼日斐花园的消息，心里头有些烦闷，一个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宾利小姐察觉到简的失常，但是也不点破，点破简的心事对她可没有任何好处，她虽然不讨厌和简交往，可是要简真的当上她嫂子，这种事情还是得再斟酌的。 玛丽看到简一直都心绪不宁，甚至有几次宾利先生问她话的时候，她都有些失神。玛丽有些担心，想了想，干脆说道：“简，你怎么了？是不是又生病了？” 宾利先生原本还因为简的心不在焉而感觉到失落，听玛丽这么一说，心里的失落一扫而空，脸上尽是焦虑，“你生病了？” 简一愣，看向玛丽。 玛丽皱着眉头，说道：“我昨晚听到你有些咳嗽，就说让你要注意别着凉了。” “玛丽，我没事的。”简说道。 “你上回也说没事，但还不是发了高烧，还是多亏宾利小姐派人照料你。”玛丽脸色有些不赞同地说道。 简根本不知道玛丽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心里头原本就比较烦恼，心思全都放在了宾利先生是不是要离开尼日斐这件事情上卖弄，玛丽这么神来一笔，她简直无法招架。 玛丽见到自家姐姐没领会她的用意，当机立断，“宾利先生，虽然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但我有些担心简，是不是可以让她稍微休息一下？” “这当然可以！”宾利先生说道。 虽然这样有些失礼，但是总比简那样心不在焉地应付宾利先生要好多了。玛丽心里头为简和宾利先生的感情事捏了一把汗，真想甩手不管，可是她刚说通了要简主动些，而简也在试图那样做。这个时候蹦出个宾利先生打算去伦敦过冬，这不是坑人呢吗！ 想着，玛丽忍不住又瞪了达西一眼。她以为达西不会发现，谁知道那个男人好像是身上装了雷达一样，每次她瞪他，都能被逮个正着。 “……” “……” 面瘫了不起么……她也会！四目相对，玛丽沉不出气，率先移开了视线，然后面瘫脸在面对宾利先生的时候，瞬间变为笑脸，“那宾利先生，我陪简去休息一会儿。” 宾利先生点头，还问是否要请医生来看看，但都被简一一婉言拒绝。 “卡洛琳，给你添麻烦了，真是非常抱歉。”简脸上尽是歉意。 宾利小姐说道：“我亲爱的朋友，你这么说就太将我当成外人了。原本应该是要去尼日斐拜访你的，你体谅我身体不太舒适专门来陪我，你对我们之间的友谊这么看中我心里感到非常高兴。更何况，身体不适这些事情，有时候也不适自己能想到的。还是让我陪你去客房吧。” 简看向玛丽。 玛丽笑着跟宾利小姐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说了不要跟我见外的。”宾利小姐说道。 玛丽只好笑着点头，然后跟在场的男士和赫斯特夫人告辞。 卡洛琳将简送到了客房，然后叮嘱了几句，说是让女仆送些茶点上来，就离开了房间。 “卡洛琳一定觉得我是个麻烦，因为我每次来跟她吃饭，都要说自己生病了。”简说。 “她就算心里觉得你是麻烦，也不会表现出来，难得糊涂，你在这个事情上糊涂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玛丽说道。因为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她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简再那样在宾利先生面前失魂落魄下去，对她和宾利先生没有任何好处。倒不如说是她不舒服，让她自己静一静。 简靠在床头，看着玛丽，叹息着说道：“玛丽，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心里很乱，是吗？”玛丽问。 简点头。其实岂止是乱，心里忽然就六神无主，她并不是没有想过要和宾利先生进一步发展的，她心中甚至憧憬着两人会有着美好的未来。所以在刚才玛丽说她不舒服的时候，她才没有反驳。她心底，也并不希望宾利先生离开尼日斐，但是她又没有任何挽留的理由。和宾利先生谈话的时候，也不是不想集中精神跟他聊天，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飞到他将要离开尼日斐，到伦敦过冬的事情上去。 “我一直觉得，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用什么心眼儿，他自然能感觉到我的感情。”简轻声说道。 玛丽帮简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在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伤害的前提下，想要让自己喜欢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意，这怎么能算是用心眼儿呢？” 简垂下双眼，看着捧在自己手中的温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玛丽，跟你说实话，我现在已近不知道自己该要怎么做了。丽兹最近了柯林斯先生和夏绿蒂的事情，心里也很烦恼。” 玛丽怔愣了一下，说道：“你虽然没有生病，但脸色真的很不好是事实，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下去走走。”这样有点伤感又无奈的气氛，真的让她有些不适应。 简抬眼，望向她。 玛丽迎着简的视线，神色很认真，“简，我觉得我跟你说了太多我自己关于婚姻幸福方面的看法，你对柯林斯先生和夏绿蒂的婚姻，也认为他们的结合不见得不会幸福，为什么放在自己身上，就这么犹豫呢？或许你想要的，宾利先生都可以给你，但前提是，你要向他走过去，你要学会为自己争取而不是原地等待。在你和宾利先生的感情上，我觉得除了自己所能给你的建议，也就是这么多。但建议再多，我也不是你，不能代替你去争取。” 有的事情，不是别人想要代劳就可以代劳的。她也希望简可以幸福，也看到了幸福就在她身边，只要她牢牢抓住，就可以了。她看得有些着急，想要替她抓住这样难得并且珍贵的幸福，但她却不能。有的话已经说的太多，她自己都觉得累。 简又垂下了眼，没有说话。 玛丽说：“有时候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就好了，不需要太过压抑自己。你休息一会儿，我下去走走。”必须得喘口气，不然对着这个还没从宾利先生可能要到伦敦过冬的消息中平复过来的简，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要怎么开导她。因为，该说的早就说完了，剩下的，只是看当事人开不开窍的问题。 玛丽帮简将被子掖好，就下楼。楼下是宾利先生正在和他的两个姐妹说话，大概就是在谈论是不是去伦敦的事情。玛丽听到这个事情，心中就觉得有些烦躁。她明白自己不止是为了简，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想了想，还是没有进去客厅，决定到花园了透透风就上去看简到底是怎么样了。 微凉的秋水迎面吹来，带着丝丝的凉意，有些萧瑟的感觉，但也让人清醒。 玛丽走在花园里，不知不觉地走到上次她睡着的那棵大树底下。她一怔，然后走了过去。 想起当时的那个梦，心里百感交集。其实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梦到过去的往事了，不知道是自己到底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的一切，还是已经麻木了。 对过去的亲人，那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并不是不会想念，而是不敢想念。因为一旦想念，心底就会有那么多的不甘。 曾经天空海阔任她飞翔，虽然现代女性也会高呼要男女平等，尤其是在职场上，要求给予女性和男性一样的公平。但其实比起这个时代，那样的生活不要太好，出身或许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但是也并不是没有机会，只要有梦，愿意付出愿意努力，梦想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最重要的，现代女孩的生活里，多姿多彩，没有太多的束缚，只要你愿意，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抬手轻触树干那粗糙的表皮，玛丽忍不住咕哝，“还不如变成一棵树呢。”天天就待在这个地方，风吹雨淋什么的，听天由命就是了，反正不能动也不能做些什么，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看蓝天白云也不错。最糟糕的是，她明明看到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是却要尽力说服自己去接受，因为不接受可能就无法活下去。 但人的思想无法禁锢，越是想要说服自己，就证明心底越是不甘心。 “我想那么多是要做什么？”玛丽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打算回去看看简的心情有没有平复下来。 只是，她一转身，就被吓了一跳。 在她两米开外的小道处，达西正站在那个地方。 达西看到她有些被惊吓到的神色，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朝她微微鞠了个躬，“玛丽小姐。” 玛丽朝他回礼，“达西先生。”拜托，这人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你似乎对这个地方很情有独钟。”达西说道。 情有独钟？玛丽一怔，然后微笑着说道：“情有独钟倒也算不上，就是刚好路过。” 达西默了默，说道：“是吗？但这一片是这个花园里最好的风景所在，我每天散步，都会路过这个地方。” “尼日斐花园的景色每一处都各有所长，虽然不是富丽堂皇，但布置在平凡中出精致，让人轻易感觉到主人的用心。” “令姐的精神可有好些？”达西忽然问。 玛丽抬眼，看向他，其实达西的眼睛很有魅力，深邃迷人。要不是因为他建议宾利去伦敦过冬，玛丽大概会被他的眼睛迷得七荤八素也说不定，但现在，她可没那个心思被男色所惑。 “托你的福，她精神不太好。”虽然知道说出那样的话并不妥当，但是她却忍不住。什么形象都见鬼去吧，她在达西面前有形象那才奇怪了，她可没忘那次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已经把这个男人得罪透了。 达西脸色僵了僵，说道：“这话怎么说？” “嗯……意思就是，谢谢您的关心，但她的精神显然不怎么好。”玛丽朝他露出一个灿烂得过分的笑容。 达西皱眉，“玛丽小姐，虚情假意，我还是能分得清楚的。你对我，似乎很有意见。”但之前好像不是这样的？他得罪了她？ 对手太直白，玛丽叹息，决定也不装什么笑脸了。于是，她摆出一副跟对方差不多的面瘫脸。 “没有，我对你没意见。我只是听到宾利先生说有可能去伦敦过冬的事情，心里头有些……嗯……”说什么字眼好？烦恼？宾利先生又不喜欢她，她烦恼个什么劲儿？不舍？她又不是简，能有多不舍？ 就在玛丽斟酌着字眼的时候，达西冷瞥了她一眼，说道：“你是因为听到宾利说我建议他到伦敦过冬，迁怒于我？” “……” 达西说：“当时你在瞪我，我看到了。” 玛丽闻言，蓝眼睛睁大了，又瞪他。 达西被她那样瞪着，眉头又皱起来，说道：“要是他拿定了主意，我并不能左右他。” 玛丽没好气，“是啊，如果你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他拿定了主意，你当然没办法左右他。但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可不信宾利先生做什么事情之前，会不考虑你的意见。” 玛丽的话，让达西十分满意，她的话倒是真的，他从来不怀疑自己对好友的影响力。 玛丽看到他的神情，就忍不住窝火，但是窝火也没用，她又不能暴打达西一顿。说到底，简和宾利的感情事，也不能怪到达西先生头上去，关键还是两个当事人磨磨唧唧的，让她看得难受死了。 玛丽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我该回去看看简了。” 达西说道：“正好我也要回去。” 玛丽心底在咆哮，谁要跟你正好啊？你赶紧跟我错开了，不然我担心自己一路上都不给你好脸色看，那就太糟糕了！ 但是心底咆哮归咆哮，表面上还是笑吟吟的，“是么？那真是太巧了。” 达西跟她并肩走在小道上，“你和伊丽莎白小姐，对你们的姐姐都很关心。” “呃……你对宾利先生也很关心。”玛丽说。 “宾利很喜欢你的姐姐。”达西说道。 “显然他的喜欢还不够，因为他在这个时候打算要离开尼日飞花园。”玛丽说道。 “或许并不是因为他的喜欢还不够，而是因为一直以来的付出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所以他心情沮丧，想换个环境。” “达西先生，你大概能看到简听到宾利先生将要去伦敦过冬之后的反应，对一个淑女来说，那样的失魂落魄已经很反常，你不该怀疑她的感情。达西先生如此聪明绝顶，你的挚友对心上人的感情若是拿捏不准，你更该提醒他，或许对方也在付出，只是因为过于害羞内敛，所以无法让他感觉到她的全部喜欢而已。” 一直拐弯抹角的对方并不是明智之举，她知道这些上流社会的人对乡下人家的一贯看法。与其迂回，还不如挑明了。玛丽心一横，继续说道：“其实达西先生，你应该也希望你的好朋友可以得到幸福。在他对心上人的感情还没确定的时候，建议他离开尼日斐，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达西没想到玛丽会说的这么直白，沉默了一下，说道：“我相信你也明白，宾利做事一向有些随心所欲，他现在或许还没想到他若是接受了班内特，日后会面临怎样的困扰。” 作为朋友的角度，达西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厚道。 “当然，我对令姐没有任何意见，但你的两个妹妹以及你的母亲，我不做任何评价。”达西又补充说道。 对方说的，也是她一直所顾忌担心的。玛丽皱着眉头，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达西见状，也放缓了步伐，跟她一起走在小道上。 “在朋友的角度而言，你确实没错。但达西先生，你不认为你应该将你所考虑到的问题，告诉宾利先生这样会好些吗？与其建议他在这样不明不白的情况下离开尼日斐，为什么不可以将你所考虑到的问题告诉他，然后让他自己去选择？对于人生伴侣的选择，我相信每个人都会很谨慎。对方的家庭出身很重要，我并不否认这一点，但或许宾利先生会认为如果简的感情并不亚于他的，他愿意为这份感情所做的付出，会比你所想象的要多呢？” 玛丽干脆停下了脚步，转身，仰头看着达西。 达西闻言，也停下了脚步，跟她相对而立。 “达西先生，你对未来的另一半，有什么要求吗？” 达西一愣。 “除了相貌家世之外，与你心心相印，无条件理解你支持你，是否也在你对未来伴侣的要求当中？” “……我若是选择另一半，她必然是我所欣赏的。若是我十分喜欢她，非她不可，相貌家世并非是一定要考虑的因素。”达西用平板的声音说道。 玛丽跟他对视着，笑着说道：“这就对了呀，你对另一半的要求，相貌家世虽然也要考虑，但不过是处于次要地位。既然是这样，你更能应该理解宾利先生与简现在的情况。宾利先生对简情有独钟，达西先生作为朋友，为宾利先生考虑到的一切让我十分感动。但我始终认为，让他在这样情感还没理清楚的情况下离开尼日斐，并不是一个绅士该有的行为。” 达西的眸光锁在眼前带笑的这样脸上，其实她长得比她的两位姐姐要逊色多了，但总会在不经意间，让人觉得她好看。 “达西先生，我刚才与你说的话，是我最真实的想法。我是为了我的姐姐不错，但你也是为了宾利先生，我们都希望他们得到幸福。” “你真的……只是为了你姐姐吗？”达西忽然问。 　　☆、Chapter 37 你真的……只是为了你的姐姐吗？ 达西的问话,让玛丽一怔。她就那样仰着头，也顾不上失礼,那双蓝眼睛就那样带着几分错愕看进了达西的眼里。 达西就那样跟她对视着，也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玛丽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猛地低头，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心中的尴尬。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尴尬的神情已经褪去了。 “达西先生，你何出此言？” “我只是好奇。”达西淡声说道。 玛丽笑叹了一声,喟叹着说道：“阁下的洞察力真是让我佩服，达西先生，如果我说，我一心一意只为了简和宾利先生的幸福,你相信吗？” “你若是一心一意是为了你姐姐的幸福，那说明你们手足情深。”达西淡声说道。可惜他当日听到了她和伊丽莎白两人的争论，所以她要是那样说，他不会相信。 玛丽沉默，就在达西认为她大概会说一些场面话的时候，她却笑着说道：“我有私心。” 这回，轮到达西愣住了。 玛丽抬头，脸上是坦荡的神色，她笑着说道：“我和你一样，虽然心中希望他们能得到幸福，但也有私心。” “我和你不一样。”达西先生皱眉。 玛丽笑了起来，说道：“亲爱的达西先生，我听说你有个妹妹，长得漂亮可爱，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可没少在我和简面前夸奖她，莫非……你从来没有动过要让宾利先生成为你妹夫的念头吗？” 其实私心人人都有，但都总是习惯藏着掖着，好像那样就可以显示自己的情操是多么高尚似的！ 达西皱眉，却见玛丽的神色十分坦然，并没有任何轻蔑的神色。 玛丽移开了眼，转身，径自在小道上走着，“达西先生，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私心，但不论私心如何，只要没有伤害到别人那就无妨。我从不否认自己的私心，但你也不能因此而认为，我刚才跟你所说的话，仅仅是出于自己的私心而已。” 达西看着她的背影，然后大步走上去，跟上了她的步伐，再度和她并肩走在小道上。 “诚如你所言，宾利是个温和体贴的人，我曾有私心，但感情之事，并非是个人私心就能完全左右的。”达西说道。他确实曾经想过或许有朝一日宾利有可能与他的妹妹乔治安娜可以成为眷侣，不过那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的妹妹，如果想要找到一个好对象，那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但他所希望的，是对方为人忠厚可靠，并且他们郎情妾意，而不是外人一厢情愿地将他们送做堆。 玛丽闻言，笑了起来，说道：“达西先生，想不到你竟是这么讲道理的人。” 想不到他竟是那么将道理的人？达西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什么时候不讲道理了？ 玛丽自顾自地走在小道上，也没注意达西的神情，“如果你真是那样想，我是否可以认为后面再宾利先生的感情事上，达西先生不会再多说些什么？” 达西扬眉，然后说道：“当然不是。” 玛丽转头，那双充满生气的眼睛瞪向他。难道他们刚才聊了那么多，都是废话不成？ 达西说道：“身为朋友，我认为自己有必要让我的朋友知道他的处境如何。” “那随你，但你也看到了，简对宾利先生，并非是玩弄。”玛丽正色说道，“达西先生，任何人的真心，都不应该被怀疑，你说是吗？” 达西瞥了她一眼，风轻云淡地说道：“若是真心，那就应该让对方感觉到。否则，怎么能怪旁人怀疑她的真心？” 玛丽继续瞪他，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一个窟窿。 “玛丽小姐，容我提醒你，身为一个合格的淑女，这样瞪着人看的行为，你还是少做为妙。”停了停，他又说：“最好，是从不这样做。” 玛丽头疼扶额，要当一个合格的淑女是多么的困难！她心底欲哭无泪，当然也不会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些什么，真的……无从辩解，她已经很努力地做一个淑女了，但是无奈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露了马脚。但幸好，她只是在达西面前错漏百出，以这个男人挑剔的个性，她也从来不敢有幻想，这么一想，心里倒是释然了不少。 “达西先生，说实话，我平时很少瞪谁。但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让我忍不住想瞪你。”玛丽笑吟吟地说道。 “那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达西皱眉，不赞同说道。照说，他没有任何必要去理会这个姑娘的言行是否礼貌，但却忍不住提醒。尤其是在听到她说总是忍不住瞪他的时候，让他十分有让她承诺再也不会瞪他的冲动。 玛丽笑着提醒，“可是达西先生，你在舞会上总是对人不理不睬的行为，也是很礼貌的行为呢。” 达西侧头，那双眼睛望向玛丽。 玛丽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神情，“你看，你现在也瞪我了，我们算扯平，好不好？” 达西皱眉，“我没有瞪你。” “明明就有！达西先生，作为一名合格的绅士，可是不能赖账的！”玛丽一脸正色地说道。 达西的眉头皱得更紧，正要说些什么，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 “达西先生，玛丽。” 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过去，只见是一脸带笑的宾利小姐。 宾利小姐朝他们走过去，笑着说道：“我正奇怪呢，这都快吃饭了，却不见你们俩。” 都快要到吃饭时间了……玛丽笑着说道：“我先去看简好些了没有，你们慢慢来。”说着，朝他们行了个礼，就先走了。 宾利小姐看着玛丽匆匆离去的背影，然后侧头，看向达西，笑道：“刚才看到你的脸色不太好，莫非是这个班内特府上的三小姐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情？” 达西望向宾利小姐。 宾利小姐觉得事情大概八九不离十，于是继续说道：“她平时虽然与简一样好相处，总是满脸笑容，但我听说她被称作是附近最有才干的姑娘，大概也有些眼高于顶。乡下姑娘，没有见过太多的世面，又有那样的母亲，有一些不得体的言行也并不奇怪。” 达西先生说道：“我以为你挺喜欢她的。” “并不讨厌，我相信不会有人讨厌一个聪明人的。”宾利小姐微笑着跟达西往回走。宾利小姐当然不会将自己与玛丽双提并论，她是出身大家的姑娘，而玛丽不过是个乡下姑娘，虽然班内特在附近算是望族，但跟真正的上流社会相比，差远了。她也还不至于自降身份，跟个乡下姑娘相比，但在尼日斐的日子确实挺无聊，有个能交流的人也不错。 “哦？” “说实话，她这样的性格，要是放在我们的圈子里，并不会比任何人差。但可惜，有着那样的出身，相貌也不出色，她要攀门好亲事，可比她的两个姐姐困难多了。”宾利小姐说道，语气身为惋惜，似乎是觉得可惜了那样机灵的一个姑娘。 达达西并没有说话，宾利小姐的话题马上就转到了冬天是否要到伦敦过冬的事情上去了。除了达西的妹妹乔治安娜，宾利小姐并不喜欢与达西谈论别的姑娘。任何一个女孩，都只会希望心上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在达西和宾利小姐慢悠悠地往屋子走的时候，玛丽已经到了简的房间。 简看到玛丽，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走好了？” 玛丽走进去，笑着说道：“有什么走好不走好的，我就是出去透透气。你可以下去吃饭吗？” 简点头，“我感觉好多了，我们下去吧。动不动就说身体不舒服，给主人家添麻烦，实在太失礼了。” 玛丽走过去，帮简把被铺弄好，还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确定她的穿戴整齐之后，就跟她一起走出房间。但是在走出房间的时候，简忽然拉住玛丽的手。 “玛丽。” “嗯？” “你知道为什么宾利先生想去伦敦吗？”简问。 总算是主动问起来这件事情了，原本打算走出房间的姐妹俩又在里面停留了好一会儿，玛丽将她在花园里和达西的对话都告诉了简。 简有些错愕，脸上的神情有些啼笑皆非，竟然是因为对方不确定自己的感情……虽然这样的事实让她有些被冤枉的感觉，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宾利先生要离开，并非是因为不喜欢她，而是不能确定她的心意。 玛丽笑着说道：“只要知道了问题的所在，你就不需要太担心了。你和宾利先生之间原本就没有什么独处的机会，你比较害羞安静，他是男的，又怎么会明白姑娘家的心事。而且就算是姑娘家，如果我不是熟知你的性格，也会不太确定你的感情。” “可、可我习惯了这样。”简脸上的神色有些为难。 “所以，如果你不想失去宾利先生的爱慕，你最好从现在开始改变你的习惯。”玛丽说道，“别人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的心事！” 对于玛丽的话，简无言以对。得知了宾利先生对她的舞会之后，简觉得似乎从一开始，玛丽的观点就是对的。自己一方面压抑着自己的喜欢，一方面又不断试探着对方对自己的喜欢到底有多少，并不恰当。自己想要更好地理解对方的同时，对方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但是她一直在纠结该要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宾利先生，导致了两人之间的误会。如果不是玛丽遇见了达西先生，她甚至无法得知宾利先生对她的误会。 或许，玛丽的建议，是对的。自己在试探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等待着她的回应。 宾利小姐原本以为简大概会在楼上用餐的，谁知道她和达西先生回到客厅的时候，简和玛丽已经在客厅里和宾利先生有说有笑了。那么一会儿的功夫，简的神色跟之前就天差地别。她在面对宾利先生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温柔而且带着几分情意，旁人可以看到她对宾利先生的仰慕，但是恰到好处，并不过分。而玛丽在一旁脸上带着笑容听他们的谈话，偶尔才搭腔一句，神情也颇为愉快。 宾利小姐见状，心里头有些不愉快。她感觉自己的兄长，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奖励一样，在简面前更加地殷勤，看向她的眼神，也更加热切。她一直都知道兄长爱慕简，她虽然也与简交往，甚至觉得对方也是个不错的人。但她一直不认为简是她兄长的最佳选择，她原本还想着可以进城过冬的。如果可以进城过冬，如果她的兄长见到了乔治安娜达西，如果他们可以……宾利小姐想着，眉头皱了起来。 心里原本期盼的事情，现在大概要落空了，宾利小姐忍不住侧头，望着达西。 只见达西见到那几个人在一起的场景倒是没说什么，他的目光既没有落在宾利先生身上也没有落在简身上，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其貌不扬的玛丽身上。宾利小姐忽然想起来刚才在花园里看到的一幕，达西皱着眉头看向玛丽，但是玛丽脸上却是带着几分轻松的笑容，两个人似乎在争辩些什么，但是让她感觉占上风的，却是玛丽。那样的场景让她看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所以她才会远远地就喊他们，打破那个让她看得有些堵心的场景。 宾利小姐并不愿意看到达西的目光落在其他的姑娘身上，即使对方是玛丽班内特，那个她认为并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的姑娘，她也不愿意。 宾利小姐快步走进去，笑着问道：“简，你感觉怎样了？” 玛丽和简都站了起来，简脸上带着微笑，客气说道：“我感觉已经好多了，又给你们添了麻烦，我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 “哪里的话。”宾利小姐微笑着，然后张望着周围，问道：“露依莎呢？” “她到了楼上去，待会儿吃饭让人上去请她下来就可以。”宾利先生说道。 宾利小姐和达西先生走进了客厅，各自坐在沙发上，玛丽和简也坐了下来。宾利小姐说道：“快到吃饭时间，玩牌也玩不痛快了，玛丽，上次去朗博恩拜访的时候，就听说你在练习一首新歌，不如现在表演给我们看吧。” 玛丽看向宾利小姐，有些猜不透她的用意。 宾利小姐微笑着说道：“相信你一定不会推辞的，这次你来，我可是满心期待着想要一饱耳福呢。” 玛丽微微一笑，说道：“卡洛琳，你的话实在是太过抬举我。只要你们不嫌弃我折磨你们的耳朵，我就谢天谢地了。” “玛丽小姐太谦虚了，我和达西也早听说过你的琴艺很好的。”宾利先生笑眯眯地说道。 琴艺再好也好不过你妹妹啊，玛丽心里忍不住轻叹。而且上次简说她在练习的那首歌，可是宾利小姐的拿手曲子，现在让她来表演，不是算好了让她出丑的么……但既然人家这么说，她也不好推迟，再推迟谁知道接下来又有什么事情要来刁难她。但话又说回来，她应该没有得罪宾利小姐才对啊。刚才在花园里，她也很识相地让卡洛琳和达西有独处的机会了，已经么有人比她更识相了吧？ 做人真难，做个聪明人更难。 玛丽心里叹息着，然后走到了钢琴面前，笑着朝众人说道：“那我就献丑了。” 语毕，十指放在钢琴黑白分明的键盘上，修长白皙的十指在上面飞舞着，悦耳的钢琴声就在指下流泻而出。琴声一响，琴技谁高谁低众人就早已明了。轮熟练程度和技巧，玛丽都不会比宾利小姐更好，甚至她还有些小错误。 宾利小姐一听到玛丽的琴声，脸上就已经露出了笑容。谁更技高一筹，相信一直听惯她琴声的兄长和达西心中有数。 玛丽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宾利小姐的心思，无奈地笑了笑，也就弹得更加随意了些。 一曲弹完，宾利先生很捧场地鼓起掌来。 “好听。” 简看着宾利先生的笑容，也朝玛丽露出一个笑容，“比在家里弹的更好听一点。” 玛丽说：“大概是这里的琴比家里的音质更好些吧。” 宾利小姐看向达西，达西说道：“有好几个地方，你弹错了。” 玛丽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最近疏于练习，当然是不如宾利小姐弹得好。”她当然是不想顺着宾利小姐的心意，但是无奈这首歌她确实不熟悉，再说了，这个时候她得罪了宾利小姐对简可没有任何好处。囧，在利益面前，她真是个没骨气的人。 达西又说：“好像你每次弹琴都会出错，为什么？”从他见到她的第一次弹琴开始，她就小错误不断，而且还是那些不细心听根本就听不出来的错误。是偶然还是故意，还是从来没将这些小细节放在心上？ 她哪有每次都出错！就算有其实没必要这么坦白啊，心里知道她弹琴比较随心所欲就算了，为什么要讲出来啊？给点面子啊兄弟！ 玛丽眨了眨眼，有些狐疑地看向达西，坚决装糊涂。 宾利先生适时出来救场，“有弹错的地方吗？我都没听出来。玛丽的琴声很好听，跟卡洛琳的感觉很不一样。”宾利先生在这方面不是行家，只是感觉很不一样，但说到哪里不一样，他还真说不上来。 宾利小姐笑着说道：“当然不一样，玛丽的琴声很随意，一个人的性格大概能在琴声里表现出来，我跟玛丽在这些方面，还是有差别的。” 笑吟吟的一句话，不知道是褒是贬。 玛丽笑叹着求饶，“是我学艺不精，不如你认真。” 宾利小姐“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 正好这时女仆来告知可以用午餐，宾利小姐走过去，十分亲密地挽着玛丽的手，“走吧，我们去吃饭。” 玛丽低头，看了看宾利小姐挽着她手臂的那只手，浅浅一笑。 宾利小姐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啊，笑里藏刀，明褒实贬。真是担心简以后要怎么应付。但现在想这么多是做什么，当务之急是赶紧将简嫁给宾利先生才对！ 　　☆、Chapter 38 一顿午饭吃下来,气氛算是融洽。宾利先生和他的姐妹都很照顾简和玛丽,挑的话题都是她们可以参与讨论的。 吃过午饭之后,她们又在客厅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简和玛丽就跟宾利小姐告辞，说是要回朗博恩了。 “我心里可真舍不得你们这么早离开,你们真的不多呆一会儿吗？”宾利小姐脸上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手还牵着简的手不放。 简说道：“再晚一点,我们回去就该要天黑了。” 宾利小姐闻言，只好放手，“真遗憾,你随时都可以来尼日斐找我玩，家里的男士们经常到镇里去了，只留我和露依莎，可寂寞了。” 简看向宾利先生，只见宾利先生也正看向她。她朝对方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再朝宾利小姐微微点头，“我会的。” 宾利先生说道：“要是不方便安排马车，也可以随时告诉我们，我们会安排马车去接你们。”语气中的殷勤之意，显而易见。 玛丽见状，心情好的直冒泡。有进展了呀有进展了，这可不是一般的进展，对简那样的性格而言，现在简直算是神一样的进展了。 宾利小姐笑着看了她的兄长一眼，没有说话。 玛丽提醒简，“该走了。”在磨蹭，要磨蹭到什么时候。而且看得出来，宾利小姐似乎心情不太好。 简点头，上马车的时候，宾利先生搭了一把手，让她扶着上了马车。 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看到马车已经走远，两个人就回了屋里。对宾利小姐而言，这顿饭吃得可是一点都不尽兴，还尽是往她心里添堵。 宾利和达西还在花园门口，见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已经回屋，两个人才转身，慢悠悠地在花园里走着。 “你有没有发现，班内特小姐跟以前不太一样？”宾利先生兴奋地问道。 “今天来了两个班内特小姐，你问的是姐姐还是妹妹？”达西反问。 “当然是姐姐。” 达西侧头，看向他的朋友，昨天还是没精打采的人，经过了今天之后，忽然就容光焕发，整个人变得精神奕奕。达西笑道：“看来你原本想要去伦敦过冬的打算，要暂时搁置了。” “达西，我觉得简并不是像我所想的那样对我不在意。你和卡洛琳在花园散步的时候，玛丽和她下来客厅和我聊了一会儿。简的精神确实不太好，但玛丽悄悄告诉我，简是因为忽然听到我打算去伦敦过冬之后，精神才会变得更加不好的。” 达西闻言，一怔。 宾利说道：“我也太笨了，竟然忘了简的性格温柔害羞，比一般的姑娘还要矜持。” 达西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你不笨，只是她有一个聪明的妹妹。” 宾利点头，“你说的不错，玛丽性格很聪明可爱。” “可爱？”达西这回的语气可不赞同了。 宾利转头，有些惊讶地看向达西，“难道你认为玛丽不讨人喜欢？” 达西脸上的神情恢复面瘫状，“我没有太多的感觉。” “你真是个挑剔的家伙，简的两个妹妹都很讨人喜欢，伊丽莎白漂亮活泼，玛丽虽然不如两个姐姐漂亮，可感觉是个挺贴心的姑娘，才艺也不错。”宾利说道。 “我的朋友，我是否可以将你刚才对她们的夸奖，视为是你爱屋及乌？” 宾利讨了个没趣儿，忍不住叹息着说道：“达西，到底怎样的姑娘才能让你心动？” 达西扬眉，说道：“我的事情你就不需要操心了，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去伦敦过冬的事情，你是不是要暂时搁置？” “嗯，我确实有这个想法。”宾利先生点头，“但卡洛琳和露依莎希望可以进城里过冬，她们甚至早就开始计划着进城之后要去拜访哪些好友了，所以我现在也有点苦恼。” 达西问：“你心底到底是怎么想？” “我当然是希望可以留在尼日斐，如果卡洛琳和露依莎真的希望进城过冬，那就让她们先去也是一个办法。”宾利说道。 “看来你已经打算在这里跟你的意中人耗一个冬天了。” “她真的是个很迷人的姑娘，不是吗？越是跟她相处，就只会越喜欢她。她现在对我也没有以前那么冷淡，我能感觉到她看我的眼神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达西默了默，说道：“你现在笑得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宾利好奇问道。 “以前笑得比较好看，现在笑得让人感觉比较蠢。” “……” 就在达西和宾利正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在马车上的简和玛丽也在谈论今天的事情。 “玛丽，你觉得宾利先生会不会去伦敦过冬？”简问。 “不晓得，但是我觉得他现在大概又不想去了。” “为什么？” “因为我有偷偷告诉他，你吃饭之前忽然不舒服，是因为听到他要离开尼日斐花园。”玛丽说。 简瞪大了眼睛，很是惊愕，“玛丽！” 一直看着窗外风景的玛丽回头，神情十分无辜，“你忽然那么大声做什么，吓死人了。” “是你吓死人才对！你怎么可以这样跟宾利先生说？”简的神情哭笑不得，带着几分羞恼。 “可我不是那样说的话，说不定他就真的去伦敦过冬了。” 简一愣。 玛丽又说：“要是他真去伦敦过冬，你要哭死了。” 简无奈，“我不会哭死的。” “是是是，你不会哭死，你只会在心里为他找各种理由，帮他开脱一切都不是他的错，是你们没有缘分，对吧？”玛丽没好气地说道。 “……” “我喜欢直截了当一点的做法，他问我为什么你忽然就精神那么不好，我就直接告诉他了。简，拜托，宾利先生是真的很喜欢你。我跟你说，要是达西先生稍微对卡洛琳流露出宾利先生对你那样的感情，宾利小姐肯定高兴地操办嫁妆了。哪里像你，扭扭捏捏的，喜欢也不说，不舍得也不说，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 “……我也没有什么都不说呀，我现在不是已经在试着让他知道我的感觉了吗？而且好好的，怎么又扯到卡洛琳和达西先生身上去了。”简弱弱地辩解。 玛丽背靠在椅背上，说道：“我那是打比方。其实我跟宾利先生说你为什么精神不好没关系呀，又不是你主动跟他说的，他不会觉得你不矜持的。” “但是……”简皱着眉头。 “没有但是。我说不会，就不会。” 简看向玛丽，只见她脸上的神色十分笃定，但是她的笃定到底是打哪儿来的？简弄不明白，想了想，还是叹息一声，“算了，反正你也说了。要是他觉得我不矜持，我也没办法了。” 玛丽黑线，她总觉得简关心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方面，是她仍然没适应这个时代姑娘的思维方式，还是她的脑回路出错了？ 想了想，她决定再多给点刺激简。 “我在花园里遇见了达西先生。” “嗯？” “乔治安娜达西，是个很有才气的姑娘，我觉得达西先生一定有过要将自个儿的妹妹和宾利先生送做堆的想法。说不定他建议宾利先生去伦敦过冬，也有部分原因是想到他的妹妹。”对不起，达西先生，我可能冤枉你了。 简看向玛丽。 玛丽继续说道：“而且卡洛琳喜欢达西先生，我觉得她也会觉得如果宾利先生和达西小姐成了一对，她和达西先生……呃，可能性会更大。” “可卡洛琳和我聊天的时候，并没有说过她认为达西小姐更适合宾利先生。” “……她又不是蠢材，怎么会明知道她哥哥喜欢你，还要跟你说觉得达西小姐更适合宾利先生？她也会担心你跟宾利先生打小报告的呀，她又还没出嫁，跟哥哥弄得不愉快对她有什么好处？” 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苦笑着说道：“这些弯弯绕绕我是真不懂。” 玛丽一愣，然后也沉默，过了半晌，她才说道：“如果可以，没有人想要懂这些弯弯绕绕。只是，有时候弄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并不一定是为了算计别人，而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明白。总不能莫名其妙地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人和事，自己还糊里糊涂的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吧？” 简叹息一声，转头看着身旁飞逝而过的风景，没有说话。 玛丽也不想再去打扰她，没有人可以活在一个完全没有算计的世界里，不论是简还是伊丽莎白，或者是她自己。玛丽想，或许简是差不多要明白这个道理了，所以简现在的内心很挣扎。一方面想要宾利先生留在尼日斐，所以在主动释放自己的感情；另一方面，不愿意算计也不愿意将人想得那么阴暗，于是对宾利小姐的种种心思，她依然不想承认那是真的。 姐妹俩就这样各怀着心事回了朗博恩，一回去，班内特太太就迎了上来逮着简问东问西，简大概是因为最后在马车上和玛丽的聊天碰触到了心事，没什么精神应付班内特太太，只说宾利先生可能不会留在尼日斐花园过冬。当场将班内特太太震得呆了好一会儿，然后就大呼小叫起来。 玛丽十分明智，在班内特太太逮着简开始问东问西的时候，就溜进了书房。她是真累了，这样算计来算去，她也弄不明白到底是对她有什么好处，要是简想明白了可能会感激她，可她要的也不是简的感激。她有点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搅合进简和宾利先生的感情里了，如果简不改变的话，就算是跟宾利先生有情人终成眷属，也不会过得幸福。上流社会的生活，并不是她们所想的那么简单，由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两人的心机和势利就能略见一斑了。 玛丽抱着书，十分惆怅地叹息。 一直坐在藤椅上的班内特先生终于看向她，“玛丽。” 玛丽看过去，“爸爸？” 班内特先生将鼻梁上的眼镜拿下搁在桌面上，他说道：“你从尼日斐回来之后，一直抱着你现在怀中的那本书站在书架前叹气。” “有吗？”玛丽皱眉，她心情是不太好，但应该不至于一直叹气才是。 班内特先生说：“我确信自己的听力毫无问题。” 玛丽干脆将怀里的书往书桌一放，然后在班内特先生藤椅前的小踏板上坐下，“我在想事情。” 班内特先生看向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儿跟他说话的时候，喜欢坐在他藤椅前的小踏板上，偶尔还会双手刚在他的膝盖上，然后她的头会枕着她的手背，像是迷路的孩子在寻找安慰一样。 班内特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姑娘家在成长过程中都会有这样的转折点，但是他最偏爱的女儿小丽兹，好似不会有像玛丽这样的情况。当然，身为父亲，他乐于看到自家的女儿思考问题，也乐于看到她的成长。如今的玛丽，比起以前成长了不少，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谈话总是不找边际，这是让班内特先生觉得安慰的地方。 玛丽仰头，看向班内特先生，“爸爸，你为什么不问我去尼日斐有什么收获？” “你妈妈的嗓门足够让我在书房里清楚地知道你们有什么收获。”班内特先生说。 玛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那并不是全部。” “宾利先生想要去伦敦过冬，这是重点。”班内特先生说道。 玛丽侧头，然后问：“爸爸，你觉得简成为尼日斐花园的女主人之后，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班内特先生望向玛丽，只见她那双清澈的蓝眸里，透露出几分忧伤的感觉。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笑得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的孩子，不论她和宾利先生的感情多么好，总之不会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在一起那样简单的生活。” “不是那样的生活，简能习惯吗？”玛丽问。 班内特先生说道：“这就要看她了。你的母亲在嫁给我之前，也跟你们现在一般漂亮可爱。她从前并不是动辄就大呼小叫的人，也并不是那么斤斤计较，当然，她原本也不是那么喜欢跟人炫耀攀比。” 玛丽沉默，少女漂亮可爱，当成了少妇，成了一个家庭的女主人时，就不一样了。 “当生活变得不一样的时候，人就会发生改变。”班内特先生说道。 玛丽说：“我觉得自己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怎么说？” “我现在看事情，首先会看到这件事情对我有什么好处。别人对我示好，我会想，他对我示好到底是有什么意图？他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如果我接受了那样示好，会有怎样的后果？包括我和简一起去尼日斐花园，我也在想，如果简和宾利先生的感情顺利，我们将可以从中得到些什么。” 班内特先生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玛丽，说道：“我也承认你姐姐与宾利先生，实属是我们高攀了。” “现在宾利先生有可能去伦敦过冬，你觉得简该怎么做？” “孩子，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理会这些事情。”班内特先生说道。 玛丽追问：“如果我在推波助澜呢？” “如果当事者不愿意，旁人再怎样推波助澜也于事无补。如果你的推波助澜起了作用，也只能是说明他们之间，或许就是少了一些外力的帮助而已。” 玛丽下巴抵在手背上，笑着说道：“爸爸，跟你聊天可真累。” “是么？可我认为我讲得已经十分明白了。”班内特先生扬眉。 “……”明白个头……说什么都像是打哑谜一样，难怪班内特先生最偏爱的是伊丽莎白，虽然伊丽莎白固执，但是她在某些事情上，至少在别人话中有话的情况下，她从来不会听不出来。 晚餐的时候，班内特太太的脸色不太好，她的话题一直在宾利先生可能要去伦敦过冬的事情上打转，不然就在责怪伊丽莎白不争气，让夏绿蒂和柯林斯先生订婚，这下好了，她们现在什么都没有。 简心里有事情，没什么心情搭腔，伊丽莎白一直都很关注简的情况，在听到宾利先生可能到伦敦过冬的事情之后，就想清楚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是简被班内特太太缠住了，玛丽又钻进了书房，一直没办法问清楚。 好不容易等到晚餐结束，她拉着简回了小房间，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简将在尼日斐花园的事情跟她说了，也将玛丽所说的达西小姐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伊丽莎白冷笑：“我说呢？怎么可能无端端就想着去伦敦过冬天，原来是达西先生的建议。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有韦翰先生的例子在前，我们早该有心里准备达西先生会插手你和宾利先生的事情。” 伊丽莎白说这话的时候，玛丽刚好回房，“你们在谈论达西先生？” 伊丽莎白说：”我在谈论达西先生的险恶用心。” “……不至于吧？”玛丽看向简，见她有些无奈的神色，就知道大概是简将她在马车上说的事情告诉伊丽莎白了。 “什么不至于？难道不是他建议宾利先生到伦敦过冬吗？”伊丽莎白说，“不要替他解释，解释就是掩饰，你们再怎么为他解释，也无法改变我对他的看法。他和卡洛琳一样，为了自己的私心可以牺牲别人的合法利益。” 玛丽头皮有些发麻，“丽兹，你可能真的是误会了。”那个美丽的误会是她为简而弄出来的，不是为了加深伊丽莎白对达西的偏见好么。 　　☆、Chapter 39 事实证明,偏见之所以称为偏见,是因为它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解释而消失，解释行不通,讲道理也没有用。 玛丽花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想解释她加诸在达西身上的莫须有罪名不成立,但无奈伊丽莎白打定了主意就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手一摆：“你不用再多费唇舌,不管他是不是有那样的心思也无所谓了，在我心中，他就是用心险恶的人！” 玛丽一额汗,终于放弃。对不起呀，达西先生，反正你对丽兹也不是那方面的好感，这个不怎么美丽的误会，解不开就算了吧…… 整个晚上鸡飞狗跳，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晚上姐妹们在说悄悄话的时候，听说夏绿蒂和柯林斯先生的婚期很快就会到来，伊丽莎白虽然不看好他们的婚姻但仍然表示祝福。玛丽躺在床上，听着张家长李家短的，都没什么感觉。以前还是会挺好奇的，现在听了却觉得没什么意思，事不关己，别人过得好不好，也不会让她的生活变得更理想或者是更糟糕。 想着，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自动屏蔽外界的一切干扰，睡觉去。 日子无风无浪，大概是简想通了，她和宾利先生的感情渐入佳境。伊丽莎白原本和韦翰先生相互颇有好感，只是到后来，韦翰先生似乎是和另一个姑娘看对了眼，逐渐冷落伊丽莎白。 宾利先生决定留在尼日斐过冬，听说达西先生去伦敦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回来了尼日斐花园，打算在尼日斐花园里过圣诞节。 “真的好奇怪，达西先生既然回了城里，为什么又要回来尼日斐？”玛丽咕哝着。 简说：“可能是宾利先生有事情要找他商量吧。” “可你不是说达西先生和宾利先生频繁来信吗？有什么事情都在信里说完了吧？”玛丽手撑着下巴，想来想去，也觉得除非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否则有什么可能要当面来商量。 想着，玛丽忽然看向简。 简被玛丽看得有些发憷，“你怎么那样看着我。” 玛丽说：“说不定达西先生是被达西先生喊回来帮他参谋终身大事的。” 一直在旁边看书的伊丽莎白闻言，终于抬头，说道：“可千万别。上次不是他给了宾利先生一个建议，差点就让宾利先生离开了尼日斐花园，这回再让他参谋，谁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简笑起来，“丽兹，你那纯粹是偏见。” 伊丽莎白说：“你纯粹是爱屋及乌。” 玛丽说：“你们俩都别争论了，我的感觉不会出错的。说不定宾利先生快要跟简求婚了。” 简瞪向玛丽，有些羞恼，“再胡说八道就不理你了哦。” 玛丽嘿嘿笑着：“不理就不理，反正我会找丽兹跟我玩。” 伊丽莎白笑看向她，“平时也没跟我唱反调，这个时候就晓得找我玩了？” 玛丽脸上带着笑容，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凯瑟琳和莉迪亚一脸兴奋地飞奔进来。 “简！简！宾利先生来朗博恩了！” “还有达西先生！” 玛丽几人愣了一下，然后玛丽和伊丽莎白迅速反应过来，赶紧帮简整理了一下衣服，兵荒马乱的又将稍微有些乱的屋子弄了一下，各自坐好。 宾利先生一到来，就请问是否可以单独跟简相处一会儿，于是众人移至屋外。凯瑟琳和莉迪亚十分好奇，所以两个人也不顾达西在场，挤在门外想要知道里面到底什么情景，班内特太太和伊丽莎白在屋外来回渡着步。玛丽和达西两人站在屋外的树底下，开始的时候两个人相安无事，在等待屋里的两人出来。 但是两个人站着站着，玛丽心里就觉得有些不自在。来者是客……好像这么冷落客人说不过去，更何况对方还是未来姐夫的好友。 玛丽想了想，就笑问：“听说达西先生去了伦敦一趟，现在又回来尼日斐，是打算在尼日斐过圣诞节吗？” 达西望着屋里，回答说道：“暂时还没有定要在哪里过圣诞节。” 玛丽点头，接着又问：“你是专门为了简和宾利先生的事情回来的吗？” 达西这回终于转头，看向她，玛丽迎着他的视线，笑得很是温和礼貌。 “宾利与我说有事情想与我商量。”当然，他也能猜个七八分。 玛丽微笑着点头，没有再说话。 倒是达西，开始以为她会继续问东问西，但她就问了一两句，就继续沉默。达西忍不住侧头，看向她，只见她低着头，常常的睫毛有些微颤，脸上的神情大概应该是笑着的，因为他看到了她侧颊上的酒窝。 蓦地，就想起在尼日斐花园的时候，他无意中听到玛丽和伊丽莎白的争执。当时的她懊恼得想撞树，说那就是一本糊涂账，根本就不该管的。但是他也没忘记那天宾利说有可能去伦敦过冬天时，这个姑娘在花园里跟他的对话。 “你都是这样的吗？”达西忽然问。 “啊？”什么都是这样的？玛丽有些狐疑地看向达西先生。 达西双手背负在后，目光看向屋子里，“看着好似漫不经心，心里操的心也没有比谁都少。” 玛丽一愣，笑了起来，“达西先生，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达西干脆转身，俯首望着她，说道：“其实那天我有听到。” 玛丽抹汗，她觉得达西说的话，她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简因为发烧而留在了尼日斐花园，你和伊丽莎白曾经为了她是否要对我的朋友表示好感，曾经起过争执。” “你怎么会知道？！”玛丽抬头，瞪向达西。 达西忍住要抬手遮住她那双蓝眼睛的冲动，说道：“当时你们太过投入，没发现你们所在的地方就在我平时处理公事的房间外。” 玛丽脸色一僵，然后脸色白了青了再红了，再然后，恼羞成怒，“达西先生，偷听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达西瞥了她一眼，说道：“我没有偷听。” “对，你那是光明正大的听！”玛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方十分淡定地看着她。 她瞪，再瞪！但达西还是不痛不痒的模样，玛丽扶额，最终有些无奈地说道：“抱歉，我刚才有些失态。但达西先生，身为一名合格的绅士，是否应该明白非礼勿听的道理。”再说了，就算是无意中听见了，也不用过了这么久之后才告诉她，他听见了她和伊丽莎白争执的全过程啊！达西先生这是怀着多大的恶意来告诉她这件事情……泪奔。 达西正要说话，玛丽又说：“其实你完全可以带着这个秘密过一辈子的。”反正她肯定也没在他心里留下什么好印象，她实在是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多少蠢事让这位先生碰到的。 达西冷瞥了玛丽一眼，正想要说话，可就在这时，宾利先生已经从屋里出来。玛丽的注意力瞬间就从他们的话题中抽离，那双蓝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宾利先生。 达西：“……”这个时候，这个姑娘显然已经是屏蔽了任何跟她姐姐和宾利无关的话语了吧？ 果然，玛丽见宾利先生出来，双脚就蠢蠢欲动，只是碍于面子，脸上挂着笑容，可魂都不在身上了。 达西见到好友满面春风的模样，就猜到事情大概是很顺利，“怎样？”达西问道。 宾利脸上的笑容都快要裂到耳朵根了，“她答应了！” 达西原本就猜了个大概，但是当真正听到的时候，脸上还是流露出愉悦的神情，“恭喜你，我的朋友。” 宾利先生感激说道：“也是多亏了你。” 玛丽瞪大了眼睛，看着宾利先生，“宾利先生，简答应了你什么？”语气踊跃不已。 宾利先生看向玛丽，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简答应了我的求婚！” 要不是碍于形象，玛丽觉得自己都能蹦起来。这一切都太好了，虽然中间有过坎坷有过曲折，可是简和宾利先生终于走到了一起。 真好……玛丽双手合十，语气欣慰又复杂，“真是不容易呀。” 这时，班内特太太她们看到宾利先生出来，已经争先恐后地进了房子，玛丽还是站在原地，没有进去。她已经听到班内特太太和莉迪亚凯瑟琳那两个熊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了。 达西先生望了她一眼，宾利先生笑着点头，“是呢。” “你不进去吗？”达西忽然问。 玛丽笑着摇头，“里面现在很热闹，我等会儿再进去。对了，宾利先生，你是否还要去拜见我爸爸。” 宾利先生点头，“这是当然的。”停了停，他又有些忐忑地看向玛丽，“班内特先生应该不会为难我，对吧？”他要向一位父亲提出要娶他的女儿，这么郑重的事情，他对自己再有信心，也难免要担心。 玛丽看着他担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会，我爸爸很喜欢你，宾利先生，你尽管放心好了。只要是简喜欢的，只要你们两情相悦，我爸爸绝对是乐见其成的。” 将要拜见未来岳父，宾利先生一改刚才的兴奋，又开始变得忐忑，在大树底下转来转去。 达西忍不住打断他，“你转来转去也没用，先去见班内特先生吧。” “可、可我紧张！”宾利先生说。 玛丽望着他紧张得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模样，有些无语，跟简求婚时不见他紧张，现在简答应了，难道她爸爸还会不愿意么……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达西默了默，说道：“你再紧张磨蹭，班内特先生就要等得不耐烦了，到那个时候你再去见他，大概不太好吧？” 宾利先生顿时停下脚步，“对！你说的对！我这就去！”说着，人就像一阵风一样刮走了。 玛丽有些目瞪口呆，这宾利先生也太失常了吧！难道狂喜中的男人，智商都是零吗？ 达西望着好友的身影，又是一阵沉默。 玛丽回过神来，看向达西，只觉得他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莫名其妙地让她有种微妙感。她眨了眨眼，问：“达西先生，你的好朋友求婚，得到了意中人的点头，你莫非不高兴吗？” “我当然是为他高兴，只是……他似乎过度兴奋。”就只差没同手同脚走路了，莫非陷入热恋中的男人都会这样失常？ 玛丽说：“那是可以理解的呀。” 达西点头，“确实是可以理解。” 然后……两人再度沉默。 达西说：“你不想谈论些什么吗？” “可是，我们能谈论些什么？”玛丽很诚实地反问。她想不出来她和达西先生能有什么话题，他对她没有好印象，她对他了解得也不多，她觉得他们也算是话不投机的，硬要聊些什么的话，难道不觉得很突兀？而且该寒暄的，好像刚才已经寒暄过了，再要找他聊些什么，难道他不嫌烦？ 达西双手背负在后，然后转身看了看他们身后的大树，忽然说道：“譬如说，变成一个树有什么好处。” “啊？”玛丽一愣。 达西说：“难道变成一棵树不是你的想法？” “我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玛丽一头雾水。 “你自己说过些什么话，难道都不记得的吗？” “……”她说过很多话好吗？难道要她每一句都记得？好歹给点提示啊，兄弟！ 达西望了她一眼，说道：“那天在尼日斐的花园，我无意中听到你说还不如变成一棵树呢。” 玛丽一愣，然后终于想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那天是她和简到尼日斐花园，宾利先生说是有可能要去伦敦过冬天，简一下子就乱了心神，而她当时心里也比较烦恼，才咕哝了那么一句话。 “我那是……”随口说的。 “嗯？” 玛丽的话还没说完，达西就一脸愿闻其详的模样，玛丽停顿了一下，将原本就要脱口而出的后半句噎了回去，笑着说道：“我当时站在树下，那棵树长得又高又直，而且树叶茂盛，也不怕雨淋风吹，哪像人这么麻烦，来了风雨就要躲，夏天要在屋里避着日晒，冬天太冷又要出来晒太阳取暖，一时有感而发而已。” 达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分明是那种“你就胡扯吧”的意味。 玛丽一脸真诚地说道：“我没有胡说，真的。” 达西扬眉，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玛丽小姐，你不觉得你刚才的话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玛丽叹息，“好吧，如果我说我那是随口说的，难道你不会生气吗？” “我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真话而感觉生气。” “真的？”玛丽充满怀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达西又补充，“我说的，是大部分的情况下。” 玛丽沉默，然后说道：“达西先生，其实当树也没什么不好，是吧？人在很烦恼的时候，会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又希望自己可以糊涂一点。或者说，你在伤心迷茫，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时候，也会希望自己可以糊涂一点。那样的想法，可能是不愿意面对现实，但每个人，都有不愿意面对现实的时候，你说是吗？” 达西望着她，半晌，他才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你说的对，每个人都有不愿意面对现实的时候。玛丽小姐，你总算是诚实地面对了我一回。” 　　☆、Chapter 40 玛丽小姐,你总算是诚实地面对了我一回。 达西的话,让玛丽有些意外,她抬眼，就看进了那个男人带着几分探究的眸子里。她有些失神，可是这样的失神,是不对劲的。赶紧撇开了眼睛，笑着说道：“达西先生,我对你其实一直都很诚实。只是……” 她低头,抿着嘴笑，说道：“只是有时候达西先生你脸上就只差没写着离我远些这几个字,我就算是想要对你说真话,都不太敢呢。” “敢情那是我的错？”达西皱眉。 “至少,并不全是我的错。达西先生，其实我觉得我们之间的交情，也还没到无话不说的程度。” “人际交往，贵在坦诚。” “可人与人之间，真正能坦诚相待的人并不多。而且，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玛丽反驳。 达西望向她，却见她低着头，几缕长发有些俏皮地在风中晃荡着。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动，但却没有动作。 身边的人也没有说话，玛丽觉得话也应该是到此为止了，再多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并不是什么话都能跟别人说的，而且就她和达西而言，她想……还是适当地有点距离比较好，要知道，人有时候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不怕达西对她有什么想法，她是怕……自己会有什么想法。 达西看着站在他身边的姑娘，沉默。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宾利说觉得玛丽很可爱，但他并不会觉得玛丽可爱，他只是觉得这个姑娘比较古怪，让他心生好奇。她不是那种别人所认同的淑女，她对很多事情的见解，跟别人不太一样，有私心，但从不掩饰，甚至是坦荡荡地将自己的私心摆出来。有私心，但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心不折手段。 就在两人都在沉默着的时候，在屋里的伊丽莎白神色愉快地走出了屋子，见到玛丽和达西两个人站在一起，谁也不说话的场景，愣了一下，但马上朝玛丽挥手。 “玛丽。” 玛丽应了一声，然后跟达西说道：“失陪了，达西先生。” 达西微微颔首。 伊丽莎白之所以找玛丽，其实并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刚才一家人在分享简接受了宾利先生求婚的快乐之情时，看不到她，所以觉得奇怪而已。 “你刚才怎么在那里和达西先生待着？”伊丽莎白随口问道。 玛丽笑吟吟地说：“本来我想进来的，但是看到宾利先生去见爸爸了，达西先生一个人站在外面，我忽然觉得自己该有点主人翁精神，陪他说一会儿话而已。” “是吗？”伊丽莎白转头，那双黑色的眸子忽然看向玛丽。 玛丽被伊丽莎白那样审视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眉头轻拧，“丽兹，你那样看着我是做什么？” “你好像一直对达西先生的印象很不错。”伊丽莎白说。 玛丽失笑，“是啊。虽然他很傲慢自大，但你们不也说了那是可以理解的吗？而且他和宾利先生又是好朋友，我跟他无冤无仇，看在他长得帅的份上，也不会对他有恶感的呀，就像你对韦翰先生一样。” 伊丽莎白有些无语，“韦翰先生和达西先生没有可比性。” 玛丽点头，很赞同，“你这话总算是说对了。” 伊丽莎白却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了，“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跟我所想的意思，并不是同一种意思？” 玛丽抬头，迎着伊丽莎白的视线，叹息着说道：“丽兹，别事情一牵涉到韦翰先生你就这么敏感。” “并不是我敏感，而是你话中有话。”伊丽莎白说。 玛丽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这个并不重要。你怎么看达西先生，不会影响他在我心中的印象，就像不管别人怎么看韦翰先生，也不会影响到他在你心中的形象一样。” 伊丽莎白闻言，笑了起来，“我发现你是越来越让人费解了。” 这个玛丽，已经不是过去的玛丽。她现在比以前更有想法更有主见，但似乎，也更加随意。这个随意，并不是说她的言行怎样，除了在简和宾利先生的事情上，玛丽曾有过想要说服对方的感觉，在其他任何时候，不管是她和谁意见不同，都会被她四两拨千斤地将话题岔开，或者是她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意见。不和人争辩，也懒得去说服别人，但是她自己，该怎样还是怎样，她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影响别人，但她身边的人是真的一丁点儿都影响不了她。 玛丽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什么意思？” 伊丽莎白摇头，喟叹着说道：“只是难以置信原来人可以这样脱胎换骨。” 玛丽心里猛地一跳，然后脸色十分自然地说道：“为什么难以置信？丽兹，总有一天，或许你也会发现自己以前很多想法是错误的，到那时候，你也会脱胎换骨。” 伊丽莎白说道：“或许吧，但我不是你，我再怎么改变，我原有的想法和信念是不会改变的。就像简和宾利先生的婚事，她们是两情相悦，我看到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实在非常开心。但夏绿蒂和柯林斯先生的婚姻，不论我怎么改变，我都不会改变我的看法。他们的婚姻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为什么话题会绕回了夏绿蒂和柯林斯先生的婚姻上来？玛丽有些无语。 “简和宾利先生，才是爱情的结合。而夏绿蒂，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爱情。如果她真的爱上了柯林斯先生，那么她就是个毫无见识的人，像柯林斯先生那样的男人，正常的女人都不会愿意嫁给他。即使对方是夏绿蒂，我也要这样说。简也一直在为夏绿蒂辩护，可我无法相信像她那样为了现实的利益而屈服，脑子发热嫁给一个愚蠢的男人会让她的幸福有所保障。” 玛丽扶额，“很快柯林斯先生就要来迎接他的新娘了，丽兹，看在对方是夏绿蒂的份上，你不要再对他们的结合发表任何看法了，好吗？” 伊丽莎白望向玛丽。 玛丽说道：“丽兹，有人向往爱得轰轰烈烈，也有人向往细水长流，那是不同人对爱情的看法。可是婚姻，爱情不是婚姻的唯一，维持一段婚姻也不仅仅是考爱情就可以的。看看我们的父母吧，维系他们在一起的，难道只有爱情吗？”她甚至怀疑班内特先生和班内特太太之间有没有爱情。 “反正我从来没有觉得夏绿蒂的做法有什么错，她选择的，是自己想要的，那就已经足够了。就像你拒绝了柯林斯先生求婚的做法，在有的人看来你也是愚蠢之极。” “即使在有的人看来我是愚蠢之极，我也不会为了某一个人而改变原则。”伊丽莎白说道。 玛丽微笑，说道：“你说的不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但是你的原则并不代表别人的原则。所以你真的没必要一说起夏绿蒂和柯林斯先生的婚事，就这样愤世嫉俗。” “我只是觉得他们的婚姻怎么看都是莫名其妙。” 一说起这个还没完没了了……玛丽笑着说道：“想这个是做什么，不管是不是莫名其妙都是夏绿蒂自己的选择。对了，我听妈妈说，今年舅舅和舅妈照例也要来朗博恩过圣诞节呢，这可真算是今年最值得期待的事情之一了，你说是不是？” 话题一岔到舅舅和舅妈身上，伊丽莎白总算是转移了注意力，和玛丽聊起那两位长辈的事情。 晚上睡觉的时候，简翻来覆去的，玛丽忍不住取笑：“是因为太兴奋所以睡不着吗？” 简笑着说道：“我确实是有些过度兴奋。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幸福，会降临到我身上来。” “为什么没有想过，你值得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伊丽莎白说。 玛丽附和着点头，说道：“对啊，而且你为宾利先生也付出了很多，改变了很多。” “但不论你怎么改变，千万别不顾自己的原则。”伊丽莎白提醒。 简笑了起来，说道：“其实很多事情，是我以前没想过的。但现在慢慢的，也有些体会了。丽兹，玛丽，谢谢你们。” 伊丽莎白说道：“有什么好谢的，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最关键还是你们彼此相爱。” “我们彼此钟情这是一个方面，可是有时候相互喜欢的人，也会有误会。丽兹，我以前觉得要是我真正喜欢一个人，他必然会感觉到我的喜欢。可现在，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他不能感觉到我对他的感情，那么会不会是我在言行上给了他一些那样的错觉？”经过了那次宾利先生因为误会而差点离开了尼日斐的事情之后，简就一直在思考自己对感情的表达方式。不是矜持不可以，而是要适度。如果因为过于矜持而失去了钟情的男人，那是要遗憾终身的。 伊丽莎白双手放出被面，说道：“我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简微笑着说道：“不是你不懂我，而是你太固执了。丽兹，上一阵子韦翰先生没怎么来跟我们说话，但是最近好像他又常来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伊丽莎白说：“我原本以为他和传言中的那个姑娘看对了眼，后来他亲自来跟我解释那是误会。” “真的只是误会而已吗？”玛丽忍不住搭话。无风不起浪，如果韦翰先生没有给人错觉，大概也不会有那样的传言吧？ “他虽然热衷社交，但坦白直爽，才不会蓄意欺骗别人。”伊丽莎白为韦翰先生辩白。 “是啊，坦白直爽，他最近已经将自己从达西先生那里吃到的苦头，当做是一件公开的事情一样讨论了。”玛丽说道，在达西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已经成了朗博恩人心中最混账的人物了，还真是多亏了韦翰先生的坦白直爽呢。 简一愣，生怕她们两个会为了韦翰先生和达西先生的事情争论起来，赶紧打岔，“下周一舅舅和舅妈就过来，不如我们想想该要怎么招待他们二位长辈吧。” 转移话题的意图如此明显……玛丽也不想跟伊丽莎白争执，真心的，她和伊丽莎白谁都说服不了谁要接受对方的观点，一说起达西和韦翰的事情，只要她稍微怀疑一下韦翰先生的为人，就会不可避免地和伊丽莎白在言辞上有不痛快的地方。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偏偏有时候她还忍不住……凭什么伊丽莎白总是觉得她自己才是对的啊！但伊丽莎白凭什么要觉得她玛丽说的才是对的？ 这么一想，玛丽又释然了。 好吧，各自保留看法，这样就是最美好的局面了。 简和宾利先生订婚的事情，让班内特太太一雪前耻，现在班内特太太简直就是走路都有风。乖乖，她的简将要成为尼日斐花园的女主人了，柯林斯先生算得了什么？她的丽兹长得也好看，性格又活泼，何必屈就给科林斯先生呢？ 班内特太太简直就是忘了之前她是怎么埋怨责骂伊丽莎白不愿意嫁给柯林斯先生的，现在柯林斯先生到了班内特太太这儿，就啥都不是。 “哎呀，亲爱的卢卡斯太太，你一定想不到我们遇到了什么事情。宾利先生来跟简求婚了！天哪，我就说简和宾利先生的婚事一定可以成的！等简和宾利先生结婚了，她就可以带着她的妹妹们出去社交了。我听说宾利先生他们认识的人，都比柯林斯先生好太多了！就连那个大家都觉得混账的达西先生，那时候在舞会上，柯林斯还想要亲自去拜见他呢，说去拜见他是多么荣幸的事情。笑死人了，他还不知道大家都不喜欢达西先生！” 卢卡斯太太脸绿了，班内特太太笑了。 玛丽在旁边看着，很汗颜，因为卢卡斯太太身边还站着一个夏绿蒂呢。 “妈妈！”伊丽莎白很尴尬地打断班内特太太的话，看向夏绿蒂。 夏绿蒂却朝她笑了笑，好似没将班内特太太的话放在心上。 伊丽莎白跟夏绿蒂说：“要不，我们到外面走走吧，我想跟你说一会儿话。” 夏绿蒂正有此意，听到伊丽莎白的话，就点头。虽然可能彼此之间回不去以前那样的亲密无间，可闺蜜还是闺蜜，闺蜜说悄悄话，可是不带小妹妹的。所以玛丽留在了屋子里，看着班内特太太不遗余力地在卢卡斯太太面前炫耀，并且不时地刺激卢卡斯太太一下。 卢卡斯太太那绿了又黑的脸，让人不忍直视。玛丽决定她还是退到书房比较好，于是在伊丽莎白和夏绿蒂离开了不久之后，就留到书房去了。 班内特先生看到玛丽摸进了书房里，将怀里的书往桌面上一搁，说道：“你的母亲又可以尽情地炫耀了。” 玛丽看向班内特先生，其实她感觉班内特先生对宾利先生和简的婚事，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高兴。“爸爸，你不为简高兴吗？” “我当然是为她高兴，但我总以为一个姑娘除了结婚以外，还有其他的事情。”班内特先生说道。 玛丽眨了眨眼，“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不晓得，总之不要总是只有结婚这件事情。一个人，总得要有除了结婚之外的东西来想一想。我原本觉得，就算简和宾利先生的婚事不成，对她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坏事。成了当然是好事，我也很乐见。但你和丽兹，我倒是希望你们能失恋一回儿。” 玛丽无语，这是什么思维？ 班内特先生说：“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我的。” 玛丽微囧，然后说道：“要失恋，也得有个对象来恋呀。” “麦里屯的官兵很多，总有你们喜欢的。” “可我喜欢的，不喜欢我怎么办？”玛丽反问。 班内特先生侧头看向玛丽，说道：“你喜欢的不喜欢你，那就是你失恋了。” “……” 班内特先生又说：“丽兹嘛，我倒是觉得那个韦翰可以做她的对象。” “……为什么？”玛丽很狐疑，难道班内特先生也认为那个韦翰是个好人？ 班内特先生说：“韦翰是个有趣的家伙，如果他做丽兹的对象，他会用很体面的方法将她遗弃。” “啊？既然觉得韦翰先生会遗弃丽兹，为什么还要让他当丽兹的对象？”伊丽莎白不是班内特先生最偏爱的女儿吗？又父亲会希望女儿情场失意的吗？玛丽狂汗，班内特先生的逻辑她不懂啊。 班内特高深莫测地看了玛丽一眼，然后慢悠悠地岔开话题，“下周一，你的舅舅和舅妈就要来朗博恩了。” 虽然话题很跳跃，但是玛丽还是回答：“嗯，是的。” “看来简和宾利先生的婚事，你妈妈还将要在她的弟弟和弟妇面前炫耀一个冬天。”班内特先生说道。 “虽然有些过火，但也可以理解。爸爸，你说可是？” 班内特先生笑了起来，然后又问：“莉迪亚和凯蒂呢？” “她们一大早就去了麦里屯找姨妈了，说是想进去买一些东西。我听宾利先生提起过，圣诞节的时候想要在尼日斐举行舞会，可能想买些东西准备在舞会上用。”玛丽笑着说道。 班内特先生站了起来，转身看着窗外，说道：“你的两个妹妹对麦里屯的军官们比对圣诞节的舞会可是有兴趣多了，真是又蠢又无知。” 玛丽默了默，说道：“爸爸，她们俩这样也不是办法。” 班内特先生回头，看向玛丽。 “莉迪亚太爱玩了，对她对我们都不是好事。”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莉迪亚小小年纪，和军官们到处游荡，名声已经不太好听了。再发展下去，对谁都不会好。 班内特先生扬眉，“那怎样才好？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不止是玛丽，丽兹也曾跟他说过莉迪亚的事情。 “我的意见？”玛丽有些意外。 “对，你的意见。” “我没什么意见，或许让她离开一阵子会比较好。” “那你觉得让她去伦敦那些地方，对她会更好些吗？”班内特先生问。 玛丽一愣，“我也不晓得。可是爸爸，她需要有人可以管教她。”而在朗博恩，因为班内特太太过于溺爱莉迪亚，所以莉迪亚天不怕地不拍，即使班内特先生黑着个脸，莉迪亚都有恃无恐。 班内特先生看向玛丽，目光复杂。身为父亲，会希望女儿聪明可爱，但是这个女儿，聪明是有几分，可爱却论不上。她没有简的温柔体贴，也没有像伊丽莎白那样的真性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儿考虑事情最多的，就是利和弊的衡量。 女儿长大的太快，有时候在父亲看来也并不是那么好的事情。但他的几个女儿当中，总得要有个女儿，是懂得审时度势的，不是吗？ 玛丽被班内特先生的目光弄得有些发毛，“爸、爸爸？” 班内特先生这才将目光收了回去，说道：“莉迪亚和凯蒂的事情，我会考虑的。” 　　☆、Chapter 41 班内特太太的弟弟和弟妇如期而至，也给班内特府上的几个姑娘带来了礼物。班内特太太对于弟弟和弟妇的到来,喜上眉梢。在宾利先生和简的婚事还没定下来之前,班内特太太就盼望着她的弟弟和弟妇的到来,那阵子她实在是过得太压抑了,没有人能理解她。而现在,宾利先生和简的婚事定了下来,她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的弟弟和弟妇分享那样的好消息。 对于嘉丁纳夫妇，玛丽对于这两位长辈并不陌生，她也有着在她还未曾到来这个世界的一些记忆。嘉丁纳先生虽然出身商界,但是教养很好。无论是风度还是个性，都十分让人赞赏，玛丽见到了她的这位舅舅，不免感叹，都是同一个父母生的，怎么会差别这么大？但是回头想一想简和莉迪亚这两个人，顿时疑虑尽消。这不修行在个人嘛！ 嘉丁纳太太是个聪明优雅的女人，她对朗博恩的几个外甥女也很是疼爱，一来到朗博恩就是给外甥女们分发礼物。发完了礼物，班内特太太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她说起简和宾利先生的婚事。 “对于这件事情，丽兹在和我的通信中也提到过，我真是为你们高兴。”嘉丁纳太太微笑着说道。 班内特太太满面笑容，“可不是吗，你都不晓得我之前几乎为这门亲事操碎了心。你知道的，原本丽兹可以嫁给柯林斯先生的，可是那孩子拒绝了。结果倒是让卢卡斯太太的大女儿捡了个便宜，朗博恩的财产以后就归外人了。要是简和宾利先生的婚事也不成了，我都不知道该要怎么活下去。” 关于柯林斯求婚的事情，嘉丁纳太太早就在伊丽莎白的来信中得知，现在班内特太太又说起，她为了让伊丽莎白不感到尴尬，就体贴得将话题岔开。 “简和宾利先生的亲事倒是很美满。我听说宾利先生是个温柔体贴的青年，心中觉得好奇极了，不知道是怎样的青年，能让大家都赞不绝口。” “舅妈，圣诞节的时候尼日斐花园会有舞会，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宾利先生啦。”玛丽笑着说道。 莉迪亚说：“可我听说那是假面舞会，舅妈怎么能晓得谁才是宾利先生？” “舞会上见不到，平常也肯定会见到的。”伊丽莎白说。 玛丽点头，笑着说道：“也是，我们的舅妈来到了朗博恩，宾利先生一定会安排宴会的。”这可是未来妻子的舅妈呢，宾利先生不是那么笨的人，会懂得怎么做的。 一说到圣诞节的舞会，莉迪亚就兴奋起来，已经在旁边和凯瑟琳叽叽喳喳地讨论起当晚要装扮成怎样的模样了。 伊丽莎白皱着眉头打断她们，“别吵，舅妈还在和我们说话呢。” 嘉丁纳太太微笑：“没关系。” 莉迪亚闻言，眼中带着胜利的光芒看向伊丽莎白，然后跟嘉丁纳太太说她和凯瑟琳到楼上去。得到了嘉丁纳太太的谅解后，莉迪亚跟凯瑟琳就跑到楼上去，继续她们圣诞舞会的话题。 嘉丁纳太太和班内特太太聊了一会儿，后来班内特太太去安排事情了。她看向几个外甥女，简还是和以前一样安静，伊丽莎白倒是一样的活泼并且健谈，至于玛丽……这个小姑娘从前就比较沉默，现在看着倒是开朗了些，话也多了点。 玛丽对这个和蔼优雅的舅妈很是有好感，见对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蓝眸子就弯成了一条桥，笑得又甜又乖。这倒让嘉丁纳太太愣了下，玛丽见嘉丁纳太太有些怔愣，自己也愣了下。 难道，吓到嘉丁纳太太了？ 就在玛丽心里狐疑着的时候，嘉丁纳太太就笑了起来，说道：“玛丽好久不去伦敦了。” 玛丽一怔，笑着说道：“是啊，都快一年了。”她记得上一次去伦敦是和伊丽莎白一起，在她舅舅家小住了一阵子，后来就回了朗博恩。当然，那时的玛丽，还不是她。 嘉丁纳太太说道：“你的性子跟简一样安静，但老在朗博恩里待着，也不是什么好事。我看什么时候，你和丽兹一起到伦敦来住一阵子吧。” 玛丽和伊丽莎白对视一眼，笑着说道：“这怎么好意思麻烦舅妈。” “舅妈都邀请你们了，难道你们还能推辞？”嘉丁纳太太笑问。 玛丽听到嘉丁纳太太的邀请，心里都乐翻天了。她在朗博恩闷得够久了，如果可以去伦敦住一阵子，那当然是好。于是就笑着跟嘉丁纳太太说道：“谢谢舅妈！” 嘉丁纳太太见玛丽接受了她的好意，微微一笑，又问起简关于宾利先生的事情来。 嘉丁纳夫妇来到朗博恩，班内特太太为他们安排得几乎每天都有宴会，第一天的宴会就是在菲利普的府上。菲利普先生和军官们来往得比较多，嘉丁纳夫妇到来赴宴，菲利普先生也邀请了好几位军官过来，其中夏普和韦翰都在邀请的人当中。 原本菲利普先生只是邀请了韦翰，因为韦翰来自德比郡，而嘉丁纳太太在还没结婚的时候，曾经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邀请韦翰先生，那个有礼风趣的青年或许可以和嘉丁纳太太有话可聊。但是在菲利普太太的坚持下，夏普也被邀请来。菲利普太太的想法是，不是每个人都有简那样的好运气，玛丽也没有像是伊丽莎白那样的好相貌，虽然夏普没什么财产，玛丽和夏普似乎很投缘，或许对玛丽来说，或许差一点的，她也愿意接受了。 玛丽不知道菲利普太太的心思，但是见到夏普，确实让她很惊喜。 “怎么，我亲爱的小玛丽，你似乎很惊讶。”夏普笑眯眯地看着玛丽，调笑问道。 玛丽脸上是高兴的笑容，“不止惊讶，而且高兴。” “啧啧，可怜的小家伙，最近一定是没什么人陪你聊天。”不然怎么会见到他就这么高兴。 “才不是没人陪我聊天，我家最近可热闹了。只是好久没见到你，我也会想你呀，我亲爱的朋友。”玛丽皱着鼻子，模仿着夏普的语调。 夏普轻笑起来，这个俏皮的小姑娘，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安静乖巧的样子，可是谁都不知道她会有另一种模样。 “你家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令姐和尼日斐花园的宾利先生喜结良缘，真是可喜可贺。”夏普说道。 玛丽笑着点头，然后问他：“尼日斐花园的舞会，你们受到邀请了吗？” 夏普点头，“当然了，宾利先生的假面舞会，怎么会少得了麦里屯的军官们？”就算宾利先生不邀请，怕且班内特府上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也会要求宾利先生邀请呢。陷入爱情中的男人真是勇气可嘉，夏普觉得如果他是宾利先生，如果娶一个妻子，就要攀上一家子那样的亲戚，还是得琢磨琢磨比较好。 玛丽瞅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话中有话？” “小玛丽，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玛丽咕哝，“我不明白。”就算明白也要装糊涂，那又不是什么好话，有什么好明白的。 夏普见她那带着几分不满的神情，又笑了起来，“虽然聪明人有时候会喜欢装糊涂，但装糊涂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呀。” 玛丽瞪他。 夏普见到她瞪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愉悦。这个小姑娘就像是个小皮球一样，每拍一下，她就弹一下。而且，他似乎告诉过她，她瞪人时的模样，很迷人。 玛丽见夏普越笑越欢的模样，有些咬牙切齿，“真高兴我娱乐了你，夏普先生。” “哎，我的好姑娘，可千万别生气。你还没告诉我，圣诞舞会上，你打算装扮成什么模样呢。”夏普先生是个聪明的人，见好就收。 玛丽轻哼了一声，不搭理他了。 夏普先生笑着哄她，“别生气，来，告诉我，你想装扮成什么样？” 玛丽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从来都是见到别人示弱，她就会顺着台阶往下走的人。见到夏普来哄，也如实回答：“没想好。” “怎么会没想好，你自己心里曾经幻想过自己可以成为怎样的人？” “我幻想过自己可以成为公主，行了吧？”玛丽没好气地问。 “当然行，如果你成为公主，那我就是守护你的骑士。”夏普说。 玛丽又瞪他，“话不能乱说，你知道吧？”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是在乱说？”夏普反问。 “但你总是没半点儿正经的模样！” 夏普叹息，“我哪有没半点儿正经的模样，我现在不是十分正经得像你表达我的心意吗？” “你就扯吧。”玛丽没好气地扔下一句话，然后就去她的舅妈嘉丁纳太太那边去了。 嘉丁纳太太这边正在和韦翰先生聊得颇为愉快，由于韦翰先生生长在德比郡，虽然在老达西先生去世后，韦翰先生就不太去德比郡，现在更是过上了行伍的日子，可是他和嘉丁纳太太的话题可不少，也有不少共同认识的人。韦翰先生长袖善舞又会讨好别人，而嘉丁纳太太可以从韦翰先生那里得到不少从前好友的消息，所以一个晚上，韦翰先生和嘉丁纳太太都聊得很投契。 玛丽走到她舅妈那边的时候，伊丽莎白正陪着韦翰和嘉丁纳太太说话。 他们在谈论老达西先生的为人，说起那位老先生，在他们的心中，达西先生的父亲无疑是个德高望重的人。在谈论到达西先生的时候，韦翰先生也毫不避讳地说起达西先生对他的亏待，这让嘉丁纳太太十分惊讶。 “虽然班内特小姐就要和宾利先生喜结良缘，而达西先生也是宾利先生的好友。可既然我们都在这个地方暂时落脚，我总不会为了避开那位先生，而说一些言不符实的话。老达西先生是我的教父，德高望重，可他去世后，达西先生无视他父亲的遗嘱，亏待了我却是事实。”韦翰说道。 伊丽莎白只是在旁边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嘉丁纳太太看向伊丽莎白，只见她脸上没有任何不赞同韦翰先生的神情。嘉丁纳太太愣了下，又看向刚走过来的玛丽，玛丽轻轻耸了耸肩，笑了笑。 嘉丁纳太太这才说道：“这样啊，我从前倒也听说过，达西先生是个脾气高傲的孩子。”但是再多的话，嘉丁纳太太就没有再往下说了。 回到朗博恩的时候，嘉丁纳太太和玛丽说起韦翰先生的事情时，说道：“我从前虽然也听说过达西先生是个坏脾气又十分高傲的孩子，但像那样出身的人，高傲也是可以理解，脾气坏也并不代表他的品格坏。” 对于嘉丁纳太太的话，玛丽十分赞同，“韦翰先生的脾气倒是不坏，但我们爸爸对他也颇有成见。由此可见，也并非是每个人都会觉得他的品格无可挑剔。” “但丽兹对他似乎很有好感。”嘉丁纳太太有些担忧地说道。无可否认韦翰是个讨人喜欢的男人，但是这个男人毫无家产，而且太会讨人欢心的男人，有时候总是让人无法放心。 玛丽点头：“舅妈，你必须得承认，他很会奉承人。即使我跟爸爸一样，对他有些成见，但我也并不讨厌他。” 嘉丁纳太太沉吟了下，说道：“丽兹和他也未必会朝着我所想的那种方向发展，还是再观望一下再说吧。对了，我看到你和那位夏普军官相谈甚欢。” “舅妈，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但我也听你姨妈说了，他似乎没什么家产。我的小玛丽，不论是你还是丽兹，你们在选择对象的时候，总得要想一想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才能舒服。”嘉丁纳太太善意提醒。 玛丽一怔，她觉得夏普……真的不错的。如果说在这样的一个世界，有这么一个人能接受像她这样不怎么淑女的姑娘，而且和她能相谈甚欢，日子可能不会很富裕，但至少……也是舒服的吧？玛丽虽然能理解夏绿蒂为什么选择了柯林斯先生，但如果是放在她身上，她的余生要跟一个毫不了解自己的男人在一起，她无法想象那样的日子。 “可是舅妈，将来的日子是否舒服，最基础的前提应该是两情相悦，就像简和宾利先生一样。”玛丽说道。人的任何改变，不论是为了谁，都应该是心甘情愿的。为了感情而妥协，为了婚姻而改变，应该是以两情相悦为前提，如果连两情相悦都不可以，至少可以和对方有话可聊，相敬如宾。 嘉丁纳太太有些莞尔，但又有些感概，“不说这个，莉迪亚和凯蒂都在谈论圣诞舞会的事情，你的两个姐姐对这个也比较期待，你呢？” “我？”玛丽眨了眨眼，然后笑了起来。 如果你成为公主，那我就是守护你的骑士。 虽然夏普总是没点正经的，但是不是可以……信他一回儿？ 玛丽想了想，笑着说道：“我啊，我想好了，我那天晚上，要当一个公主！” 每个姑娘的心中，都会有一个公主梦。在家里，父兄爱她护她，在外面，有她的骑士守护着她。但是在圣诞节的舞会上，玛丽虽然等来了骑士，但是那个骑士，却并不是她所想的那个。 “你不是……”夏普。 玛丽猛地将已经到了舌尖的话忍了回去，错愕不已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骑士装，脸上带着面具的男人。她确认过这个舞会里只有一个人穿着骑士的装束，如果是有，那个人难道不该是夏普吗？可眼前这个男人，显然不是夏普。如果她没猜错，他是达西先生……可怎么会是达西？ 夏普呢？不是说他也受到了邀请吗？何止是夏普，这个化装舞会有部分原因是为了避免达西和韦翰两个人碰面尴尬的情况下产生的，上一次尼日斐花园的舞会上，韦翰专门为了避开达西而没有去尼日斐，害得达西先生落下了诟病，这让宾利心里并不好受。为了避免两人在舞会上见面发生难堪的事情，这样的假面舞会就十分适合。 面具掩去了达西脸上的神情，他望着眼前这双蓝得跟海水一样的眸子，淡声说道：“看你的反应，似乎你是在等另外的人。”达西说道。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彼此是谁，但是谁都没有拆穿谁。 玛丽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没有。” “嗯？”达西望向她。 玛丽低头，笑了笑，语气说不上失望还是什么，她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说没有，我没有在等另外的人。” “这么说来，你确定你要找的人，就是我？”达西的语气充满了怀疑。他刚才在会场里转了一圈，正觉得无聊的时候，忽然这个带着面具的姑娘出现在他的面前，用十分俏皮又轻快的语气问—— “嗨，我的骑士。我来了，还不赶紧拜见你的公主。” 他当场就愣了下，定睛一看，眼前这个体态轻盈的姑娘弯着一双美丽的蓝眼睛，侧头望着他。她带了面具，让他无法看清她的神情，但他可以轻易地感觉到她的愉悦之情。 “怎么了？”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仰头看着他。 而他也终于认出她，她是班内特府上的三姑娘，玛丽班内特。但是她似乎，将他当成了别的男人。这个认知，让达西心里有些不愉快，他语气带着几分不悦，冷声问道：“你确定，你是我的公主？” 然后，这个姑娘似乎就震惊了，然后僵站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说出那一句话，话到了一半，却又欲言又止。那语气，带着几分忐忑，有带着几分希冀。他不知道她在希冀些什么，但他却十分确定她在忐忑些什么。她担心，他不是她所找的那个人。 很遗憾，他并不是她所找的那个人，所以他也不会无聊到非要她承认这一点。 玛丽听到达西的话，忍住心中的失望，语气有些过分轻快，“当然啊，公主不找她的骑士，还能找谁？” 　　☆、Chapter 42 公主不找她的骑士,还能找谁？ 可是,到底谁才是她的骑士？ 这个问题,玛丽也很想知道答案。但是不管是谁,在这样的一个晚上,谁也不知道谁,或者说即使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的身份，但彼此都当对方是陌生人的晚上,何必在意谁是谁？ 就让她这样放纵一晚，或许她的一生当中,也就这么一个晚上，可以肆无忌惮。 这么一想，玛丽顿时将心中所有的包袱暂时放下。她朝达西行了一个宫廷礼,达西一愣。 “身为一名合格的骑士，难道你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做吗？” 对方带笑的声音让达西一愣，他俯首，望向她。只见她的那双蓝眸子闪着几分俏皮的笑，语气也轻快，跟刚才的犹豫判若两人。 达西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出于礼节，他还是朝她躬身，然后伸出了手。 玛丽笑了起来，将手放进他的掌中。 “这么一个晚上，我一定会记得的。”她笑着说。 达西没有搭腔，只是握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进了舞池中。舞会上有各式各样的人，扮演怎样角色的人都有，大家在面具底下，放纵着自己平时不为人知的一面。 玛丽一边跟达西跳着舞，一边说道：“我喜欢这样的舞会。你呢？” 达西用平板的声音说道：“说实话，我觉得有些无聊。” “如果你觉得无聊，那么恭喜你，你平时所呈现的，就是真实的自己。”玛丽笑着说道。 “哦？” “嗯，你身边有像我这样大的姑娘吗？”玛丽问。既然是陌生人，那就从最基本的了解开始，从此刻开始，她忘记自己所知道达西的一切，所有的事情都从她目前所了解到的开始。 “有，我有个妹妹，今年还不到十六，很可爱。”说到自己妹妹的时候，达西的语气放缓了，带着几分温柔。 这是玛丽第一次听到达西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那你一定很疼她。” “她爱我敬我如父亲，我当然也很疼她。”达西说道。 “那你知不知道，每个姑娘心里都曾经希望自己是世界的公主？”两人交换位置，她和他擦肩而过。 姑娘家身上独特的香味忽然萦绕在鼻端，达西微微愣了下。又听到玛丽含着笑意的声音，“或许你妹妹心中也有过这样的希望，但我想，她现在一定感觉很幸福。” “嗯？” “因为有个很疼爱她的兄长，你说到她的时候，语气很温柔。即使我没见过你的妹妹，也不晓得你们兄妹是怎么相处的，但我想，那么疼爱她的你，一定会竭尽所能给她你所能给的关爱和照顾。” 玛丽的话，让达西有些失神，他说道：“你过奖了。” 玛丽有些狐疑地抬头，这一抬头，就看进了达西的眼里。他的眼里没有笑意，甚至带着几分阴霾。玛丽有些惊讶他这样的反应，一直以来达西所能让她察觉到的情绪，要么就是高傲，要么是恼怒，但他从来没有让她感觉到这样负面的情绪。 “我并非是你所想的那样好的兄长。”达西说道。 “或许那是你对自己要求过于苛刻。” “不，身为一个兄长，我曾经并没有保护好她。幸好她十分依赖信任我，什么事情都会与我说，我才及时发现她面临的危险。”达西眼里带着几分阴郁，沉声说道。 玛丽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每个人，除了身边的人保护她之外，她最应该学会的，是自我保护。如果你曾经的疏忽让她面临了危险，那么下次，她就会懂得，除了依赖兄长的保护之外，她更应该学会的，是自保。” 达西低头，看着她。她今晚一直带着面具，而且这时她那长卷的睫毛正低垂着，那双生动的蓝眸子被掩在睫毛之下，让他无法看清她的神色。但是她的语气，却很认真，并且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喟叹之意。 “我是她的保护人。”达西说道。 “可你不能保护她一辈子呀。”那长卷的睫毛扇了扇，然后她抬眼，望向他的眸子，依然清澈而晶亮，“即使你是她的兄长，是她的保护人，可总有一天，她要离开你的羽翼自己生活。如果她没有意识到自我保护的重要性，以后，将要怎么幸福地在世上活着？我的骑士 ，公主要获得幸福，不光是因为有骑士的守护，更应该是因为在她的骑士缺席之时，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玛丽的话，不免让达西有些意外，至少在他过去和身边的姑娘们聊天时，从未有人聊过这样的话题。姑娘们的话题，一般都是最近看了哪些书，琴艺最近是否有长进，再不然就是谈论最近举办的舞会上有什么趣事见闻。 她的言行总是与别的姑娘不太一样，有时候她的所言所行并不十分合理，但却给他一种想反驳却哑口无言的感觉。至少，刚才她所说的一番话，他认为是正确的。 达西默了默，说道：“我的公主，你有这样的见解，让我有些意外。” 我的公主？玛丽愣了下，然后抬眸望向达西，彼此的真实面容都在面具之下，可眼睛却骗不了人。至少，达西的眼里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达西跟她对视着，略为失神的两人脚步一错，玛丽差点整个人栽进了他的怀里。幸好这时一场舞已经接近结束，玛丽的手抓住他的手臂，脚步踉跄了下，及时稳定了重心。 “抱歉。”她轻声道歉。 “嗯。”达西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玛丽终于忍不住轻笑了起来，笑声还颇为愉悦。达西发现，原来快乐会传染，有人的笑声似乎天生就具有感染力。他似乎从没听到这个姑娘这样的笑声，她平时都是微笑居多，并且很多时候，笑容虽然随和，但骨子却透着几分疏远。 她的笑容让他掩藏在面具下的嘴角扬了起来，“你很高兴？” 说着，两人一起走出了舞场。 玛丽走在他身侧，两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露台的地方。 “对啊，我很高兴。”玛丽笑着说。 “为什么？” “你知道吗？你的声音里总是透露着骄傲，即使你带着面具这样站在我面前，我看不到你的任何神态，可你就是这样站着，都会散发着‘请里我远些’这样的感觉。跟你说话，你的语气不会有太多的变化，嗯……给人面瘫一样的感觉。” 达西僵住，“面瘫？” “对，面瘫。”玛丽点头，然后侧着头，干脆直接笑问：“你平时是不是面瘫？” 达西的眼角微抽，断然否认：“当然不是。” 玛丽用十分怀疑的语气问道：“真的不是？” “当然！”达西的声音斩钉截铁。 玛丽十分遗憾，“原来是我判断错误啊。其实我平时推理能力很强的，观察能力也很强，照说是不会出错的。”而且达西明明就是个面瘫，否认也没有用，她早就知道了。 达西瞥了她一眼，说道：“不谦虚的姑娘。” 玛丽又笑了起来，笑声悦耳动人。 “人在不该谦虚的时候谦虚，那就是虚伪了。而且，今晚的我可是公主，在骑士面前，即使公主不谦虚又怎么了？本来就应该守护着公主的骑士，难道不是应该对公主的各种小毛病习以为常了吗？” 她声音里那种理所当然的意味，让达西一愣。她说出这种话时，让人感觉她从前似乎也被人那样如珠似宝地对待过。但这样一个出身乡下的姑娘，会有那样的经历吗？ 达西心里很疑惑，可是这个姑娘从一开始，就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开始时的不屑，到后来被她冒犯的恼怒和反感，而后慢慢发现，这个姑娘像个矛盾集合体。他似乎……被这个矛盾集合体吸引了目光。 察觉到自己的心思，达西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玛丽侧头，说道：“你很喜欢皱眉。” 达西闻言，赶紧放松，两条扭曲的眉毛登时恢复原状。然后，他扬眉，说道：“你似乎很喜欢笑。你平时也跟现在这么爱笑吗？” 玛丽沉吟了下，“我平时也爱笑，但笑也分很多种。我平时很少像今晚这样笑。”人在放松愉悦的情况下，连笑都是放松的，这她当然晓得。大概……以后也不会再有像今晚这样的时机，让她决定暂时放下一切的包袱。 人总是要生活的，她也不可能随时放纵自己。或许，在她的余生里，也不会再有像今晚这样的心情。 达西没想到她会这么坦白，他简直是要怀疑他是不是认错人了。因为平时这个姑娘的话，总是似真似假的。 玛丽也没有再管达西，仰头看着紫黑色的天空。今晚是个晴天呢，浩瀚星空，深邃迷人。 “我曾经听说过一句话，爱笑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差，我希望自己的运气可以变得更好一些。”她记得父亲曾教育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不管是快乐的还是悲伤的，只要你还有笑的能力，那么就努力地微笑。很多时候，谁先笑就谁先赢。 她一直记得父亲的话，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都会记得努力微笑。当然，无法保持微笑的时候，她也不会太过勉强自己，有时候安分地当个面瘫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爱笑并不意味着你的运气会变好。”达西说道。 玛丽眨了眨眼，然后说道：“你知道吗，我认识两个青年，两个人都长得高大英俊，可人们对他们的评价却截然不同。” “哦？” “同样一表人才的两个绅士，一个家财万贯但是他不喜欢笑，并且行为很高傲，不喜欢随便跟人交谈；另一个没什么家产，但是他温柔体贴，待人随和，而且脸上总是带着笑容。我相信这两个人或许品质都是一样的好，或者说，总是面带笑容的那个绅士，他的真实品格并不比那个高傲冷清的绅士好。可是，别人对这两个人的评价，都是偏向那个总是带着笑容的绅士。” 达西的语气这回终于带着几分嘲讽，“那不过是旁人被障了目而已。” 玛丽说道：“或许你说的对，别人是被障目了。可是，人都会有先入为主的时候，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也承认自己比较喜欢看到别人的笑脸。” “但伪装者的面目总有一天会暴露。” “只要伪装者能讨她们的欢心，不会对她们的利益造成损失，人们并不在意伪装者的真实面目是怎样的。”玛丽说道，“再说了，如果两个人的品行是一样的情况下，那个总是面带笑容的人，总是会更加受欢迎一点。亲爱的骑士，你是否承认这一点？” 达西沉默，然后淡声说道：“我无法否认。” 玛丽转身，双手搭在栏杆上，说道：“我今晚很高兴，或许以后都不会有像今晚这样令我高兴的时候。” “为什么？” “因为今晚我是公主，而我的骑士，也没有缺席啊。”玛丽笑着说道。她仰头望着星空，不知道曾经的亲人是否平安康泰，但不管怎样，她会记得他们曾经对她循循教导，该明白的道理该要坚持的，她都会努力去做。 不管心里多想念多难过，她都会努力过好现在的每一天。 达西一怔，心里也因为她的话而有些欣喜。今晚这个姑娘，因为他的存在而高兴，这对他而言，至少不是件坏事。 　　☆、Chapter 43 尼日斐花园的假日舞会让年轻人们都玩得很快乐,甚至在回去的路上,班内特府上的几个姑娘还在叽叽喳喳地谈论着舞会上的事情,莉迪亚和凯瑟琳在谈论她们晚上一共和多少个人跳了舞,而伊丽莎白正在和简说着悄悄话。玛丽有些反常,她原本话也不算多,但是今晚回去的路上，基本上就在保持沉默。 到了家里,简问她是不是在舞会上玩得不愉快。 “怎么会？事实上，我今晚玩得很高兴,真的。”玛丽说道。当然中途也有过一点失望，但是总的来说，真的不错。 “我看到你和一个人在露台里站了很久,那个人是夏普先生吗？”伊丽莎白问。 玛丽摇头，“不是夏普。” 夏普不是骑士，而是装成了恶魔，忽然在她一个人的时候出现在她身后，说什么“我不是守护公主的骑士，而是不折手段要将公主掳走的恶魔”，神出鬼没的，吓得她想狂扁他一顿。 “很少见你和陌生人那么多话的。”伊丽莎白说。 “胡说，我明明就很随和，只要有人愿意要和我说话，我都很乐意陪别人聊天的！” 伊丽莎白有些莞尔地望了她一眼，“你就胡扯吧。” 玛丽只手撑着下巴，说道：“哪有胡扯。丽兹，你今晚玩得高兴吗？” “还不错，因为韦翰先生也去了，我一个晚上都在和他一起跳舞。这是我有生之年的舞会中，最高兴的一次了。”伊丽莎白背靠着床头，那双漂亮的黑眸都笑弯了。 玛丽跟她一起靠在床头，“他能认出你来？” “嗯。”伊丽莎白点头，脸上带着笑容。 在领一张床上的简忽然问：“丽兹，你……爱上了韦翰先生吗？” 伊丽莎白摇头，“我不能担保，亲爱的简，我们的舅妈也跟我说过这个问题，我只能说在我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我尽量避免跟他谈恋爱。” 简说道：“只要是自己的选择，要和谁谈恋爱，我都认为其他人不应该干涉。只是丽兹，我还是有些担心。” “担心卡洛琳和达西先生的说法是真的？”伊丽莎白这回不再像过去那样谈起了韦翰先生不好就像刺猬一样，反而很心平气和，“这个你们都不需要担心，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关键是简和宾利先生快要结婚了，伊丽莎白对卡洛琳再不满意，为了姐姐的幸福，她也会尽量让自己对卡洛琳产生好感，但是对达西，她只能保证自己尽量以礼相待。 玛丽和简对视了一眼，没有再在韦翰的事情上打转。 简双手放在被子的外面，又说道：“宾利先生跟我说，见到了我们的舅舅和舅妈，都十分意外。” 嘉丁纳夫妇不论是在修养还是言行上，都高出他们的姐姐很多，涵养风度让宾利一家人和达西都十分意外。这是宾利私下的时候，跟简说的。 玛丽笑着往被子里缩，打了个哈欠，语气有些含糊：“大概是舅妈不会像妈妈一样一惊一乍，而且舅舅平时在城里待着，跟人打惯了交道吧。” 伊丽莎白笑了笑，说道：“舅妈说你接受了她的邀请，要去伦敦玩？” “对啊，舅妈邀请的不是我，是我和你。丽兹，我们一起去吧？”玛丽闭上了眼睛，已经开始想象这个时候的伦敦该是怎样的，她在朗博恩里真的闷坏了。 伊丽莎白有些犹豫，“夏绿蒂和柯林斯先生的婚期就到了，夏绿蒂说三月份她的父母会去汉斯福，她希望我能和她的父母一起去看她。” 自从知道了柯林斯先生和夏绿蒂的婚事之后，伊丽莎白和夏绿蒂的友情一直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现在夏绿蒂主动邀请她，或许两个人都回不到以前那样，但也是修复友情的一个好机会。 玛丽一听伊丽莎白的话，瞌睡虫跑了，张开眼睛看向伊丽莎白，“你要去夏绿蒂那儿吗？” “当时她注定邀请我，我没办法推辞。”伊丽莎白说。 玛丽咕哝着，“我就弄不明白你了，你之前对柯林斯先生和夏绿蒂的婚事那么大的意见，现在怎么又愿意去汉斯福了。再说了，不是我觉得柯林斯先生怎样，你去了那儿，柯林斯先生肯定会各种摆谱，让你知道你错过了他，是多么可惜的事情。到时候就有得你受的。” 伊丽莎白有些无语，玛丽说的这些她并不是没有想到，她也很矛盾。她一方面对这桩婚事抱着一种并不看好的态度，但另一方面她又想知道夏绿蒂的婚姻生活，到底是不是夏绿蒂想象中那么美满。 夏绿蒂屈就于世俗的利益而接受的婚事，真的如同她所想的那样幸福吗？ 伊丽莎白想知道这个。 简笑着跟玛丽说道：“丽兹不陪你去伦敦没关系，她去汉斯福的话，你可以去尼日斐陪我。”简和宾利先生的婚期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比夏绿蒂的婚事晚一个月。所以短期内，在简结婚之前，玛丽和伊丽莎白都不可能去伦敦或者是汉斯福的。 “去尼日斐也没什么好玩的。”玛丽咕哝。 “我没叫你去玩，我是叫你去陪我呀。”简笑眯眯地说道。上次她无意中听到玛丽和父亲在书房里谈论莉迪亚和凯瑟琳的事情，说是担心她和宾利先生结婚之后，莉迪亚和凯瑟琳还是像现在这样难以管教，不止会影响到她和宾利婚姻生活的幸福美满，也会影响到家里的名声。 自从那次之后，简发现玛丽的很多想法，过去她和伊丽莎白都无法赞同。可她在和宾利先生交往的过程中，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是发现玛丽的很多想法和意见，都是有道理的。譬如在对待宾利小姐的态度上，再譬如说在对待宾利先生的态度上。而且，关于莉迪亚和凯瑟琳的问题，她也一直都在为此而担忧。那两个妹妹实在太爱玩，尤其是莉迪亚，有时候玩得忘情，什么形象都不顾了。 “我去陪你？你和宾利先生不嫌我碍眼吗？”玛丽无语。她也没兴趣当那个电灯泡啊，人家新婚燕尔的，她有毛病才会去当电灯泡。而且简和宾利先生新欢，尔侬我侬的，周围的粉红色泡泡都能闪瞎她的眼，这让孤家寡人的她情何以堪？ 伊丽莎白笑了起来，说：“简和宾利先生一起的时候，你别去打扰。宾利先生出去办事的时候，你就去陪简。” “那当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吗？不干。”玛丽难得傲娇一把，转身，闭眼。 伊丽莎白和简见她那样，相视而笑。到底是干不干，到时候就晓得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要是简和宾利先生结婚了，伊丽莎白去拜望夏绿蒂了，而莉迪亚和凯瑟琳又被送去其他地方了，就留玛丽一个人在家里，估计班内特太太的满腹话语除了对玛丽倾诉也别无他人了，到时候就算简让玛丽不用去陪她，大概玛丽都会受不了班内特太太那脆弱的神经，自己每天走路都愿意跑去尼日斐里待着。 嘉丁纳夫妇在朗博恩过圣诞节，一周左右的时间，几乎都有宴会，最后一天的宴会是在尼日斐花园宾利先生招待的。在尼日斐之前的每次宴会，伊丽莎白都会让班内特太太将韦翰先生邀请来，原因是韦翰先生生长的那个地方，嘉丁纳太太曾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而最后在尼日斐花园的宴会上，韦翰先生实在是不宜出席，所以就只好作罢。 对此，班内特太太还忍不住嘀咕，“我就弄不明白宾利先生为什么要那么偏爱达西先生，那个无礼的家伙，附近都没人喜欢他的。” 嘉丁纳太太说道：“姐姐千万别这么说，我从前虽然听说过达西先生是个坏脾气又高傲的孩子，可是他在彭伯里那一带名声都不错的。” “管他的名声错不错，他才来的第一次舞会上，就拒绝了要和丽兹一起跳舞的邀请。天哪，我都没见过这么无礼的人。他再有财产又有什么用，还不如韦翰先生那样幽默风趣的人好。” “我承认韦翰先生是个很不错的青年，可是姐姐，你与丽兹对他也有些过于偏爱了。”嘉丁纳太太温声说道，“而且也不必每天都邀请他来，宾利先生的家人似乎都十分健谈。而且达西先生和宾利先生交好，总要顾及主人家中的客人情绪。” “宾利先生的家人是健谈，那可只限于在身份地位跟他们差不多的人面前而已。真正随和温柔的人，只有宾利先生而已。”伊丽莎白在旁边说道。 玛丽忍不住说：“丽兹，别这样说，简日后会是尼日斐花园的女主人。” “卡洛琳和露依莎我可没冤枉她们。至于达西先生嘛，舅妈早就听说过他的坏脾气和高傲了。” 玛丽语塞，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这样的场合讨论这些事情并不恰当。而且当着嘉丁纳太太的面……玛丽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这些亲人，不论是嘉丁纳夫妇还是菲利普夫妇，他们都很偏爱伊丽莎白。 嘉丁纳太太适时打圆场，笑着说道：“好了，你们俩别在讨论这些话题。像他们这些出身比较体面的人，有时候难免眼光高了点，都是可以理解的。丽兹，你昨个儿才跟我说，简要成为尼日斐花园的女主人，你会尽力对之前不想搭理的人产生好感的，所以那些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伊丽莎白笑着说：“是在舅妈跟前我才说的。” 嘉丁纳太太有些莞尔，这时刚好班内特太太进来说马车准备好了，所以一行人就一起去尼日斐花园了。大概是因为嘉丁纳夫妇在，这一周的莉迪亚和凯瑟琳虽然也爱玩，但是比起平时，倒是有些收敛。这让玛丽等人觉得宽慰了些，能少些在公共场合里失态，对她们总是好的。而班内特太太在简和宾利先生的婚事确定之后，整个人心情各方面都不错，加上有嘉丁纳太太在旁边陪着，倒是也没闹什么笑话。 到了尼日斐花园，宾利一家以及达西都在。彼此寒暄过后，该玩牌的玩牌，该聊天的聊天，好不热闹。 玛丽在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窗户边上的达西，心里说不上来说什么感觉，但总觉得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达西当然也看到了玛丽，只是他们甚至都没说上一句话，玛丽就被宾利小姐拖走了，说是有些姑娘家的体己话要说。 嘉丁纳太太和伊丽莎白她们正在和赫斯特夫妇玩牌，班内特先生和嘉丁纳先生坐在沙发上，卢卡斯先生也在，几个老绅士凑到一起，总是难免高谈阔论，谈论着最近发生的一些大小事情。宾利在旁边陪着，也发表一下看法，而达西一如既往地很少说话，除非别人主动询问些什么，才会回答一两句话。但也有例外的时候，譬如他会对嘉丁纳先生的话题比较感兴趣，话也相对而言会多一些。 而在陪着几位老绅士的时候，宾利先生的眼睛总是不时地瞄向正坐在她舅妈身旁的未婚妻简身上，两人的目光不时地半空相遇，然后彼此一笑。 达西终于忍不住跟他的好友说道：“与其这么隔空相望，你不如过去陪他们一起玩牌。” 宾利说：“我担心会冷落了客人。” 达西先生看着几位谈兴依然很浓的老绅士，说道：“放心，他们的谈兴只会越来越浓，并不会在意你这个主人是否冷落了他们。” 似乎人到了一定得年纪，都会喜欢怀旧。这几位已经有了年纪的老绅士，原本还在说着最近发生的国家大事，但是也不知道是什么话题，卢卡斯先生说到了一个他们都共同认识的故人，然后这几个人的话题就怎么也刹不住了。即使是涵养极好的嘉丁纳先生，也有些忘情。 宾利稍作犹豫了一下，然后见几位老绅士似乎真的如同达西说的那样，谈兴越来越浓。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站起来跟达西说道：“那我过去一下。” 达西微微颔首。 宾利先生才走，宾利小姐就和玛丽出来了。达西看向那两个姑娘，站了起来。 玛丽和宾利小姐一起走过去，几个老绅士依然不可自拔地沉浸在名为怀旧的谈论中，而宾利先生和简坐在一起，两个人在谈论些什么。 玛丽眨了眨眼，看向达西，他果然是什么时候都跟大家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啊。 玛丽问：“达西先生，不去玩牌吗？” 不等达西回答，宾利小姐就笑着说道：“我的朋友，你不晓得吧，达西先生一向都不爱玩牌。” 玛丽一愣，然后就听到达西的声音响起，“是那样不错。” 达西一向认为玩牌是很无聊的事情。 宾利小姐得到了达西的承认后，脸上带着笑容，说道：“我刚才和玛丽在说化装舞会的事情，达西先生，下次可以带乔治安娜一起来尼日斐花园，我觉得她也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说到妹妹，达西脸上的神情放柔了，说道：“她现在在伦敦，有机会的话，会带她过来的。” 玛丽看到达西脸上明显柔和了的五官线条，有些失神，有的人并不是没有温情的一面，只是他的那一面，只会留给自己在意的人而已。 宾利小姐的声音颇为愉悦，“我太期待在尼日斐里见到她了。对了，达西先生，你最近写信给乔治安娜的时候，请务必转达我的邀请。” 达西点头，然后目光看向玛丽。 玛丽察觉到达西的目光，有些意外，但是……心中那种不一样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她忍住扶额的冲动，妹子，你别因为圣诞节的晚上，就弄不清楚状况了好不好？！ 春心满天飞，真的不是什么好习惯……玛丽花了三秒钟将那种异样的感觉扔回了心里的回收站，然后就十分坦然地迎着达西的视线，笑着说道：“虽然没有见过达西小姐，但是她似乎无处不在呢。每次和卡洛琳她们聊天，都总是免不了听到她的事情，我真的十分期待可以在尼日斐见到她。” 达西看着她坦然的神情，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他想起舞会那晚，她并不是这样的。现在这样的玛丽·班内特，是带着面具的人。这让达西心里头有些不愉快，甚至是有失落，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可是他觉得，那天舞会上的玛丽，坦率可爱得让他觉得有些……迷人。甚至让他在回去后，有时还会不经意地想起她说过的话，关于他妹妹的事情，还有关于她说为什么喜欢笑的事情。 他确定自己跟她一样，喜欢别人的笑脸比较多。但是他却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姑娘这样客套的笑容。 　　☆、Chapter 44 达西微皱着眉头的模样,让玛丽看得有些莞尔。早就说过他喜欢皱眉了，还不承认。 宾利小姐看到达西的神情，以为他是因为玛丽的话而不快。说到底，玛丽不过是个乡下姑娘，要是达西认为达西小姐没必要和玛丽打交道,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宾利小姐误会了达西的申请，但即使她误会达西对玛丽有意见,也没打算要帮玛丽打圆场。恋爱中的女孩大多数有私心,别的女孩不得体,才会衬得她更得体可爱，对方才会明白她的难能可贵。 宾利小姐不止不帮玛丽打圆场，她还笑着说：“是呢，到时候也让乔治安娜感受一下班内特太太的热情招待。” 玛丽闻言，一怔，侧头看向宾利小姐。可是对方脸带着笑容，好像是不经意提起的而已，不含一丝恶意。 “我妈妈有时候见到贵客，难免有些兴奋。不过，简也快要和宾利先生结婚了，她以后也一定会很注意克制自己的热情，免得到时候惊扰了贵客。”玛丽笑着说道，话中有话，提醒宾利小姐别忘了以后班内特姓也将会是宾利的亲戚，她这样暗中讽刺自己兄长的丈母娘，对她实在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宾利小姐有些错愕地看向玛丽。 玛丽朝她礼貌一笑，人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是随她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的。刚才一见着她，就说是有什么体己话要说，不过也是旁敲侧击地想知道舞会那天晚上，达西到底有没有和伊丽莎白一直跳舞。 说来也是好笑，伊丽莎白对达西的厌恶那么明显，为什么宾利小姐还会认为达西是喜欢伊丽莎白的？虽然达西是曾经主动向伊丽莎白道歉，但伊丽莎白也没接收达西的道歉，自那次之后，达西也没有什么行为会让人误会，宾利小姐居然还会将伊丽莎白当成是她的假想敌，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达西原本微皱的眉头，这时皱得更紧了些。 玛丽见状，微微一笑，“我舅妈好像有点事情需要我去帮忙，先失陪了。” 宾利小姐看着玛丽离去的方向，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不屑，“说她聪明有时候又不见得，达西先生，我是没得选择了才会和这样的人家当上亲戚。你知道我哥哥对简的感情不可自拔，他为了简可以接受这样的人家成为他的亲戚。但如果是你，我劝你还是仔细想想比较好，有一个像班内特太太那样的丈母娘，也是够让人受的。” 达西看向不远处的玛丽在嘉丁纳太太身旁坐下，不知道跟嘉丁纳太太跟她说了些什么，接着她脸上就露出了带着几分羞怯的笑容，回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 那样带着几分羞怯的笑容，可比刚才那样客套的笑容顺眼多了。 “达西先生？达西先生！” 达西淡定回神，然后侧首，看向宾利小姐。 宾利小姐一怔，看向刚才达西目光所在的方向，毫不意外地看到那里除了有嘉丁纳太太和玛丽之外，还有一个伊丽莎白。她笑了笑，说道：“伊丽莎白小姐确实是个漂亮的姑娘，但她似乎为了韦翰先生而对你深恶痛觉。” 可怜的伊丽莎白，无缘无故地成了躺枪的对象。 达西说道：“虽然很遗憾她对我的误会如此之深，但我无法左右她的想法。” 宾利小姐愣了下，怔怔地看向达西。达西真的……喜欢伊丽莎白吗？但如果他喜欢的不是伊丽莎白，那他刚才看到的谁？玛丽班内特？ 可是，达西怎么可能会喜欢上玛丽班内特？ 宾利小姐在心中重新对玛丽进行评价，可是到最后，她都认为，虽然玛丽比她的两个姐姐似乎要聪明些，但她长相与两个姐姐相比逊色不少，虽然传说是最近一带最有才气的姑娘，但说实话，还不足以让达西产生好感。 班内特一家和嘉丁纳夫妇在尼日斐花园的宴会一切顺利，并且总体上来说，算是十分愉快。 临走的时候，嘉丁纳夫妇再三向宾利先生表示谢意，感谢他们的招待，并且说日后回了伦敦，有机会的话，请赏光到嘉丁纳的府上做客。 宾利先生客气地一一应承，并且亲自送他们到门外。 将班内特一家和嘉丁纳夫妇送走后的宾利先生，和达西往回走的路上，已经开始想念他那亲爱的未婚妻了。他想了想，跟达西说道：“达西，不如我们明天去散步吧？” “去哪儿散步？” “额……去附近的矮树林，怎样？” “我亲爱的朋友，你很快就能抱得美人归，实在没必要为了见她一面而特地跑到她和两个妹妹经常散步的地方去碰运气。”达西淡声说道。‘ “喂！达西，看在上帝的份上可千万别那样说，你看今晚的星空多晴朗，明天一定会有好天气的。不然，我们一起骑马？”宾利先生笑着说道。 达西目视前方，说道：“真是佩服你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宾利一愣，“什么意思？” 达西给了宾利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宾利微囧了囧，然后说道：“我懂我懂，但达西，你不明白简的好处。我愿意为了她付出我的所有，她的姨丈是律师又怎么了？可你看看她的舅舅和舅妈，这两人虽然是商人，可风度涵养并不亚于我们身边接触的人。即使她的父亲性情古怪母亲有时候有些失态，但简和她的两个妹妹言行也很得体。” “你确定她的母亲只是有点失态？那简直就是愚蠢了。还有她的两个妹妹，放浪形骸。这样的事情要是搁在我头上，我觉得还是十分有必要斟酌一下的。”达西脸色十分严肃地说道。 宾利莫名其妙地看了达西一眼，说道：“你在纠结什么？明明这样的事情是搁在我头上，而不是你。说实话，达西，我觉得你这次到尼日斐，总是有些奇怪。” “我没有奇怪的地方，我只是一番好意提醒你而已。” “……在这之前，你已经提醒过了。”宾利说。 达西默了默，说道：“我只是担心你忘了。” 宾利有些无语，然后说道：“说实话，你从小到大，无论在哪一方面都完美的一塌糊涂，我对你实在是非常佩服，我们在很多事情上都很有默契。但是在对感情的态度上，我感觉跟你实在是太没默契了，我愿意为了我心爱的人付出一切，她的父母和妹妹如何，我并不十分在意。而且你有时候实在是太挑剔了，当初要不是因为你太挑剔，也不至于得罪了伊丽莎白。瞧，人家都现在都不愿意接受你的道歉吧？” “……为什么又说到伊丽莎白？”达西有些无语。 宾利耸了耸肩，“虽然我没你聪明，但你今晚一直在看着谁我还不至于没发现？” “总之不会是伊丽莎白。” “那会是玛丽小姐吗？。”宾利笑得有些贼兮兮的，然后拍了拍达西的肩膀，说道：“你就别装了，圣诞节的舞会上，我都看到你和玛丽单独待了许久。我早就说过，玛丽是个可爱的姑娘。但你一开始就将她的姐姐伊丽莎白给得罪了，我担心这会影响你和她的后续发展。” 达西眼角微抽，“宾利，你不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吗？” 宾利说：“这可不见得，我看你这几天就十分纠结。达西，当感情来临的时候，你怎么躲都是躲不掉的，纠结有时候也是多此一举。你的心，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那是你，我自认比你理智得多。”达西说道。 “行行行，那理智至上的达西先生，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尼日斐？”宾利问道。 “等你的婚礼结束吧。” “那明天你到底陪不陪我骑马散步？”宾利问。 达西断然拒绝：“不陪。” 囧，此时的达西先生，正在纠结自己对玛丽班内特莫名其妙生出的好感。明明，那个姑娘跟他所接触的人太不一样，虽说是附近最有才气的姑娘，可跟他身边接触的姑娘比较而言，还是逊色多了。一开始他对玛丽班内特，也并没什么好感，任谁都不会对一个对自己口出粗言的姑娘产生好感的。达西可没忘记当初在尼日斐花园，那个姑娘失态在花园中的大树底下睡着了，他好意去提醒她，却换来一句“给本姑娘滚”的话语。即使对方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说出来的，可从未被人那样无礼对待过的达西，可是对那件事情记得十分清晰。并且，他认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忘记这件事情。 基于这样糟糕的印象，自己是……怎么会对这个姑娘产生好感的？达西表示很迷惑，他也弄不明白。他一方面觉得对方的言行不符合他对未来另一半的要求，可另一方面，却不受控制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在他这么久的人生以来，他认识的姑娘或许都会有着一个公主梦，可这些梦想着公主的人，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公主之所以会幸福，不只是因为有骑士的守护，更是因为在骑士缺席的时候，公主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她还说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所以她喜欢笑，希望因此给自己带来好运气。他发现自己也喜欢她的笑声，他喜欢听到她那放松愉悦的笑声，那样的笑声，让快乐传染。 难道，这就是让他的好友几乎丧失了理智的爱情？ 达西摇了摇头，觉得实在不应该再想下去了。在宾利要和简求婚的时候，他就劝过宾利三思而后行。同样的事情要搁在他身上，也是同样的道理。他对玛丽有好感是一回事儿，能不能接受她的家人，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至少达西觉得在自己理智可控的范围内，最好不要再继续对玛丽产生好感。 就在达西对自己对玛丽萌生的好感和对她家那些不体面的侵袭之间不断纠结的时候，玛丽等一行人已经回到了朗博恩，班内特太太一路上都在和嘉丁纳太太说她对宾利的安排是如何的满意，如果说真有什么非要挑毛病的地方，那就是韦翰先生没有去，让嘉丁纳太太少了许多乐趣。 而这边的伊丽莎白和玛丽她们已经到了楼上的小屋，洗漱完毕准备睡觉。 在伊丽莎白熄了灯之后，简忽然问：“玛丽，你今天和达西先生聊天了吗？” 躺在床上正准备跟周公约会的玛丽一愣，“都在一起吃饭，怎么可能不聊天。” “那……你有没有觉得他跟平时有什么不同？”简试探性地问。 “……难道他今天的面瘫方式跟平时有不同吗？”玛丽反问。 简无语，倒是旁边的伊丽莎白笑了起来，“我觉得简是在问你有没有觉得他在态度上有什么不同。” 简附和：“丽兹说的对。” “拜托，难道他在外人面前不都一直是这样冷冰冰的傲慢态度？”玛丽张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漆黑一片。要她分辨达西的态度有什么不同，那可真是难倒她了。因为担心自己会产生错觉和不必要的幻想，她一个晚上都不敢多看达西一眼好不好。 “宾利跟我说，他的好朋友今晚挺注意你的。”简有些迟疑地说道。 玛丽一愣，心跳忽然加快，“是、是吗？我没发现。” “可他那样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宾利先生确定他没看错？”伊丽莎白忍不住问道。并不是她不看好玛丽，而是达西实在是太高傲了，而且一副对她们家很不屑的模样。 “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是最好的朋友，他说的，怎么会错。”简说道。 “完了，还没嫁出去就开始帮宾利先生说话了。”伊丽莎白忍不住打趣儿。 “亲爱的丽兹，我是说正经的。”简对伊丽莎白的打趣已经完全免疫。 “说实话，达西先生的外在条件确实不错，如果他的性格和宾利先生一样可爱，我一定会愿意为他在玛丽面前美言几句。可惜他品行不良，居心叵测，所以我无法对他有什么好的形容词。”伊丽莎白说道。 玛丽有些哭笑不得：“扯远了吧？他怎么可能会注意我？” “为什么不可能？”简说道，“当初宾利先生对我另眼相待的时候，我也受宠若惊。可是最后发现，那都是真的而不是梦境。当缘分要降临在某两个人身上时，是很奇妙的，根本就无法用常理来衡量。” 　　☆、Chapter 45 当缘分要降临在两个人身上时,是很奇妙的,根本就无法用常理来衡量。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我觉得缘分这两个字并不适用于所有人身上，你和宾利先生,是特例。”玛丽觉得缘分这东西太玄幻，有缘无分,有分无缘，这都是缘哪。相信缘分,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虽然我也认为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简那样的好运气，可我也相信缘分这回事儿。”伊丽莎白说道。 玛丽默了默，问：“那你和韦翰先生，是缘分使然？” 黑暗中,伊丽莎白的声音含着笑意,“至少，缘分使我们相识。” “那我到外头去，随便拉一个陌生人，自我介绍之后，也可以说是缘分使我和他相识。” “哦，亲爱的玛丽，那可不是一个淑女该做的事情。”伊丽莎白笑着说道。 简笑着打断她们俩的抬杠，说道：“玛丽，话题扯远了。其实宾利先生跟我说了他的朋友对你比较注意之后，我也留意了一下他，有好几次，我都看到他的目光落在你身上。” 玛丽愣住，沉默了半晌，然后问：“然后呢？就算他对我有好感，但他可不像宾利先生，达西先生傲慢又挑剔，是出了名的。就算他对我有好感，难道就意味着我找到了一个好对象吗？” 玛丽的话，让简一愣。 对于达西这个人，简最多就是从宾利一家人口中得知，在他们的言辞里，达西先生从小到大，从生长环境到教育学识各方面几乎都完美得无可挑剔，所以性子高傲挑剔也无可厚非。可是这样高傲挑剔的人，即使对玛丽有好感，难道就会接受像班内特这样的家庭吗？ “玛丽说的不错，达西先生这个傲慢的家伙，即使他对玛丽有好感，大概也是一副‘我对你有好感，是你的荣幸，你应该感激涕零’这样的态度。”伊丽莎白一阵见血，她对达西从来没有产生过好感，但是这话她觉得自己是一点都没说错的。 伊丽莎白的话让玛丽笑了起来，“丽兹，虽然我一直认为你对达西先生有偏见，可这回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所以我对他并没有偏见，你们早晚会知道他的真面目。”伊丽莎白说。 “……” 嘉丁纳夫妇在朗博恩的行程颇为愉快，他们对简和宾利先生的婚事表示祝福和高兴，同样的对伊丽莎白和玛丽的终身大事也表示关心。 在说到两个外甥女的终身大事时，嘉丁纳太太未免有些担心：“我只担心年轻的姑娘只看重对象的相貌言行而忽略了其他的事情。” 伊丽莎白说道：“舅妈，我也不奢望自己能找个跟宾利先生一样的，只要和我趣味相投，差一点的，我也愿意接受了。” “譬如韦翰军官？”嘉丁纳太太问。 “亲爱的舅妈，你跟我爸爸一样，对韦翰先生抱有成见。” “不不，小丽兹，我并不是对韦翰抱有成见，相信我，那样一个在德比郡生活了那么久的青年，我怎么忍心对他抱有成见。不止是韦翰先生，还有夏普先生，你和玛丽两个人不愧是姐妹，居然同时对两袖清风的青年产生好感。”嘉丁纳太太说道。 玛丽马上澄清：“我跟夏普先生，是朋友。舅妈，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征服夏普先生的。” 伊丽莎白抿着嘴笑，说道：“舅妈，你就不用替玛丽担心了，昨儿个我们还在讨论这件事情呢。” 嘉丁纳太太看向伊丽莎白。 “达西先生可能倾心于玛丽，这可是宾利先生亲自跟简说的。”伊丽莎白说道。 嘉丁纳太太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玛丽，玛丽被看得一额汗，赶紧说道：“那是误会！” 玛丽明白嘉丁纳太太的想法，论相貌，她绝对比不过两个姐姐，论仪态，她逊色于简，论伶牙俐齿，她也弱于伊丽莎白。她明白自己不够出色，所以不要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她，弄得她压力山大。 嘉丁纳太太见玛丽急于澄清的模样，为自己刚才的目光感到有些歉意，清了清嗓门，然后说道：“如果达西先生真的倾心于玛丽，那真的是个非常不错的对象。” 玛丽沉默，岂止是不错，那简直就是太高攀了。班内特和尼日斐的宾利结成亲家已经很高攀，更别说是和彭伯里的达西先生了。 伊丽莎白对嘉丁纳夫人的看法却并不赞同，“有财富并不意外着他是个好对象。亲爱的舅妈，我的母亲也认为柯林斯先生和我门当户对，我理应跟他结婚。可事实却是，我并不认为和柯林斯先生结婚会让我得到幸福。同样的道理，放在玛丽和达西先生身上也是适用的。” 玛丽对这样的话题没有多大的兴趣，赶紧顺着伊丽莎白的话题往下说：“说道柯林斯先生，对了舅妈，丽兹说三月份她可不能陪我去伦敦，她受到朋友的邀请，要去汉斯福拜望夏绿蒂和柯林斯先生。” “达西先生的姑姑德包尔夫人就在那儿。”嘉丁纳太太说道。 “是的，舅妈，柯林斯先生也说了多亏那位夫人对他的提拔，他才有今天这样的地位。”玛丽笑着说道。 嘉丁纳太太微微点头，笑着说道：“那丽兹大概也会在汉斯福遇见达西先生，想必韦翰先生早已跟你说过，每年春天，达西先生和他的表格菲茨威廉都会去汉斯福看望德包尔夫人。” 伊莉莎白撇嘴，“谁稀罕遇见他。” 嘉丁纳夫人莞尔，但她明日就要离开朗博恩，下次再来，大概就是简和宾利先生结婚的时候。对于两个外甥女，该传达的忠告，当舅妈的还是会尽心传达。 “我希望你们俩在和男青年们交往的过程中，不要让情感蒙蔽了理智。” 玛丽和伊丽莎白相视而笑，连连点头，却并不许诺一定不会和没有家产的男青年交往。 圣诞节的一周很快过去，嘉丁纳夫妇也离开了朗博恩。在圣诞节过去的一周之后，柯林斯先生和夏绿蒂在教堂完成了她们的婚礼，接着就是简和宾利。 虽然对于卢卡斯夫人早班内特太太一步将大女儿嫁了出去，可科斯林先生和宾利先生相比而言，那是云泥之别。于是班内特太太在卢卡斯太太面前，依然得意洋洋，三头两天就要将她的好女婿拉出来炫耀一番。 至于凯瑟琳和莉迪亚，原本班内特先生并不想对这两个小女儿多加管教的，因为她们的母亲本就并不得体，加上她对两个女儿也过于放纵，导致这两个小女儿既懒惰又无知，在他看来，怎么管教，大概也于事无补。但在玛丽在书房和他表示过担忧之后，身为父亲的班内特先生终于对这两个小女儿有了盘算。 他的太太教不好这两个小女儿，那就将两个小女儿交给全封闭式的教会学院。班内特先生的这个决定，让莉迪亚和凯瑟琳两个人几乎哭瞎了眼，班内特太太对此也很不理解，但班内特先生一下决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任由她们怎么呼天抢地，也没办法改变他的决定。 凯瑟琳和莉迪亚一走，家里就剩下玛丽和伊丽莎白，班内特太太天天对着玛丽和伊丽莎白捶胸口，让她们体谅一下她那脆弱的神经，玛丽和伊丽莎白也经不住班内特太太的抱怨和偶尔的歇斯底里。 而这时，伊丽莎白和韦翰先生的发展似乎也有了些变故。韦翰先生对麦里屯的一个小姐产生了好感，正对人家展开攻势，所以逐渐冷落伊丽莎白。 说起韦翰和那位小姐的事情时，伊丽莎白的神色虽然平静，但也难免失落。 “我并不责怪他，并衷心希望他能够幸福。”伊丽莎白说道。 玛丽有些不解地看向伊丽莎白，“丽兹，我是弄不明白你了。你说韦翰先生对那位小姐展开追求，是因为那位小姐可以让他得到一万金镑的巨款，你居然对这个并不生气？” 伊丽莎白摇头，“我想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定也是犹豫了很久。我觉得那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他想要追求更好的享受所以遗弃了我，要是我有那样的财富，说不定他也会因此对我死心塌地。” “……你觉得韦翰先生为了享受而追求另一个小姐是对的？”玛丽惊讶地看向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只手托着下巴，点头。 玛丽扶额，“丽兹，你最近太失常了。虽然我认为你这样的想法很正常，并且也没必要因此而对韦翰先生心怀怨恨，说实话，我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可靠的人。但我觉得你未免太双重标准了些。” “什么双重标准？”伊丽莎白皱着眉头看向玛丽。 “你既然对韦翰先生这么体谅，为什么当初夏绿蒂和柯林斯先生订婚的时候，你对夏绿蒂那么不谅解呢？”玛丽问。 伊丽莎白一愣，然后叹息着说道：“或许我看待事情的方式已经发生了变化。”在韦翰先生和那位小姐的事情上，她看的或许并没有对夏绿蒂的事情那么清楚，又或许，是因为她对韦翰先生的偏爱，所以让她宽恕了韦翰先生那样屈服于世俗利益的做法。 玛丽说：“呐，这不是你看待事情的方式发生了变化，是你对人双重标准。” 伊丽莎白望向玛丽，玛丽却继续说道：“你既然能谅解韦翰先生，为什么不能谅解夏绿蒂，其实这两个人的选择都是一样的，说实话，韦翰先生还不如夏绿蒂好。韦翰先生追求的那个小姐之所以有意外地巨款，是因为她的亲人去世了吧？韦翰先生趁着人家伤心难过得时候去献殷勤，那叫没安好心，还不如夏绿蒂那样坦荡！” “玛丽，你的话过于刻薄了。”伊丽莎白提醒。 玛丽理直气壮地反驳：“过于刻薄就过于刻薄，我又没说错！而且我就弄不明白你了，那时候达西先生不过是一句你是被冷落的姑娘，你就记恨到现在。而韦翰先生一直在向你献殷勤，在找到了更好的下家之后，就把你遗弃了，幸好你还不至于狂恋他到不可自拔，否则你现在就有可能会沦为亲友的笑柄。你非但没有记恨他，反而还祝福他！” “这说明我并没有爱上他。如果我爱他到不可自拔，他遗弃了我，我只会巴不得他一辈子倒霉。”伊丽莎白说。 玛丽轻轻耸肩，“你这样的说法并不能合理解释你对人的双重标准。” “玛丽，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你会改变，我也会改变。”伊丽莎白说道。 玛丽闻言，忍不住嘀咕，“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总之你就是对的……” “你说什么？”伊丽莎白皱眉。 “我说你果然是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 “……” 情场失意，待在家里也要终日面对母亲的絮叨，伊丽莎白和玛丽两个人终于决定离开朗博恩。当然，伊丽莎白是要依约前去汉斯福拜望夏绿蒂，而玛丽则是要去尼日斐花园小住一阵，然后就进城去嘉丁纳太太的家里做客。 玛丽要到尼日斐花园小住，简和宾利先生当然是十分欢迎。寒暄过后，简和玛丽在房间里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当谈论到班内特太太依然无法谅解班内特先生将凯瑟琳和莉迪亚送到教会学院的事情时，简虽然觉得有些无奈，但也认为那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 “我和丽兹从前就对她们两个很担心，凯蒂有些毛躁而且立场不够坚定，总是被莉迪亚怂恿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而莉迪亚对别人的意见总是无法接受。现在爸爸将她们送走，对她们来说，或许是好事。”简说道。 玛丽点头，说道：“可能会吃很多苦，不过我真心觉得那是最适合她们的。”在女儿的教育上，玛丽觉得简和伊丽莎白能有现在这样的涵养和见识，也算是班内特家里的奇葩了。她并不想指责班内特太太，但班内特太太对两个小女儿的教育真的十分失败，伊丽莎白和简有今天，大概也是先天基因太好，连性格都是先天注定的。否则，玛丽无法解释在班内特太太的后天影响下，简和伊丽莎白是怎么自我修行成一名淑女的。汗。 “大概吧，丽兹给我的信里也说理解爸爸的做法。”简微笑着说道。 玛丽看着她的大姐姐容光焕发的模样，忽然说道：“我也想谈恋爱了。”大概是因为有了爱情的滋润，所以简的笑容都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幸福感觉。一个女人的一生，可以找到一个与她心心相印的人，是多么不容易。 简一愣，随即抿嘴笑了起来。 “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达西先生？” “……那是我可以考虑的吗？”玛丽有些无语，即使她对达西有多满意，也于事无补吧？而且以她对达西的了解，那个傲慢的男人大概就是跟伊丽莎白说的那样，即使给予她承诺，也是带着几分施舍的意味。高富帅的对象她也希望可以拥有，但如果拥有的代价是两个人一开始就在感情上的不平等姿态，那么她宁愿要貌合神离的门当户对。 “为什么不可以？宾利先生说了他喜欢你。”简说道。 玛丽笑着摇头，“别人说的不算，他本人说了才算。” 简想了想，说道：“那夏普先生呢？我记得你对他感觉也不错。” “不晓得哎，这阵子没跟他聊过天了。关键是人不能为了恋爱而恋爱。”玛丽笑着说道。 “什么不能为了恋爱而恋爱？女孩子到了恋爱的年龄，就该要恋爱。”简反驳说道，停了停，她又说道：“宾利先生说他今天邀请了几个麦里屯的军官到尼日斐来，说不定夏普先生也被他邀请来了。” 简果然没说错，在宾利先生邀请的军官当中，就有夏普。 夏普见到了玛丽，并没有任何意外地神色。“真高兴见到你，我的小玛丽。” 玛丽笑着瞥了他一眼，没有搭腔。 “嗨，可爱的姑娘，不要那么冷艳高贵，纾尊降贵跟我聊几句不好吗？” 玛丽微嗔着瞪了他一眼，“我哪有冷艳高贵？你眼睛一定是出毛病了。” 夏普笑了起来，“总算说话了。” “……我本来就没打算不说话。” 夏普走到她身旁，说道：“离用餐还有第一点时间，可爱的小玛丽，我们一起到花园去散步？我已经征得了主人的同意，可以自由在他的花园里闲逛。” 玛丽闻言，跟他一起并肩走出屋子。两人一直沿着铺着鹅卵石的小道走进花园深处。 “你现在今非昔比呀，你的姐姐成为了尼日斐的花园，你以后的社交圈子会比以前大得多。”夏普先生说道。 “大概吧。” “那你母亲日后大概就不用操心她剩下的几个女儿的终身大事了，因为她的大女儿嫁得不错，可以带着她的妹妹们出来社交。”夏普说道。 玛丽的手抚过路旁的鲜花，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姐姐嫁得不错，不代表妹妹们就能嫁得不错。” “你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因为我已经听说原本对你二姐十分殷勤的韦翰中校，已经移情别恋了。可见姐姐嫁得好，并不代表妹妹们也会有跟姐姐那样的好运气。不过我也不认为韦翰中校移情别恋对你的二姐来说是坏事。” 他的话，让玛丽脚步停了下来，她转身，看向夏普，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夏普朝她眨了眨眼，“我知道太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你想知道哪一件？” “……譬如韦翰先生和达西先生之间的过节？”玛丽说。 “这个我无可奉告，但是我晓得达西先生除了性格傲慢之外，从教育到品德各方面几乎堪称完美。我曾经听家父对他赞赏有加，说实话，被人说得完美无缺的人总是让人产生一种想要将他毁灭了的欲望，也难怪韦翰会一直散布关于达西先生的谣言。”夏普的话有些幸灾乐祸。 玛丽有些无语，“他有那么完美无缺吗？”光是傲慢这一点，就够达西帮他自己拉一身的仇恨了。 “达西先生的品行绝对比谣言好太多，但我不觉得他完美无缺，只可信总是有人有眼无珠，无法像我们这样认清他的真面目啊。”夏普的话语带着几分遗憾。 玛丽被夏普的话逗乐了，但她对夏普又生出了几分好奇，“夏普先生，我对你的家庭十分好奇。”听他的语气，似乎他的父亲对达西先生十分熟悉。 夏普侧首，那双自笑意的眼扫过玛丽，说道：“小家伙，想要八卦达西先生的事情？那么喜欢他？” “才、才没有！”玛丽否认。 夏普朝她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说道：“家父只是偶然一次机会认识了老达西先生，有过一些来往，也见过现在的达西先生，乡下人难得见一次贵公子嘛，当然是觉得对方什么都无可挑剔。” 玛丽没好气地看了夏普一眼，“你就继续胡扯吧。” 夏普一本正经的神情，“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胡扯，我家就是乡下地方。” “懒得理你。”玛丽转身，然后继续往前走。 夏普见状，笑着追了上去，“别呀，但我说真的，玛丽，达西先生不适合你。” “我也没喜欢他。不过既然你说到适合不适合这个问题，那我问你，什么样的人才适合我？”玛丽随口问道。 夏普拍着胸口，说道：“当然是我啊！” 玛丽一怔，转头，又见他脸上带着笑谑的神情，原本还被他的话弄得有些心跳加快的感觉荡然无存，“再胡扯让我姐姐将你扫地出门！” 　　☆、Chapter 46 夏普听到玛丽的话,笑叹着说道：“每次我说真话的时候，似乎你都不相信。” 玛丽干脆自己往前走，信他的就是猪。上次圣诞舞会,夏普说什么来着？对了,他说—— “如果你是公主,那么我就是守护公主的骑士。” 结果呢？ 这个混蛋，害她还暗中期待了一下,结果就是他不经意地一句玩笑话而已。 “喂喂，小玛丽，别走啊。” 玛丽轻哼一声,才不理会他。 夏普见状,追了上去,脸上的笑谑之意褪下,取而代之的是认真的神色，“我说的，是真的。” 那样认真的语调，玛丽停下了脚步，转身，跟他相对而立。 在花园里，两个年轻的男女相互对望着，清风不时吹过，送来阵阵花香。这样美好的场景，怎么看都是浪漫而唯美的。 当然，那是别人眼中的画面。 而实际却是—— “夏普，我不是让你逗弄的无知少女。”玛丽的声音有些不悦。 夏普有些错愕地说道：“我从来没有将你当成无知少女。” “可你一直在逗弄我，是不是每次你做了什么，我都有反应，让你很有成就感？”玛丽直截了当地问道。 “……”夏普语塞。 他之所以总是喜欢跟玛丽开玩笑，确实是因为她的反应很有意思，她就像是个充满气的皮球，每拍一下，就弹一下。 玛丽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难得端起了冷艳高贵的模样，冷哼一声，扔下夏普，自己跑掉了。 夏普呆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然后扶额笑了起来。 “小家伙，脾气还真不小。” 但是换了谁，总是那样被人逗弄，都会脾气不小的，所以玛丽虽然对夏普发了一通脾气，但内心也实在是没什么愧疚感。虽然在用餐的时候，夏普也有意向哄她高兴，但无奈玛丽心里有火，虽然表面上笑得一派和蔼，可跟平时那种放松而自然地笑差了十万八千里。 简察觉到妹妹和夏普之间的怪异气氛，心里也难免惊讶了一把，因为平时很少见到玛丽对哪个人有这么明显的情绪。 “你和夏普先生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晚上姐妹俩谈心的时候，简忍不住问玛丽。 “没有。”玛丽鼓着腮帮。 简有些莞尔，说道：“可你的表情说有啊，到底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就是他总是太爱开玩笑，我有时候又很容易将别人的玩笑话当真，所以他今天又跟我开玩笑的时候，我就不乐意了。”玛丽很干脆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但你一向不都喜欢夏普先生幽默风趣的一面吗？” “我喜欢他幽默风趣，并不代表我会喜欢他总是没点正经。”说实话，她有时候感觉自己像是只被小猫逗弄着玩得老鼠，比喻虽然不怎么好，但事实好像就是那样。有时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不小心将别人的戏言当真会很难受。 玛丽说到夏普，心里就有些烦躁。 简看到玛丽皱着眉头的神色，关心问道：“那你打算要和他继续交往吗？” 玛丽看向简，微微一笑，说道：“我原本就挺喜欢他的，说实话，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很轻松。我曾经想过要和他进一步交往，但我实在拿不准他的心思，所以就这样做朋友也不错。” 简愣了下，“可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你对他有情绪，他一直都在哄着你呢。” “他对谁都能哄，以前莉迪亚和凯瑟琳不也很喜欢他，如果那不是归结于他哄女孩的功力不浅，还能归结于什么？” 面对玛丽的话，简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她笑了笑，叹息着说道：“我总觉得这些军官，对待感情的态度，都并不十分认真。韦翰先生也是一样。但韦翰先生移情别恋了，我倒是松了一口气。宾利先生一直跟我说韦翰先生的品行并不端正，但丽兹一直认为宾利先生是出于对达西先生的偏爱，才会对韦翰先生抱有成见。” 说起伊丽莎白，玛丽就忍不住笑着说道：“丽兹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可爱，会有更好的喜欢她。” “可不是，她今天给的信里有说道她去汉斯福之后的事情，她还说在包德尔夫人那里看到了达西先生和他的表弟菲茨威廉。她好像，对菲茨威廉的感觉很不错。”简微笑着说道。 “真的？” “当然。”简说着，将她之前放置在桌面上信件递给了玛丽。 玛丽将简给她的信件接了过去，将伊丽莎白的信件读了一遍，内容无外乎是伊丽莎白在汉斯福的见闻，以及她看到了夏绿蒂和柯林斯先生的婚姻生活，她对新婚夫妻的相处模式并不十分欣赏，但又说大概那就是夏绿蒂追求的幸福生活。信件里也提到她在汉斯福的时候，见到了达西先生和他的表弟菲茨威廉，又说这两表兄弟风度截然相反，言辞中透露着对菲茨威廉的好感。 玛丽将信件叠好，笑着说道：“是好事。” “嗯？”简有些不解。 “我说，丽兹对菲茨威廉上校有好感是好事。这说明，她很快就不会在意韦翰中校的移情别恋。” “我可不这样认为，丽兹也是个重感情的人。虽然说她对韦翰中校还没到狂恋的地步，但也是喜欢过的。” 玛丽说：“如果有了更好的对象，喜欢过也不能代表些什么。我觉得丽兹是个聪明人。”虽然伊丽莎白是不屑于为了世俗的利益而结婚，但菲茨威廉在家世各方面，应该足以将韦翰比下去。只要伊丽莎白能对他产生好感，很多事情都会水到渠成。 “但她是个不拘泥于世俗的聪明人。”简微笑着纠正玛丽的说法。 “我一直认为她对感情的态度浪漫而执着，不会愿意为了世俗的利益而屈就自己，所以她没有同意柯林斯先生的求婚。可那是因为柯林斯先生自大又虚荣，她根本看不上，包括我。虽然对自己非常有自信的柯林斯先生不会看上我，但是他如果向我求婚的话，我又还没到非要将自己嫁出去的年纪，所以我再怎么备受冷落，我也不会愿意嫁给他。但如果柯林斯先生是一个风度足以和韦翰先生的风度相比拟，我觉得事情又会变得不一样。”玛丽说道。 “玛丽，你不觉得自己把这些事情想得太明白了吗？”简问道。不止是想得太明白，甚至，太现实。自从和宾利结婚后，简虽然依旧温柔善良，但是对很多事情能看得更明白些，不会再想过去那样只会将人往好处想。生活会逼着人成长，已经为人|妻子的简也是这样。但也是因为她成长了，所以她觉得小玛丽把这些事情想得太明白，或许不是好事。那样，心就太累了。 玛丽瞅了简一眼，“不想明白难道要糊里糊涂地过吗？”如果糊里糊涂也能幸福安乐一辈子，那她也很乐意的。只是，现实总是逼得她要将这些事情想得清清楚楚，一点都含糊不得。 “说真的，丽兹也说过，不是每个人都会天生有好运气，只要遇上合适的，差一点的她也愿意了，所以她当时才会在麦里屯里差点就对韦翰先生一见钟情了。”玛丽说。 “这是你对丽兹的误解，她虽然挺喜欢韦翰先生，但是并不是对他一见钟情。后面是有倾心过，但也没有对韦翰先生狂恋到不可自拔。”简为伊丽莎白辩解。 玛丽皱着鼻子，“反正我对她有什么不好的说辞，你肯定会帮着她。虽然丽兹去汉斯福是因为夏绿蒂的邀请，但是你也不能否认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韦翰先生移情别恋，她心里也不太好受，所以才会出去散心。” 简有些无奈地看着玛丽，“玛丽。” “好嘛好嘛，我不说就是了，但是我心里还是会那样想的。” “丽兹只是比较直率，她不会隐藏自己对一个人的好感。” “她也不会隐藏自己对一个人的恶感，而且固执得要命。”玛丽咕哝着。 简哭笑不得，“玛丽……” 玛丽侧头，看向简，说道：“其实我觉得我没说错，说实话，如果柯林斯先生言行有韦翰先生那样的得体，我也觉得他是一个很理想的对象了。” “……我听说一个月之后，韦翰先生他们就要离开麦里屯了。”简不想再和玛丽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干脆就转移了话题。其实她觉得伊丽莎白和玛丽一样，两个人都喜欢各执己见。只是玛丽相对而言，在口头上可能不会像伊丽莎白那么坚决，可这小妮子有什么想法主见，只要觉得说出来别人不能理解，就会默默放在心里。然后别人怎么说是一回事儿，她怎么想又是另一回事儿。 “离开了好啊，反正你也担心韦翰先生不是好人。他离开了之后，你也不用担心从汉斯福回来的丽兹又和他有更多的接触了。”玛丽说道。 “我虽然对韦翰先生的品行不太放心，但我从来不担心丽兹。她比我更有主见和想法，同样的，也更勇于追求自己所喜欢的。” 玛丽笑了笑，没有在说话。伊丽莎白确实是个可爱的姑娘，活泼直率，但当身边的人都认为伊丽莎白不管怎么做，都总是有她的理由，而且身边的亲人等都对伊丽莎白另眼相看的时候，玛丽承认自己心里有些不平衡，甚至有些吃醋。有时候她甚至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小情绪，挑剔一下她认为伊丽莎白身上所具有的小毛病。 她承认自己不是个心胸豁达的人，也承认自己有时候难免会有些不是滋味。 “军官们要离开麦里屯，你就只想到韦翰先生，难道没想到另一个人吗？”简笑着问道。 玛丽一愣，眨了眨眼，“谁呀？我能想到谁？” “别装傻，我知道你没那么笨。”简看着她装糊涂的神情，有些忍俊不禁。 玛丽说：“没那么笨又怎样，我和夏普也没到你想的那个程度。”其实心底，也是有过想法的。在夏普面前，她觉得自由自在，可是夏普总是没正经，让她心里没什么底。而且……她对夏普的家世真的是一无所知，只是从言谈中知道一些，偏偏那些从聊天中知道的信息也是三分真七分假的。 简轻叹了一声。 玛丽瞅了她一眼，说：“这种事情不是你能发愁的，这么晚了你不回去陪宾利先生，他不会有意见？”玛丽的话才说完，然后就听到门外走廊宾利先生的声音响起，那是他在问仆人宾利太太去了哪儿。 玛丽那双蓝眼睛带着几分笑谑看向简，“说起来，我好像还没问你，成为了宾利太太之后的感觉怎样呢？” 简横了她一眼，站起来准备走人，“别淘气。” “这怎么算是淘气，你别害羞嘛。”玛丽笑吟吟的，然后成功地看到简那白皙的脸染上了红晕。 简说：“宾利先生在找我了，我先出去。” 简离开了之后，玛丽整个人有些没精打采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简现在和宾利先生的状态还是不错的，宾利先生的两个姐妹在宾利的婚礼过后，大概觉得在尼日斐这个地方没什么意思，没过多久，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就进了城，所以现在的简在尼日斐花园，也不存在什么妯娌之间的矛盾。不过，以简的性格，就算是有个什么事情，大概也是被欺负的一方。汗，简和宾利先生结婚的时候，她的爸爸班内特先生还戏言说这两个老好人，别让仆人欺负到头上他就谢天谢地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和幸福，那我呢？”玛丽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神色有些迷茫。 但玛丽没有迷茫多久，无病呻吟这样的事情她偶尔也会做一下，但一般时间不长。所以她迷茫了一小会儿之后……就睡着了。 在尼日斐花园的日子很平静，简和宾利先生两个人恩爱得很，玛丽经常被他们的恩爱给闪瞎眼，而且她一个孤家寡人在尼日斐花园里经常看到姐姐和姐夫的恩爱生活，小心肝真的有些承受不住，所以在班内特先生派人送信到尼日斐花园，说是想她了的时候，玛丽就收拾了包袱回朗博恩。 班内特先生看到三女儿回来，感觉很欣慰，因为终于有一个女儿可以和他同甘共苦，忍受班内特太太那脆弱的神经了。 玛丽在书房里看到她的爸爸十年如一日地在藤椅上姿态悠闲地看着书时，不管怎样，心里还是生出了一股亲切感。 “你姐姐的生活过得如何？”班内特先生问。 “嗯，挺好的。” “那你呢？” “爸爸，我也挺好的呀。” 班内特先生的视线从书本上移开，然后将鼻梁上的眼镜拿下，双手搭在腾翼两边的扶手上，说道：“听说下个月军官们就要离开麦里屯。” “是的呢，莉迪亚和凯蒂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很难过。”玛丽笑着说道。 班内特先生听到两个小女儿的名字，轻哼了一声，说道：“她们难过是因为无知和愚蠢。” “丽兹呢？丽兹大概也会有些难过吧？”玛丽说道。 班内特先生瞥了玛丽一眼，说道：“说实话，韦翰是个有意思的家伙，我并不反对丽兹和他恋爱。我早就说过，他会用很体面的方式将丽兹遗弃。现在看来，他做的确实很体面。” 玛丽狂汗，恕她愚昧，班内特先生这个父亲的逻辑，她从来没有弄明白过！ “女孩子嘛，总是得经历一下失恋，然后懂得除了结婚之外，还有很多事情值得你们关注。夏普我也觉得是个不错的恋爱对象，而且你对他似乎也感觉很不赖。” “……嗯，确实不赖。但如果只是为了经历一下失恋的话，我真的没有任何意向要将他视为我的对象进行交往。”玛丽非常坦白。 班内特先生看向她，玛丽脸上是非常认真的表情，“爸爸，为了失恋而失恋，就像是为了恋爱而恋爱一样，那真的是很无聊的事情。我并不是莉迪亚或者是凯蒂，我的脑子里也并非是除了结婚就没有别的事情可想。”恋爱什么的，她是真的不想折腾，遇上一个值得的人，一生一次就已经足够，没必要非得要经历失恋，那样很伤人。 班内特先生原本就是个性情古怪的人，对别人视为是无稽之谈的故事传说他也爱听，这个伊丽莎白和他是如出一辙。听到玛丽的话，班内特先生呵呵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个女儿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如果你将自己视为是跟莉迪亚和凯蒂一样的女孩子，那你就自视过低了。”班内特先生说道。 玛丽抬眼，瞅向班内特先生。这时，班内特太太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然后直冲书房。 “班内特先生，莉迪亚和凯蒂来信了！她们在学校过得很不好，你快让人去将她们接回来！”班内特太太手里还拿着信纸，脸上的神情很崩溃。 “……”玛丽和班内特先生对视了一眼。 班内特太太双手捂着胸口，“班内特先生，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的两个小宝贝正在学校里受苦。天哪，尤其是莉迪亚，我的小心肝，一定是在学校里受了不少苦头。班内特先生，莉迪亚说她一刻都不能在学校里待下去了！” 玛丽忍不住吐槽，那样的学校，放荡习惯的莉迪亚不觉得苦那就是怪事了。 班内特先生轻咳了一声，十分淡定地站了起来，双手背负在后，说道：“我的好太太，相信我，让她们俩在学校里待着对她们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哦，我可不觉得被禁锢了自由那会有什么好处！”班内特太太气愤地说道。 “我倒是觉得她们过去太自由了，所以让她们明白自由也是需要约束的。”班内特先生慢悠悠地说道。 “天哪，班内特先生，那可都是你的女儿。她们现在正在受苦，而你还要说什么自由需要约束！我可是弄不懂你脑子里想什么，但我的两个心肝宝贝在受苦，我当母亲的，知道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也无法像你这么铁石心肠！”面对班内特先生的班内特太太，满脸的谴责神色。 “……”玛丽立在旁边，显然感觉到新一轮的家庭大战又要开始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她还是……暂避风头比较好！ 在自家书房溜之大吉的玛丽到了附近的矮树林去散步，然后……在那里遇见了刚刚她还在和父亲谈论的男人，夏普。 夏普朝她露出两排白牙，“嗨，我的小玛丽，可真巧呀。”才不巧呢，他可是专门在这里等着跟她“巧遇”的。 玛丽走过去，语气有些没精打采的，“嗯，真巧。” 夏普看着她有些蔫蔫的模样，有些惊讶，“你似乎心情不太愉快。” 玛丽瞅了他一眼，说道：“确实是不太愉快。” 说实话，在这种时候，她对遇见夏普这事情还真是没多大兴趣。如果是朋友，他要走了，她心里会不舍。如果像是班内特先生说的那样，将他视为可以考虑的对象，他要走了，那她岂不是被遗弃的那个？ 玛丽这么一想，心里怎么也无法愉快地起来。 “为什么？”夏普问。 “没有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今天的天气不太好。”玛丽随口说道。 夏普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蓝天，今天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既不寒冷也不炎热，这样还叫天气不太好？不过！既然她说天气不太好，那就天气不太好，反正他今天打定了主意要顺着这个小家伙。 “不如到麦里屯走走？夏天快要到了，难道你不想去镇上看看有没有新款式的帽子吗？”夏普笑吟吟地说道。 玛丽怪异地看了夏普一眼，“你才从麦里屯过来这边，又急着回麦里屯了？”无事献殷勤，肯定另有所图，该不会又是来跟她开什么破玩笑的吧？ “当然不是急着回麦里屯，只是好久没听说你上镇里了，难道不想去走走吗？” “镇里不太想去，城里倒是还可以考虑一下。你陪我？”玛丽的蓝眼睛弯成天上一轮新月，给夏普出难题。 夏普一怔，然后笑着说道：“条件允许当然是可以陪，但是现在不可以呢。” 玛丽没好气，“既然不能陪我去城里，那也别说什么去镇里的事情。我不喜欢去麦里屯，实际上我看到镇上的红色制服，只会觉得心烦。”只有莉迪亚和凯瑟琳才会一天到头想到麦里屯去，因为那里有她们日思夜想的军官。 “像我现在这样的制服？”夏普瞪大了眼睛。 “对，就是像你这样的制服！” 夏普登时觉得很受伤，但是随即，他又乐了起来。 “你不像是毫无理由就讨厌一个人或者是某个事物的人，你这么迁怒于红色制服，一定有你的原因。难道……是因为韦翰中校？你生气他欺骗了伊丽莎白小姐，因此迁怒于我们所有人？哦！这太不公平了，小玛丽，作孽的只是韦翰先生，怎么可以因为我们和他穿着一样颜色款式的衣服，你就讨厌我们？” 玛丽看着夏普脸上生动的表情，有些无语。他是没有生好时代，不然这样的相貌这么生动的演技，说不得能在演艺圈混得风生水起呢！ 夏普见玛丽又开始有不太想搭理的迹象，赶紧将刚才的不正经表情收好，“好了，别生气，不逗你了就是。” 玛丽这回连眼皮都懒得抬，直接自己沿着树林的小路往前走。 夏普追了上去，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树林很安静，时有鸟叫，微风夹杂着青草的清香吹拂而过。这样的清晨，谁能说不美好？而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清晨里，谁会舍得对一个自己原本就感觉很不错的朋友生气太久？ 玛丽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就问道：“下个月，你们就要走了？” “对。”夏普笑着回答。总算是愿意说话了，他就晓得这个小家伙很心软而且向来按捺不住。 “你也要离开了，是吗？” “对，是的。”夏普笑着回答。 玛丽没有说话，就这样一直往前走，夏普陪着她，时而会走在她前面，帮她挡开路旁的一些小枝丫，免得那些小树丫会伤到她。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安静，安静得可以听到脚下树枝断裂的声音。 “小玛丽，如果我离开了，你心里会不会舍不得我？”夏普问。 “才不会！”玛丽咕哝着。 夏普扬眉，“嗯？” 玛丽一怔，默了默，最好还是说道：“会。” “为什么你会舍不得我？”夏普笑着问。 “因为我不是草也不是树，我也会有感情，这样的回答可以吗？”玛丽忍不住横了夏普一眼。 “可以！这当然可以！只是……”夏普忽然停顿了下，然后侧头看向玛丽，不吭声。 玛丽一直在等他说话，等了半天没下文，侧头看向他，却见他只是望着她，不吭声。被那样一双眼睛看着……玛丽心里忽然就觉得不太自在。 “咳咳！那个……只、只是什么？”玛丽问。 夏普干脆停下了脚步，他停下，玛丽只好也跟着停下。但是她却没有看向夏普，只是低着头， 夏普看着她低下去的小脑袋，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揉一揉，但是却忍住了。这种时候，可并不适合唐突了她。 “只是……如果我离开了麦里屯，我的小玛丽，我是真的会很舍不得你呢。”声音依然带着笑意，可是却不同于以前那种调笑，取而代之的是温柔。 玛丽怔住，不是害羞得抬不起头，而是抬头横了他一眼，咕哝着：“我相信你会舍不得这附近很多的姑娘。所以玩笑什么的，就适可而止吧。” 夏普也怔住，“你竟然以为我在开玩笑？” 玛丽瞅了他一眼，“你的话真真假假的，我分不清楚。”说着，转身，继续走。不然继续和他站在原地，心里怎么也不自在。 “玛丽！”夏普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玛丽脚步顿住，回头看了看被他握住的手，然后又抬头看向他。 夏普笑了笑，然后松手，“抱歉。”不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唐突的举动而道歉还是为了玛丽说分不清楚他的话是真是假而道歉。 玛丽沉默，然后笑道：“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因为他即将要离开麦里屯这个地方，而且和他相处真的挺愉快轻松的。不管是刚才的举动，还是过去他似真似假的话，对她也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顶多……就是发现他只是玩笑话的时候，心底有些失望而已。不过是失望，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夏普和她对视着，忽然又说：“我会回来，你相信我吗？” “嗯，欢迎你随时回来。”玛丽笑着说。 “你不信我。”夏普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可是天底下，除了自己是最可信的之外，还有谁可以让我们完全信任？”玛丽反问。她不是不信夏普，而是变数太多，现在心血来潮的话语不见得他日就会履行，不然哪来的言知之易行之难？ 夏普闻言，有些错愕，然后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难掩的愉悦。 玛丽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叹息说道：“真是高兴我的话又取悦了你。” “不，不是取悦。亲爱的小玛丽，我笑并不是因为你的话取悦了我，而是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总是喜欢和你相处。” “为什么？” “因为我们……很像。真的。”夏普笑吟吟地说道。 玛丽反驳，“你就胡扯吧，我跟你一点都不像！从内在到外在，从头到脚，我跟你都没有一点儿相似的地方！”她才不像他那样总是没点正经的！ “不不不。”夏普摇晃着食指，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你以后，会发现我说的，是真的。” 玛丽摇头叹息，“那就等以后我发现了再说。”至少，她现在是不会承认的。 “没问题，现在……我们还继续散步吗？”夏普问。 “不继续散步走出树林，难道你想在这儿呆一整天吗？”玛丽没好气地继续往前走。 夏普忍不住轻笑出声，然后跟上去走在她身旁。 春末的矮树林，阳光从树叶的间隙透进小道里，在小道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沙沙的树叶响中，不时夹杂着两个年轻男女有意无意的话语。 不论将来如何，至少这一刻，春日静好。 　　☆、Chapter 47 伊丽莎白在军官们要拔营离开麦里屯前的一个礼拜,终于回来了朗博恩。在她回来的第二天，简就在宾利先生的陪同下来到了朗博恩。 班内特太太自从看了莉迪亚和凯瑟琳的信之后,整个人都很不好。她一方面怨念丈夫不懂得她爱女儿的心情,另一方面也又埋怨玛丽这个女儿丝毫不像莉迪亚那样懂得哄她高兴，这样的心情即使伊丽莎白回来了，也无法缓解，因为伊丽莎白也只会支持她的父亲。于是，见到了大女儿和女婿的班内特太太终于找到了新的倾诉对象,简一回来就逮着她不断地说她最近受了多少苦。 玛丽同情地看了一眼被班内特太太逮住的简,但一点都没有要上去帮忙解围的意思。她承认自己不厚道，可她都忍受了班内特太太的碎碎念那么久,简就是偶尔忍受一下而已，所以就随她去吧。宾利先生对心爱的妻子面临的窘境也无法搭一把手，因为他被岳父大人拉着进了书房。 伊丽莎白看着一直在碎碎念的班内特太太，终于忍不住上去帮腔，“妈妈，你不要简一回来就跟她说这些事情。” “哦，丽兹，我知道你一向都是支持你爸爸，从来都不会体谅一下我的。我无法眼睁睁看着莉迪亚和凯蒂在学校里受苦，希望简去劝说一下班内特先生，有什么不对？丽兹，别忘了，那两个也是你的妹妹。” “妈妈，送她们去学校也是为她们好！”伊丽莎白忍不住嚷起来。 “等到你也被你爸爸送去学校的时候，你再说这样做也是为你好的话！”班内特太太说道。 伊丽莎白很无力地看了简一眼，简朝她微微一笑，然后跟班内特太太说起这些日子她的见闻，也说说宾利先生家里的情况，说一下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的近况，并说要是她在朗博恩呆腻了，可以随时到尼日斐花园小住。 班内特太太心里虽然还在惦念着莉迪亚和凯蒂的事情，可是被简那样不经意地东岔西扯，又说在家务料理上有的地方不太明白，想要妈妈指点，这么一弄，班内特太太注意力也就稍微转移了，注意力暂时从莉迪亚和凯迪的事情上转移。 伊丽莎白看着简那样的转变，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玛丽看着简和班内特太太一起进屋，然后看向站在原地的伊丽莎白，问：“丽兹，怎么了？”不进屋吗？ 伊丽莎白回神，转头看向玛丽，语气有些复杂：“我不过就是去了汉斯福两个月，简好像改变了许多。”这两个月，她还和简频繁通信呢，但是都没察觉到简的改变这么明显。 玛丽笑着说：“她现在是宾利太太了嘛，当家主母，当然是跟在家里当女儿是不一样的。”虽然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已经进城了，可是总是免不了要和她们相处的，而且成为了尼日斐花园的女主人，该有的社交还是有的。简这样的变化，真的没什么好奇怪的。 “所以这是好事？”过去她的姐姐可是连半点儿心眼都不愿意使的，现在已经学会不动声色地转移母亲的注意力了。这要是搁在以前，简不会这样做的，她顶多就是有皱着眉头，让班内特太太千万别那样说，大家都是为了莉迪亚和凯蒂好。 玛丽有些狐疑地看向伊丽莎白，反问：“难道你认为是坏事？” 伊丽莎白一噎，然后说道：“我在汉斯福的时候，看到夏绿蒂在包德尔夫人面前唯唯诺诺，包德尔夫人稍微给她和柯林斯先生一些恩赐，他们就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说话的时候也是毕恭毕敬的。我看到了，心里头感觉并不是太好，他们都敬畏那个包德尔夫人，可我不怕她。那个包德尔夫人，说话总是会提醒你的出身跟她截然不同，每一句话都显示着她高人一等。可说实话，她不过也是一个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嗯？”玛丽有些不解。 伊丽莎白笑着说：“我刚才看到简那样，忽然在想，简在宾利先生他们的那个圈子里和那些贵夫人进行社交时，会是怎样的场景？”她以前会担心简会被欺负，但现在一看，或许又不见得。 玛丽闻言，终于明白伊丽莎白的意思，她有些哭笑不得，说道：“丽兹，每个圈子里都有他们之间的规则，清高不能当饭吃。” 伊丽莎白皱眉，“什么意思？” 玛丽笑了笑，说道：“就是，不管是夏绿蒂还是简，都不要用你的标准是衡量她们。过日子的是她们，个中冷暖，没有人会比她们更明白。简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玛丽说道。她真心觉得简现在这样很好，跟人交往的时候，比以前更加有技巧。伊丽莎白也没什么不好，她活泼直率，很多时候就算有些莽撞，大家都会原谅她。玛丽有时候也会因此而觉得有些不平，但伊丽莎白就好似小说中的女主角一样，自带光环，尤其是在长辈面前，人缘好得不可思议，她真的嫉妒不来。 “这大概，就是各人所追求的幸福吧。但我可以确定的是，简和夏绿蒂是不一样的。” “不管是不是一样，她们都在用心经营自己的生活。”玛丽说道。 伊丽莎白有些莞尔地看了玛丽一眼，然后说道：“大概是因为夏绿蒂和简都先后结婚了，我也看到了夏绿蒂婚后的生活，我最近在想，到底什么是婚姻的幸福。” 玛丽好奇地看向她，“那你想出个什么了吗？” 伊丽莎白摇头。 玛丽笑了笑，说道：“我感觉你就算想到了什么，大概也不会有好话。” “为什么？”伊丽莎白问。 “嗯，因为你要的东西太浪漫，然后我们身边的例子都不算是很美满的例子。像我们的父母，你一定不会认为他们之间的婚姻有幸福可言，像夏绿蒂，虽然可能她本人会很满意自己的选择，可你不是一直都无法理解她吗？”玛丽说道，“至于简和宾利先生嘛，我觉得他们很幸福，结婚了就是柴米油盐之类的生活了，可你对简现在的情况好似也觉得有些不适应。” 伊丽莎白一怔，然后叹息着说道：“大概是因为我想事事都完美吧。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事事都完美如意，可能我也还会觉得失望。” 姐妹俩说着说着，也懒得进屋了，班内特太太肯定是忙着跟简交流她这些年来料理家务的所谓心得，伊丽莎白干脆和玛丽一起在附近的矮树林里转悠。 “说起来，我昨天有看到韦翰先生。”伊丽莎白说。 玛丽手里拿着一个树枝，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 “他很快就要离开了，可他昨天和我谈话的时候，竟然流露出想要和我重修旧好的念头。”伊丽莎白说道。 玛丽脚步一顿，“韦翰先生，他想要和你继续以前那种关系吗？”可是以前伊丽莎白和韦翰也说不上是什么关系啊，顶多就是有些暧昧而已。 伊丽莎白脸上带着笑容，说道：“他大概是觉得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交往吧。” 玛丽默了默，她现在已经不太会跟伊丽莎白说韦翰靠谱不靠谱的事情了，“其实你这次回来见到他，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其实我在汉斯福的时候，菲茨威廉上校也跟我说过韦翰先生这个人，也没说什么，就说韦翰先生是个很会讨人欢心的，但也算是个挺投机的人。”伊丽莎白说。 玛丽侧头，怪异地看着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你这样看着我是做什么？” 玛丽移开目光，语气有些揶揄：“没有啊，就是有些惊讶菲茨威廉上校这么说韦翰先生，居然没被你认为那是因为他偏爱自己的表哥达西先生。” “玛丽！”伊丽莎白忍不住瞪了玛丽一眼。 “……那菲茨威廉上校有没有告诉你韦翰先生和达西先生的仇怨？”玛丽好奇问道。好嘛，不让她取笑，那她就改为八卦好了。 伊丽莎白一怔，然后有些惋惜地说道：“其实我心里很好奇，也很想问，但打听别人的私事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好吧……玛丽有些无语，晃着手里拿着的小树枝。 伊丽莎白和她并肩走着，又说：“菲茨威廉上校和达西先生在汉斯福逗留了半个月，达西先生还是那样骄傲的模样，但是我感觉……他好似也没一开始的那么讨厌。” “这么说，你在汉斯福里跟他友好聊天了？” “呃……不算是，菲茨威廉上校问我第一眼见到达西先生时的印象是怎样，我当时还记恨着达西先生呢，所以就将他第一次参加舞会时的场景说了出来，菲茨威廉先生跟我说他的表兄就是那样的。当时达西先生也在场，他再次跟我为了那天的事情道歉。”说着，伊丽莎白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我真的没想到菲茨威廉上校跟我一起揶揄他的表兄，而达西先生当时居然也没有生气，大概达西先生真的像简和宾利先生说的那样，在熟悉的人面前也是挺友好的。” “所以，你是终于接受达西先生的道歉了？”玛丽侧头，蓝眼睛弯弯的。 伊丽莎白迎着玛丽带笑的视线，有些微窘，”什、什么嘛，虽然我之前决定了要一辈子讨厌他，但事实是，他也并不是那么讨厌。菲茨威廉上校也很维护他的表兄，我想如果达西先生真的是个用心险恶的人，菲茨威廉上校也不会这么维护他。” 玛丽眨眼，“说不定是因为菲茨威廉上校需要依靠达西先生的财富呢？” “才不会是那样呢！”伊丽莎白断然反驳。 玛丽终于恍然大悟，“哦，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爱屋及乌呀。”那个呀字，拖得老长。 伊丽莎白无语。 玛丽看着伊丽莎白，笑了起来。人有时候呀，真的太奇怪了。对同一个人的态度，会因为对一个人的好感而决定要永远厌恶他，但也会因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而发生转变。 伊丽莎白看着玛丽的笑容，有些恼羞成怒，“我明白你笑什么，但我想每个人都会有人不清楚事情的时候。” 玛丽见她恼羞成怒，很给面子地憋住了笑意，“那你现在看清楚了吗？” “不算看清楚吧。”伊丽莎白叹息一声，她昨天见到韦翰先生的时候，想到过去自己对他的心动，心里感觉还是很复杂的。“韦翰先生大概会认为我会对他想要跟我重续前缘的做法很高兴吧，但他既然已经追求了那个有着财产的小姐遗弃了我，现在怎么又回头了？这样的话，那个小姐怎么办？” “大概韦翰先生就是个骗财骗色的恶棍，骗了那个小姐的钱财之后，觉得她没你漂亮，所以回头来找你。”玛丽随口无责任胡诌。 “玛丽！”伊丽莎白有些严厉地看向玛丽，“虽然韦翰先生当时选择了另一个人，而我现在对他也没有像过去那样心动的感觉了，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随意揣测他的为人。即使菲茨威廉先生说韦翰先生是个投机者，但我想他也还不至于是一个恶棍，他在麦里屯里多受欢迎，没有人会认为那样一个受欢迎的青年是个恶棍的。” 玛丽撇嘴，“好吧，我说错话了。” 伊丽莎白叹息着说道：“你的态度毫无诚意。” “其实我一直觉得韦翰先生是披着羊皮的狼。”玛丽这句话说得很有诚意。 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发现不管跟玛丽谈论什么事情，谈论到最后，她们都很难达成一致，最常见的结果就是像现在这样，你说她不对，她很爽快地承认自己不对，但一回头，她就告诉你虽然她跟你说了她不对，可她内心没觉得自己不对。 不管韦翰先生本人是个怎样的人，在一个礼拜之后，他终于离开了麦里屯。当然，离开的不止是韦翰，还有夏普。 说起夏普，玛丽原本还有些不舍的，因为难得遇见一个聊得来的朋友，而且对方那么英俊那么幽默又那么有风度。但是！夏普临走前还要死性不改，他跟玛丽说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他要带玛丽一起走。 虽然当时夏普的表情很认真，但是玛丽总是无法将他的话当真，于是只好愣在原地，睁着那双蓝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夏普看到玛丽似乎被吓到的表情，笑了笑，然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小家伙，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等我回来的时候，事情就会不一样了。” 玛丽：“……” 她不知道夏普所说的不一样会是什么不一样，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她觉得夏普这家伙葫芦里又不知道在卖什么药。其实，也不是不期待他说的话可能是真的，不过要是心里有所期待，万一那个家伙又是随口说说的怎么办？ 这么一想，玛丽就十分心安理得地将夏普说的话，当成是他临走前最后的恶作剧。最后，连心里的那份依依不舍，都被夏普所谓的恶作剧冲淡了不少。 所以说，夏普先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麦里屯的军官们走了之后，玛丽在朗博恩和尼日斐都有些待不住了，因为一直在这两个小地方，再怎么喜欢乡间生活的人，都会觉得有些无趣。而且玛丽虽然不排斥这样的乡间生活，但以前的日子丰富多彩惯了，加上圣诞节的时候嘉丁纳太太曾经邀请她到伦敦小住一阵子。 于是，在进城过冬的人准备回来朗博恩和麦里屯的时候，玛丽正在盘算着进城去找她的舅舅和舅母。 “丽兹，你和我一起去吗？”玛丽问。 伊丽莎白有些犹豫：“可我才从汉斯福回来没半个月。”她在汉斯福住了两个月，班内特先生几次去信都说十分想念她，她现在回来不到半个月又去伦敦……伊丽莎白想了想，又说：“我还是不去了。” “上次舅舅说打算去旅游哦，你不心动？”玛丽笑眯眯地问。 伊丽莎白抬眼，语气十分淡定，“要是舅舅和舅母去旅游，一定不会忘了叫上我。还有，亲爱的小玛丽，我们有两个表弟两个表妹，他们生活还不能自理，要是舅舅和舅母打算去旅游，也会带表弟表妹们到朗博恩或者是尼日斐让简帮忙照顾一下的。” 玛丽撇嘴。 伊丽莎白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说道：“要是你们去旅游，等你们回来朗博恩的时候，再带上我一起去就好了呀。” 玛丽闻言，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可以出门伊丽莎白居然不去，看来也是才从汉斯福回来，心里不舍得这么快又和班内特先生离别。那位父亲，在伊丽莎白不在家的时候，虽然说不上是天天念叨伊丽莎白，可也是三天两头就会提起。 对于玛丽要去伦敦的事情，班内特先生倒是没什么不舍之情。 “你要进城去找你的舅舅舅母了？”班内特先生看向玛丽，问道。 玛丽点头，“嗯。” “年轻的女孩确实应该多出去走走，天天待在朗博恩，也不能替你们多长见识。你的舅舅和舅母虽然是生意人，可经历过的事情也不少，相信你到伦敦去，他们会好好照顾你，也会带着你去见见世面。” “……我记得从前我也去过伦敦。”那样的话现在说，好奇怪。 班内特先生瞥了玛丽一眼，语气凉凉的，“从前的你去了伦敦也不会长什么见识。”将近一年的时间，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女儿忽然开窍了，但孩子的事情从来都是说不准的，开窍了就是好事。 班内特先生时常想起过去，年少时他贪图年轻貌美的女孩，导致他的余生都和一个愚昧无知的妇女度过，这实在是说不上什么幸福的婚姻。但婚后意识到一个女人年轻貌美不过是次要的，这窍开得太晚了，他接下来的一辈子总要和他的太太一起度过。所以说，不管是为了什么，人要开窍，得趁早。 “爸爸，我觉得你心中从来只偏爱丽兹，导致其他女儿在你心中似乎都没什么长处。” 班内特先生一愣，然后笑呵呵地说道：“也并不是那样，你的大姐性情温柔稳重，我一向都认为她和丽兹，不论她们的母亲和姐妹如何，她们俩走出去了，都会得到别人的尊重。” 玛丽瞅了班内特先生一眼，“爸爸，你跟我说这样的话，真是让我十分诧异。”所以说，班内特先生是个怪人，她从来弄不明白这个父亲的逻辑和理由。 “当然，你现在也不差，别人也会尊重你。”班内特先生说。 玛丽：“……”于是，她应该感谢班内特先生现在对她的另眼相看么？但说实话，就算是班内特先生认可了她，她心里也没什么特别高兴的感觉。 嘉丁纳夫妇一共有四个小孩，两男两女，两个女孩分别是六岁和八岁，至于两个小男孩……真的挺小，大概就是三岁和差不多五岁吧。 家有小孩，真的不愁家里不够热闹。 在朗博恩的时候，玛丽就因为莉迪亚和凯蒂这两个熊孩子而深有体会，而现在，那种感觉更加是刻骨铭心。玛丽对小孩子，说实话，没有特别的偏爱，就算那两个萌萌的小正太真的很可爱，但是玛丽看到那两个小家伙的时候，实在是没办法装出很惊喜的样子，说：“天哪，你们真可爱。” 玛丽一向觉得小孩子是麻烦，她喜欢玩小孩，但是不喜欢带小孩。所以她对表弟表妹们的态度……咳咳，并没有太多的热情。但是！虽然玛丽对小孩子没有太多的热情，但是小孩子对她很有热情，尤其是两个小女孩，对她非常热情。原因是什么，原因是玛丽虽然不乐意陪她们玩，但是她很乐意讲很多有趣的故事给她们听，小女孩的世界里总是装着许许多多色彩斑斓的梦，而玛丽信手拈来的故事总是让她们听得十分入迷。 这天，玛丽正在和两个小表妹在外面散步，走累了就找个地方休息。为了避免两个小家伙到处乱跑走散了，玛丽只好拿出杀手锏……又是讲故事，囧。 玛丽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安徒生到底出生了没有？就算出生了，说不定都不在同一个世界呢，而且小孩子听故事，也就是听着好玩，大概也不会放在心上。抱着这样的想法，玛丽很心安理得地把很多以前自己听过看过的童话故事说给两个小萝莉听。 “玛丽表姐，你要给我们讲什么故事？”六岁的小萝莉贝拉问。 “你们想听什么？” “只要是你讲的，我们都想听！”八岁的大萝莉露西很给面子地说道。 玛丽想了想，就挑了个海的女儿跟她们说。玛丽第一次看到海的女儿这个故事，是在八岁的时候，当时看到公主化成了海上的泡沫，真的觉得她太悲惨了，还为化为泡沫的公主哭了好久，以至于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小玛丽看到洗脸里的水泡都不忍心戳破它们，因为担心那是人鱼公主变的，戳破了就真的是没有了，小公主不能做人鱼不能做人最后连泡沫都做不成，那就太悲催了。 在童年玛丽的心里，人鱼公主是个非常悲惨的故事。然后，现在小玛丽长大了，她决定将这个自己在童年时最悲惨没有之一的故事讲给两个小表妹听。 果然，两个小表妹听完，都很感伤。 “公主变成了泡沫，那真的是太倒霉了。”贝拉说。 “那海王呢？还有公主的奶奶呢？公主变成了泡沫，他们一定很难过，他们可怎么办？”露西红着眼圈儿问。 玛丽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微笑，柔声说道：“海王和奶奶肯定会难过啊。” 贝拉说：“除了这个公主，海王和奶奶还有好多个公主呢。”小孩的世界还很单纯，她们现在还不知道那是一个关于爱情的童话呢。 露西说：“我不懂。” “嗯？”玛丽看向她，这个大点的小萝莉已经开始懂得很多事情了。 “玛丽表姐，如果你是公主，你会像公主那样做吗？”露西问。 玛丽眨了眨眼，“当然不会。” “为什么？玛丽表姐你不善良。”贝拉说。 “……这跟善良没关系，我觉得做人鱼就挺好的。”玛丽说。 露西和贝拉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非常一致地看向玛丽，一副“你在说神马我不懂”的神情。玛丽见状，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还小，说了你们也不懂。” “我们已经长大了！”露西很严肃地说。 玛丽忍着笑，点头，“嗯，长大了。”停了停，她又说：“我刚刚说的意思呢，就是我不会像公主那样，不管爸爸奶奶，跑到陆地去找王子。见到了王子又怎样？王子其实是个蠢材，不止不知道公主喜欢他，还要跟另外的女孩结婚。王子太笨，跟他在一起没意思，还不如在海底里愉快地跟鱼儿玩耍。” 两个小萝莉有些张目结舌，可见玛丽的答案和她们想象中也是有差别。 “可、可是……如果和王子一起玩没意思，公主为什么不要鱼尾巴了。”贝拉侧着头，很苦恼地问。 露西也侧着头，疑惑着说道：“如果是玛丽表姐这样的话……人鱼公主的故事就没有了呀。” “噗嗤”的一声轻笑，在她们身后传来。 玛丽一愣，徐徐回头，只见离她们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少女，长相漂亮，带着几分文雅的感觉。她察觉到玛丽看过来，脸上的笑容马上变得有些羞涩。 再然后，玛丽还看到对方的身旁站着一个颀长的身躯，如果她眼睛没出毛病的话……那是个男人，以及……他好像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傲慢又无礼的……达西先生。 晴天霹雳。 已经很长一段时日不在玛丽心中出现的羊驼，今天再度以千只为单位在她心中狂奔而过，漫天黄沙都盖住了蔚蓝的天空。 今天诸事不宜，尤其不宜出门不宜讲故事。 　　☆、Chapter 48 那个少女说：“抱歉,我好像不小心听完了你说的故事。” “……没关系。”玛丽说，然后迎着达西的目光,微微一笑,“达西先生，真巧。没想到会在伦敦遇见你呢。” 虽然从好友的来信中得知玛丽已经到了伦敦,但是达西从来没想到会在路上巧遇到她。他和妹妹乔治安娜正从彭伯里到伦敦来，乔治安娜在马车上坐得有些累，看到这一片风景不错,就想下来走走。他刚听到玛丽的声音时,还愣了下，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乔治安娜看了看玛丽，然后又侧头看向自己的兄长,“哥哥,你们认识？” 达西这才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嗯。那是宾利太太的妹妹，玛丽班内特。”然后他看向玛丽，说道：“这是我的妹妹，乔治安娜。”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那多才多艺又可爱的的达西小姐乔治安娜。 玛丽朝对方露出一个笑容，发自内心的友好笑容，“你好。”由于总是听到关于达西小姐各种各样的赞美言辞，所以玛丽一向都认为这位少女已经可以达到封为女神的标准了，现在见到了活的……当然十分友好并且真诚。咳咳，并不是说她平时对人不真诚，只是此时尤为真诚而已。 乔治安娜朝玛丽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笑容，轻声细语的，“你好。” 乔治安娜的五官没有达西先生的标致漂亮，但整个人显得很文雅，虽然才十六岁，但在女孩当中，算是高大的。玛丽在那两人跟前一站，登时很自卑，相对而言，在家里算是高挑的自己居然显得有些娇小。这真是，让她情何以堪。 “我曾听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情，现在有幸得见，真是太荣幸了。”玛丽笑着说道，然后这时，在她身旁一左一右的两个小女孩扯着她的衣袖，仰着头好奇地望着几个大人。 玛丽想起自己讲的故事都被人听去了，故事听去了倒是没关系，只是后来关于故事的言论被听去了，心里头总是觉得有几分窘迫。 玛丽低头看了看两个小萝莉，然后抬头跟达西兄妹微笑着说道：“这两个小女孩是我的小表妹。” “嘉丁纳先生的女儿？”达西问。 玛丽默默地瞄了他一眼，然后点头，“是的。” “她们好可爱。”乔治安娜说。 玛丽忍不住感叹，差距啊……这就是一个软萌妹子看到有爱的萌萝莉该有的反应。 达西忍不住看了玛丽一眼，然后说道：“你跟她们讲那样的故事，她们能懂吗？” 露西抬头，鼓着腮帮有些不忿，一副“你别少看我们”的表情，“当然懂！”小孩子最讨厌大人说她们什么都不懂，达西先生不小心踩到了小萝莉的逆鳞呢。 达西一怔，乔治安娜却忍不住抿着嘴笑，看向玛丽，说道：“故事很动听，但这样的故事对她们来说太悲伤了。” 玛丽微囧，虽然对话的方式有些文艺，但她除了文艺别无选择，于是她说：“她们总是要知道世上除了美好的事情之外，还有很多悲伤的人和故事。” 乔治安娜一愣，然后又笑着说道：“你说的对，人不能只知道世界美好的事情，一些悲伤的不好的人和故事，也应该让她们慢慢知道，这样她们以后才能保护自己不会被这个世界所伤害。” 玛丽抬眼，看向乔治安娜，只见对方的笑容虽然还是难掩羞涩，但尽是友善。伊丽莎白以前又猜错了呢，傲慢的达西先生，其实有个漂亮的软萌妹子。 这时，两个小萝莉显然几个大人们这种枯燥无味的对话毫无兴趣，贝拉扯了扯玛丽的衣袖，好心提醒说道：“玛丽表姐，姐姐练琴的时间到了，你昨天答应了要跟她一起练琴的哦。” 达西看向玛丽，“你陪她们练琴？”语气里充满了怀疑。他不是怀疑玛丽不会陪两个小女孩练琴，他是在严重怀疑玛丽弹琴时的坏习惯会不会传染给这两个可爱的小淑女。 玛丽瞅了他一眼，“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只是想提醒你千万不要让她们养成太过随意的习惯。”达西先生说。 玛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然后露出一个过分礼貌的笑容：“谢谢阁下的提醒。露西、贝拉，跟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道别，我们得回家了。” 两个小萝莉礼貌地跟达西兄妹道别，然后就被玛丽带回家了。 乔治安娜和达西先生站在原地，看着离去的三人。 “哥哥，那就是你跟我提起过得班内特小姐？”乔治安娜问。 达西点头，“对，就是她。”几个月不见，她好像……变得更有吸引力了，就算是被她瞪了一眼，心里居然也感觉到高兴。达西先生觉得自己有受虐倾向，但不得不说，当他陪着乔治安娜下来走动听到她声音时，他心中无法控制地觉得惊喜。 她就那样坐在椅子上，侧脸姣好，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整个人的状态都很放松，那样放松的玛丽班内特眼角眉梢居然生出一种慵懒的风情，让他心里有些蠢蠢欲动。当然，她的言辞还是那样古里古怪的。 “我也听卡洛琳提起过宾利太太的几个妹妹，听说这位玛丽小姐，是朗博恩附近最有才气的姑娘呢。”乔治安娜说道。 达西侧头，看向他的妹妹。 乔治安娜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她说的故事很动听，哥哥你说是吗？” “勉强可以一听。”达西淡声说道。 乔治安娜有些无语，然后又笑了起来，“可我觉得很动听，就是她跟你说，身为公主，想要获得幸福不仅是因为骑士的守护，更因为是公主在骑士缺席的时候，公主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吗？” “不错。” “我挺喜欢她的。”乔治安娜看着玛丽消失的方向，笑着说道。 达西一怔，然后侧头看向乔治安娜。 乔治安娜迎着自己兄长的视线，说道：“嗯，她是有些特别，但我不反感这样的特别。而且，哥哥你心里对她有好感，对吗？”不然的话，怎么会陪着她站在这里这么久，就为了听那个姑娘把故事讲完。而且，两人言行举止之间，都比较熟络的感觉。 达西先生沉吟了一下，说：“说实话，我也无法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她的言行古里古怪的，我一开始甚至对她有些反感，但是后来，却慢慢地觉得她并不是那种没有教养的姑娘，她的想法虽然奇怪甚至让人无法理解，但是后来稍微思量一下，又发现那些属于她的想法，值得人尊重。” 尤其是在那天圣诞节的舞会之后，当他知道了那个公主就是玛丽班内特之后，他的目光总是情不自禁地追随着她，很多事情，他甚至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是她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她会有怎样的想法？ 当一个男人开始在意一个女人的想法时，这意味着什么，他心中再迟钝，也明白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乔治安娜说道：“我刚才听完她的故事，心里只觉得海的女儿善良又可怜，为了心爱的人付出了一切甚至是生命，到最后也没有获得自己所向往的灵魂。我想大多数人听完故事之后，都是跟我一样的想法。” 达西嘴角微微扬起，声音中竟然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这就是她特别的地方，同一件事情，你永远不知道她的想法到底是怎样的。偏偏，她的想法很多时候又理直气壮得让你无法反驳。” 乔治安娜侧头，看向自己的兄长，只见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那几分笑意，让他原本有些冷硬的五官线条柔和了下来，看着有着说不出来的温柔意味。乔治安娜眨了眨眼，然后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 “哥哥，你喜欢她？” “……！” 达西侧头，有些愕然地看向乔治安娜。 乔治安娜也愕然地看着达西。 兄妹俩人大眼瞪小眼。 过了半晌，还是乔治安娜先开口，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和小心翼翼地意味：“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自家妹妹的话太有冲击力，这让达西先生有些回不了神。他是觉得玛丽班内特很特别，并且最近越来越能吸引他的目光，他甚至因为自己对她的好感考虑到各种各样的事情，但他却从未想过自己想到那么多的事情，是因为他喜欢上了玛丽班内特。 乔治安娜看着自家兄长那回不了神的模样，无辜地眨了眨眼，说道：“我以为，你喜欢她才是。难道是我想错了？”乔治安娜与达西无话不谈，即使是在感情上的事情，她也会坦白地跟达西说，因此在对待达西的感情上，她的态度也十分坦然直接。 达西终于回神，扶额，说道：“我得想想。” “……难道你喜不喜欢她，心里没感觉吗？”乔治安娜咕哝。 达西沉默了一下，说道：“你要知道，我并不是宾利。” 乔治安娜一怔，终于明白达西的意思，她笑着说道：“哥哥，还记得我和韦翰的事情吗？” 达西闻言，脸上的表情马上增添了几分阴晦，“当然记得。”他怎么可能忘记韦翰那个家伙，曾经差点就诱拐了他的妹妹，如果不是乔治安娜对他敬重信任，恐怕此刻他的妹妹下半辈子都已经毁了。 乔治安娜没有看向达西，她只是微笑着看着前方，轻声说道：“在我心中，这世上简直不能有谁比哥哥更好了，我甚至不知道怎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你。但是如果你心里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我相信她身上一定有地方让你为之动心。” 为之动心的地方吗？其实达西最开始留意玛丽，只是源于她给他留下的恶劣印象，那个姑娘人前礼貌温和，但私下的时候有时候言行让他不敢苟同，甚至有些反感。大概是一开始，她在自己心中留下的印象，就并不好，所以到后来，每发现一个她的优点，都让他有些意外，到最后甚至觉得惊喜。 达西正在想着自己对玛丽的感觉时，又听到她妹妹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哥哥，其实韦翰的家世，根本无法为我们家增添什么体面。但是我当时在想，一辈子那么长，我们也有足够的体面，遇上了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考虑他能不能为我们增添体面？只要生活不会贫困潦倒，有什么比可以和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来得重要？” 达西回头，看向乔治安娜。 乔治安娜迎着兄长的视线，神色有些羞涩，但是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可能我的想法还是不成熟，可到现在，我的想法也是那样的。只是以后，我会用心看人，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愚蠢，被人骗了去。” 达西闻言，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半晌，抬手摸了摸自家妹妹那金色的长发，“那不是你的错。” 乔治安娜微微一笑，然后脸上的神色有些俏皮，再次问道：“那哥哥，你到底是不是喜欢上了刚才那位班内特小姐？” 达西：“……” 就在达西和他的妹妹在谈论玛丽的事情时，玛丽已经带着两个小表妹回家了。一回去，嘉丁纳太太就迎了上来，让两个小萝莉跟着保姆去洗手吃点心，然后跟玛丽说简写信来了。 “简说她已经告诉了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你到了伦敦，我想过不了几天，大概宾利先生的姐妹们都会邀请你去她们那儿聚会。”嘉丁纳太太笑着说。 玛丽在嘉丁纳太太的对面坐下，然后说道：“我刚才遇见了达西先生和他的妹妹。” “嗯？什么？”嘉丁纳太太原本还在看着简的信件，听到玛丽的话，目光终于从信件上移开。 玛丽只手撑着额头，轻声重复她刚才的话，“我和贝拉她们在外面遇见了达西先生和他的妹妹，就是那个宾利先生的好友，达西先生。舅妈你在尼日斐花园见过他的呀。” 嘉丁纳太太有些惊讶，随即笑起来，“原来是他们兄妹啊。” “可不是么。”玛丽咕哝着。 嘉丁纳太太看玛丽那样的神色，有些莞尔，“怎么了？你好似不太高兴遇见她们。” 玛丽撇了撇嘴，“也不是不太高兴遇见他们，就是……” 不等玛丽说话，吃完点心跑出来的贝拉就大声说道：“玛丽表姐不高兴，因为她跟我们讲的故事被别人听走了。” 玛丽忍不住瞪眼，“才不是那样。” 贝拉吐了吐舌头，跑到嘉丁纳太太身边撒娇，嘉丁纳太太干脆就抱着她。 “妈妈，玛丽表姐跟我们将海的女儿，公主好惨，死掉了变成泡沫。玛丽表姐说要她是公主，才不会做什么人，在海底里跟鱼儿玩耍不知道多愉快呢。”贝拉在母亲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汇报下午的事情。 玛丽汗颜，“我不是那样说的。”虽然意思差不多，但她讲出来的故事很凄美，发表的意见很客观的好吗。 嘉丁纳太太眼里带着几分不赞同地看向玛丽，说道：“所以你说的话，让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听见了？” “……大概吧。” 嘉丁纳太太忍不住叹息，“在外头不要乱讲话，有时候不经意被人听到了一些不得体的言论，会影响别人对你的看法。”虽然自己的小女儿说话颠三倒四的，但看玛丽的模样，即使不是坏事，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听到了应该也没什么。”反正她在达西面前，早就形象全无了。 嘉丁纳太太推了推怀里的贝拉，让她去跟露西玩，支走了小女儿之后，嘉丁纳太太又说：“我记得简好像说过，达西先生对你有好感？” “……那一定是简的错觉。”至少，她从来不敢这样想过。 “无风不起浪，不见得就是错觉。”嘉丁纳太太笑着说。圣诞节在朗博恩的时候，就感觉这个小姑娘变得不太一样，更加开朗了些，这些日子一相处，才发现果然是改变了不少。不会像以前那样钻牛角尖，虽然言行不如简那样稳重而温柔，也不像伊丽莎白那样活泼可爱，但也是随和大方。 特别是玛丽的故事十分能吸引她的表弟表妹们，嘉丁纳太太有时候不经意也会听到一些，才发现这个外甥女不止钢琴弹得不错，而且见识也不算浅。最重要的是，不再像过去那样沉默乏味了。 “如果不是错觉，那大概就是幻觉了。” 嘉丁纳太太：“……” 达西先生喜欢玛丽这回事，到底是错觉还是幻觉，玛丽也无从得知。不过她现在要去赴约，她的舅妈料事如神，觉得近期内宾利小姐会邀请她去相聚，果然没两天，宾利小姐就已经让人送信来，邀请玛丽到她和赫斯特夫人在伦敦的落脚处相聚。 嘉丁纳太太帮玛丽准备了马车，叮嘱了她一些事情之后，就让她去了。 宾利小姐住的地方，离嘉丁纳夫妻的住处有点远，去到的时候，已经快是午饭的时间。 宾利小姐一如既往地客气，去到了玛丽发现除了她和赫斯特太太之外，还有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在场。 “达西小姐？”如果说玛丽不惊讶，那是骗人的。 乔治安娜站了起来，她脸上的笑容仍旧是带着几分羞涩，“喊我乔治安娜就好。” 玛丽见状，忍不住喟叹，当哥哥在外人面前总是一脸傲慢，而妹妹在外人面前却总是难掩羞涩，这兄妹俩的性格还真是天差地别。 “乔治安娜到伦敦好几天了，这是她第二次到我这儿来玩了。”宾利小姐笑着说。 乔治安娜闻言，只是对着玛丽笑，“上回我来的时候，刚好卡洛琳说在尼日斐的时候认识了个很有意思的朋友，我就想让她邀请来让我认识一下，却没想到是你。” 乔治安娜看着总是脱离不了几分羞赧，就算是和宾利小姐她们的聊天当中，有时候也会脸红。真的是很软的妹子啊……玛丽望着乔治安娜，心里很是艳羡。没办法，自己成为不了软妹子，所以看到软妹子，难免有羡慕嫉妒恨等情绪。 宾利小姐还是跟以前一样，虽然邀请玛丽去相聚，但是因为有乔治安娜在，所以她的大多数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讨好乔治安娜上，赫斯特夫人也不例外。即使是和玛丽聊天，也总免不了踩低捧高，有意无意地想让玛丽知道，即使班内特这个家族在朗博恩是望族，可对她们这些出身大家的人而言，那根本无足轻重。 宾利小姐的言行让玛丽有些哭笑不得，虽然简已经成为了尼日斐花园的女主，大概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会因为宾利先生的原因，对简爱屋及乌，可她从来没有指望过宾利姐妹会因此也会偏爱于她。 午饭过后，宾利小姐就迫不及待地说想要欣赏乔治安娜的琴声，于是一行人都到了宾利小姐的琴室。 乔治安娜坐在钢琴前，脸上还带着腼腆的笑容，“你们这么抬举我，真的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你本来就是个多才多艺的姑娘，怎么会是抬举呢？如果要说有什么人是我真心佩服的，那就只有你而已。”宾利小姐微笑着说道。 赫斯特太太也笑着附和。 乔治安娜却看向玛丽，玛丽朝她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早就听说你的琴艺出众，要是可以有幸一听，那也不枉我来伦敦一趟。”停了停，她又略带俏皮地朝乔治安娜眨了眨眼，“等我回了尼日斐花园，就可以跟我的两位姐姐炫耀我曾经有幸听过达西小姐的琴声，她们一定会很羡慕我的。” 乔治安娜微微一笑，低头，接着就是悦耳的琴声在她的指下流泻而出。 钢琴与少女，玛丽看着乔治安娜专注的神情，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弧度。没有华丽的技巧，但是琴声中带着几分少女独有的唯美梦幻。这样的乔治安娜达西，娇贵但不骄纵，难怪达西提起她的时候，声音总是不自觉地变得温柔。要是她也有这么一个妹妹，肯定也是要将她宠上天的。 一曲弹完，乔治安娜站起来，看向玛丽，“玛丽，听说你的琴艺也不错，不如跟我一起弹奏一曲？” 乔治安娜的话一出，不只是玛丽，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都愣了一下。 这时候的宾利小姐再迟钝，也察觉到乔治安娜对玛丽的青睐有加。 “可以吗？”乔治安娜眼睛扑闪扑闪地看向玛丽。 面对着这样的眼神，大概会没有人想拒绝她。于是，对软萌妹子的眼神完全没有免疫力的玛丽，点了点头。但是她一在钢琴前坐下，就觉得自己脑子抽风。永远不要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尤其是陷在暗恋中的女人的嫉妒心，宾利小姐一定会将她视为眼中钉的。 乔治安娜侧头，问玛丽：“你擅长什么曲子？” “你选吧。”玛丽笑着说。 于是，当达西先生和赫斯特先生去找女客们时，进门看到的就是他的妹妹和玛丽一起弹琴的场景。 两个少女，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情，但是意外地和谐。汗，大概是因为达西先生内心的感情不一样了，所以看到自家妹妹和玛丽坐在一起，心中没有由来地觉得那个场景，宛如是一副动人的画面。 可不是么？玛丽坐在钢琴前，头微微低着，有几缕头发调皮地在她的侧颊晃动，而她不时地看向乔治安娜，两人目光相遇，就是相视而笑。从她们指下流泻出来的琴声，也意外地动听，可见两人配合得也是相当有默契。 不过，以上只是达西先生一厢情愿的想法。在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的眼里看来，那副场景真的是怎么看怎么碍眼。简班内特能成为尼日斐的花园已经是天大的奇迹，而现在玛丽班内特居然还妄想着得到达西小姐的青睐，想要借此接近达西先生？简直是痴心妄想！ 宾利小姐看着玛丽和乔治安娜坐在一起的场景，心里很不爽，干脆眼不见为净，转头，却看见达西先生和赫斯特先生站在门口，正要说话，却被达西的一个噤声的手势制止了。 只见达西站在原地，平时板着的俊脸上，难得流露出笑意。 宾利小姐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可能有的事情，是她弄错了。她之前一直以为达西先生对伊丽莎白有好感，所以她从来都不喜欢伊丽莎白，因为那个姑娘性格活泼并且长得漂亮，她在达西面前，甚至说过伊丽莎白的性格还没玛丽好，也没有玛丽得体。因为玛丽长得并不如两个姐姐漂亮，而且她从未跟达西有过太多的交集，即使当初在卢卡斯庄园的舞会上和达西跳了一场舞，不过也是达西想要向伊丽莎白道歉，但伊丽莎白不接受，他退而求此次想要台阶下，所以才会选玛丽做舞伴。 她一直，都是那样认为的。认为玛丽班内特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她构成威胁。 可是，现在的事实，似乎并不是那样的。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达西看向玛丽的眼光，并没有她所想象中的挑剔和严苛，他的目光，柔和得让人心醉。 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除了乔治安娜，还有别的女孩可以得到他那样温柔的注视，但那个人，却不是她。 宾利小姐还没从达西喜欢的人可能是玛丽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玛丽和乔治安娜就已经弹完了一曲。 达西和赫斯特先生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不同的是达西鼓掌是发自内心的，而赫斯特先生则是为了讨好乔治安娜。 “太好听了，达西小姐果然名不虚传，让我可以一饱耳福。”赫斯特先生笑得有些夸张。 玛丽和乔治安娜一愣，乔治安娜随即看向她的兄长，“哥哥，你来了。” 玛丽立在原地，看着两位男客，朝他们行了个礼，达西和赫斯特先生也朝她鞠了个躬。 宾利小姐还怔在原地，站在玛丽身旁的乔治安娜却有些难掩兴奋，她看了看自己的兄长，又看看玛丽，笑着说：“哥哥，你说我和玛丽小姐刚才弹奏的曲子，好听吗？” “当然好听，不止歌曲好听，达西小姐是出落得越来越美丽了，刚才踏进屋子里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儿来的美人呢。”赫斯特先生走到赫斯特太太身旁，声音中的讨好意味显而易见。 玛丽被忽视得彻底，也没什么感觉。 乔治安娜却只看向达西，“哥哥，好听吗？” 达西轻咳了一声，说道：“好听。” 乔治安娜闻言，朝玛丽露出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容，像是做什么事情得到了大人赞赏一样，“玛丽，听到没有？我哥哥说好听呢。他可是很少夸人的。” “只要是你弹的，我想不管是什么曲子，达西先生都会说好听的。”说着，玛丽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望向达西，问道：“达西先生，对吗？” 对方眼眸弯弯，脸上笑意嫣然，竟然让原本并不算出色的五官变得有些迷人。达西看得险些失了神，自从那天他和乔治安娜谈论过玛丽的事情之后，他就一直在心里想着再次见到她时会怎样。他知道今天会遇见她，也设想过当见到她时，自己该要怎么做才比较好。但是一旦跟她这样相对，才发现之前所做的设想都是无用功。 达西先生再度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痒，于是他又干咳了两声。 这时，宾利小姐终于回神，也不管是不是合适，就说道：“达西先生一向都十分疼爱乔治安娜，而且以乔治安娜弹钢琴的本领又怎么是别人能相比的，当然不论是什么曲子都好听。” 宾利小姐的话一出，玛丽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但只是一瞬而已。随即，她脸上的笑容又恢复了正常，只是这次的笑容，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这样被人挤兑看轻，是早就想到的，但不管什么时候，理智上可以接受，情感上还是得需要点时间来缓冲。 达西先生的脸马上又变成面瘫，淡声说道：“她们弹得确实不错，我从来不作违心之论。” 赫斯特先生见人齐，才坐下，就忍不住说想要打牌，并招呼他的小姨子，“卡洛琳，你们琴也弹过了，反正也没什么消遣，不如我们一起来打牌？” 宾利小姐只是朝他笑了笑，但是并没有要打牌的意思，她很清楚达西不喜欢玩牌，。 宾利小姐只是朝达西先生说道：“达西先生和乔治安娜也好就没来我们这儿，上次乔治安娜来也没顾上去我们的花园逛一逛，最近花园里引进了不少新的品种，不如我们去看一看？” 达西先生望向乔治安娜。 乔治安娜站在玛丽身旁，笑着问：“玛丽，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玛丽：“……”这种情况，难道还轮得到她说不吗？只是……她怎么感觉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这宾利小姐怎么忽然特别针对她？是错觉吗？ 赫斯特先生的脑子里从来就只有吃喝玩乐，见宾利小姐没意思要打牌，就干脆在屋里打盹，而赫斯特太太跟她的丈夫坐在沙发上，说是外头还有太阳，虽然不是很猛烈，但她还是不想出去。 于是，宾利小姐就带着乔治安娜和玛丽去了花园，当然，还有达西。 一路上，宾利小姐并不是不想和达西说话，只是今天的乔治安娜好像特别多疑问，总是拉着她问东问戏，到最后，她甚至被乔治安娜拉走了说悄悄话去。宾利小姐看着跟达西和玛丽的距离越来越远，但也无法可施。而且……乔治安娜是达西的妹妹，是达西最重视的人。如果，她能和乔治安娜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大概她和达西先生之间的可能性，会更大吧？ 今天乔治安娜对玛丽不加掩饰的好感让宾利小姐有些乱了分寸，见乔治安娜想要和她说悄悄话，心思也就暂时从玛丽和达西身上收了回来，不管怎样，如果有乔治安娜的支持，她的胜算会大很多。这么一想，宾利小姐也放弃了要追上玛丽和达西两人的打算。 而这边玛丽见乔治安娜拖着宾利小姐去说悄悄话，达西却一点要放慢脚步等她们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得疑惑：“达西先生，你不等你妹妹吗？” 玛丽说着，就放慢了脚步。达西走了两步，发现原本在身旁的人忽然就落后了，眉头一皱，但随即也放缓脚步，说道：“不需要等。” 玛丽有些傻眼。 达西又说：“乔治安娜大概是想私下跟卡洛琳请教一些事情，她们说完了，自然会跟上来，所以不需要等。” 其实吧，大概是等也等不到，因为乔治安娜想要帮自家兄长赢得佳人芳心的意图那么明显，就只差没直接将玛丽推到达西的怀里了。 但玛丽还浑然不觉，“哦”了一声，继续跟达西一起往前走。 达西跟玛丽一起走在花园的小道上，阳光刚刚好，花园里的花也开得刚刚好，只是……身边的姑娘不说话，这让达西觉得不太好。 对方不说话，达西只好主动出击，他说：“玛丽小姐，不想说些什么吗？” 玛丽有些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反问：“可我们能说些什么？”拜托，她从来都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共同话题。 “……我们可以谈谈人生。”达西说 “噗嗤”的一声，玛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不是故意的，只是达西那样说，太有喜剧效果。 达西皱眉，看向她。 玛丽也觉得自己失礼，但是那股笑意却怎么都忍不住，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那股笑意憋住，说道：“抱歉，我只是感觉你想谈论的话题太有深度。” 达西：“……” 玛丽：“……” 她失言了，她承认。 “咳咳，那个……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是笑你，只是……”然后，她发现自己越描越黑，然后达西的脸色也越来越黑。最终，玛丽扶额，决定速战速决，“我的意思是，其实我觉得我们俩之间对同一件事情，很可能无法达成共识。所以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能谈论些什么，更别说是……呃，谈谈人生这么严肃的话题。” 达西望了她一眼，原本黑了的脸色慢慢变回正常，然后他十分气定神闲地说道：“我们怎么会无法达成共识？难道你忘了在尼日斐的圣诞节那一晚？” “什么？” “难道你都忘了吗？等待骑士的公主？” “……” 　　☆、Chapter 49 等待骑士的公主。 玛丽当然没忘记那样的一个晚上，她好不容易相信了夏普那个家伙,谁知道她等来的不是夏普,却阴差阳错地碰上达西。但是……那样的事情，即使是心知肚明对方的身份，事后最好也是应该装糊涂才是上策。 达西这个家伙……太不体贴了！ 玛丽眨了眨眼,神情有些无辜地看向达西,“啊？” 对方想要装糊涂的意图太过明显,达西的神色有些不悦。 玛丽见状,头皮有些发麻,“达西先生,那个……” “玛丽小姐，请原谅我的冒昧，请容许我向你表达我对你的仰慕。”达西说道。 “……！” 玛丽愣在原地。 达西站在原地,两人对视着。 过了好半天，玛丽觉得自己应该收拾一下自己的表情，但是整理了半天，发现自己没办法有表情，于是只好变身面瘫脸。 “那个……达西先生……” 还好，一向都是面瘫脸的达西先生在此时此刻，终于不是面瘫脸了，他的神色很认真地看着她，甚至……有些紧张，“我知道这样有些冒昧，我也觉得我们并不是那么合适，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应该要远离你，但每次听到你的消息，我都忍不住特别留意。只要有你在的场合，我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追随你。尽管你出身低微，母亲和两个妹妹言行更是有失体面，可我……” 他望向玛丽，说道：“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对你产生了爱慕之情。” “……” 玛丽无语了半晌，然后还没意识到自己被人告白，嘴张了张，然后说道：“假如我出身这么低微，我母亲和两个妹妹也让你觉得很失礼，你做什么……还要告诉我你的仰慕之情？” 达西愣住，然后说：“因、因为我心里对你有爱慕之情啊。” “可有像你这样跟爱慕的姑娘告白的吗？”玛丽又忍不住问。 “……” “你对我有爱慕之情，但是你嫌弃我出身低微。达西先生，在你心里，我们的出身就像是云泥之别，首先你都不能接受我们之间的出身差别，你怎么能让别人接受我这样低微的出身？” 达西又是一怔，然后皱着眉头，显然有些不悦并且不能理解：“我对你有爱慕之情，并且主动向你表达我此刻的心情，你竟然不接受？” 玛丽看着达西的模样，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有些莞尔，他的样子，就像是个得不到玩具的孩子。 “达西先生，爱情一开始应该是平等的。或许，在别人的眼中不可能平等，但至少在彼此的眼中，他们是平等的。”玛丽笑着说道，“你说你心中喜爱我，可你对我的出身耿耿于怀。我也承认我的母亲和两个妹妹有时真的有失体面，甚至我的父亲性情也有些古怪，但他们都是我的家人，父母家人都是无法选择的。” “我明白父母家人无从选择，所以那并不妨碍我对你的喜欢。” “你能接受有像我母亲那样的岳母？”玛丽侧头，睁着那双蓝眼眸问他。 达西原本想毫不犹豫地点头，但是想到班内特太太的种种言行，略为迟疑了一下。 玛丽见状，笑叹一声。 不知怎的，那声叹息传到达西的耳中，总觉得百转千回，像是有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心事一样，可站在他面前的姑娘，看着还是波澜不兴的镇定模样，说实话，她表现得并不像是一个被告白的姑娘。 达西望着玛丽，脸色变得有些铁青，“你要拒绝我？”难道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有什么不好？难道她竟然无法对他有同样的心情？ 玛丽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达西先生，其实……” “玛丽，达西先生！” 玛丽：“……” 达西：“……” 达西原本就黑了的脸色这时变得更黑，皱着眉头闻声看去，显然很不爽此刻被打断。 说话的人是宾利小姐，她正和乔治安娜一起，远远地看见玛丽和达西两个人相对而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心里忽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好似这个时候她不说话打破那两个人站在一起的场景，就会失去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于是，宾利小姐远远地就喊他们了。 宾利小姐和乔治安娜走近。 “我远远的就看到你们相谈得十分高兴的模样，在谈论什么事情呢？”宾利小姐并不是没有看到达西先生的脸色不太好，但她十分聪明地选择忽略。 乔治安娜瞅着自己的兄长，内心有些忐忑，难道是她和卡洛琳打断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达西面无表情，玛丽看向宾利小姐，微笑着说道：“我刚才不过是在与达西先生说这花园里的花花草草养得可真好，看来宾利小姐是花了不少心思呢。” 宾利小姐闻言，笑着说道：“花心思这是肯定的，这个夏天引进了不少品种过来，我们再逛逛，等我与你们介绍我最喜欢的花。” 达西瞥了玛丽一眼，脸上再也看不出情绪波动，只有礼跟宾利小姐说道：“我忽然想起我有些事情还没处理，恐怕我得暂时失陪。” 宾利小姐和乔治安娜都一愣，但这边的达西已经朝他们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玛丽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有些失神。 “玛丽，我和乔治安娜要到前面去，你一起吗？”宾利小姐见达西已经离开，就随意问道。 玛丽笑了笑，说道：“其实我感觉也有些累了，你们去吧，我在这里做一会儿，等你们回头就好。” 宾利小姐见状，也乐得随她，反正她现在的意图不过是想拉拢乔治安娜，玛丽在旁边，她还得分神呢。 乔治安娜的视线有些疑惑地看向玛丽，她总觉得，是不是她的兄长和玛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为什么她感觉才一会儿的功夫，这两个人就变得怪怪的？ 玛丽对乔治安娜的视线好无所觉，等到宾利小姐和乔治安娜走远，她才感觉到自己脸上直发烫。 抬手轻触那热得不可思议的脸，她的脸上终于流露出羞赧的神色，她刚才……竟然被告白了…… 于是，后之后觉的玛丽小姐，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告白的事实，脸上红通通的。好吧，班内特家有女初长成，终于知道要害羞了。囧。 意识到自己被达西告白之后，玛丽脸上的红晕就没有散过，这种情况维持到了她回到嘉丁纳府上。 嘉丁纳太太看到外甥女脸上那不正常的红晕，异常忧心：“玛丽，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着凉发烧了吗？” 玛丽回神，“啊？不、不是，我没有发烧。” “可我感觉你从宾利小姐那儿回来之后，好像不太舒服的模样。”正确来说，是玛丽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处于非正常状态，譬如说魂不守舍，又譬如说时不时地皱着眉头很是苦恼的模样，再譬如说就是咬着下唇很是为难的模样…… 嘉丁纳太太的双目上下打量着玛丽，但玛丽只手托着腮，又继续神游去了。 “玛丽。”嘉丁纳太太忽然喊道。 “嗯？”玛丽漫不经心地应道。 嘉丁纳太太看她还没回过神来的模样，嘴角微扬，然后状似十分不经意地问道：“你在宾利小姐那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嗯，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就是达——”话到了一半，玛丽顿住，然后缓缓回头看向她的舅母。 嘉丁纳太太笑容可掬。 玛丽有些无语，然后说道：“没发生什么事情。”舅母狡猾了，居然想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套她的话，幸好她反应够快。 嘉丁纳太太显然不信。 玛丽默了默，又说：“其实我遇见了达西先生兄妹。” “哦？” “然后，达西小姐虽然有些害羞，还是挺好相处的。不过我感觉我好像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宾利小姐，她好像对我有敌意。” 嘉丁纳太太一愣，看向玛丽，“宾利小姐对你有敌意，让你感觉苦恼？” “这倒不是。”玛丽说道。除了简之外，宾利小姐大概不会对班内特家里的任何一个人产生好感，既然没有好感，那反感有敌意也不算什么。 “既然不是，那为什么我感觉你从她那儿回来之后，就十分苦恼？”嘉丁纳太太问。 嘉丁纳的话，让好不容易脸上的热度褪去一点点的玛丽，脸上再度沸腾起来，“啊？有吗？” 嘉丁纳太太神情莞尔，“如果没有，我会问你？” 脸上烧得片甲不留，玛丽甚至有些担心自己会烧得得高血压脑中风之类的，她只是……又想起了达西跟她告白的事情。然后，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耳朵根，连那白皙的耳轮，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这样的神态……不就是不打自招么？嘉丁纳太太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说玛丽聪明伶俐吧，她这时候表现还真说不上聪明，说句不好听，现在她的表现甚至算是……笨拙了，但偏偏，又让人觉得她这样的神态很惹人爱。 “有什么事情难道不能跟我说吗？”嘉丁纳太太柔声说道，将玛丽当成是她的几个小宝贝那样去诱哄。 玛丽皱眉，很是纠结，“可我自己也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嘉丁纳太太：“……” 即使玛丽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嘉丁纳太太看着她的模样，也能隐约猜到一些事情，但既然玛丽不说，她也不好再往自己设想的方向去猜，只叮嘱玛丽好好休息，就离开了玛丽的房间。 嘉丁纳太太一走，玛丽就整个人躺平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对你产生了爱慕之情。 达西的话再度在她的耳边回响。 感觉，像是在做梦。 她并不是不稀罕达西的喜欢，也不是想要拒绝达西，她就是……还没想好该要怎么做。达西的告白，来得很突然，她从来都不敢想达西会喜欢上她，毕竟，从一开始，她给达西留下的印象就并不好。 当听到他的告白时，心中其实好气又好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的告白这么骄傲，这么矛盾。 过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很紧张，就像现在这样，只要一想到他，心跳就开始加快，然后脸上的热度再度上升。 可是，今天下午达西和她们告辞之后，她就没有机会再见到达西。他是不是……以为她要拒绝他，所以生气了？ 玛丽翻身，将脸埋进枕头里。 她心里既觉得高兴，但是又有些难过。她对达西，是有好感的，只是一直以来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根本就不能跟那些合格的淑女相提并论，想法也与这个主流思想格格不入，所以从来不敢达西也会对她有好感。 现在达西对她说喜欢，她反应后来之后，觉得高兴，但是现在，却隐隐地有些难过。 如果有爱情，她会希望彼此是平等的。如果没有爱情，只论婚姻，她不会希望对方的门楣太高，只要门当户对相敬如宾就已经足够。可达西今天下午的态度，高高在上，那是一种我喜欢你你就应该觉得很荣幸的态度。 爱情里面，不需要施舍。至少，她不需要施舍。 达西的态度让她有些难过，可她心里，并不想拒绝他。 一直将脸埋在枕头里的玛丽，终于因为觉得闷而再度躺平。她看着天花板，有些失神，“一定是我在做梦，一切等我睡醒了再说。” 然后，手一伸，将薄被扯了过来，闭上眼睛，睡觉。 　　☆、Chapter 50 　　 　　达西先生的心情很不好,在他打翻了三杯茶水回绝了几拨访客之后,乔治安娜终于意识到自己兄长的不对劲。 　　 　　虽然达西先生总是很容易给人留下傲慢的印象,可他的仆人们都晓得自家主人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不敢去招惹此时的达西先生。于是，一时间，宅子里人人自危，在路过达西先生的书房前时，都要踮着脚放轻步伐,生怕自个儿会撞到枪口上。 　　 　　乔治安娜再三迟疑，最终还是推门进去了书房。 　　 　　“哥哥。” 　　 　　坐在书桌前的达西将手中的书放下，看向她。 　　 　　乔治安娜笑道：“我最近练了一首曲子，你过来听听？” 　　 　　达西闻言,站了起来，“好。” 　　 　　于是，兄妹俩走出书房，到了乔治安娜练琴的房间，钢琴声悦耳动听，达西原本烦躁的心虽然没有因此而完全平静，但也缓解了不少。 　　 　　一曲弹完，乔治安娜抬头，看向兄长大人。 　　 　　“哥哥，感觉怎样？” 　　 　　“不错。”达西点头。 　　 　　乔治安娜想了想，然后侧头笑问：“哥哥听过玛丽的独奏吗？” 　　 　　达西瞥了乔治安娜一眼，点头。 　　 　　“她的琴声跟我的琴声，有什么不一样吗？” 　　 　　达西默了默，然后说道：“每个人的琴声都不一样，她的琴声比你的多了几份随性。”其实还有淡淡的慵懒之感。 　　 　　“她很讨人喜欢，哥哥你说是吧？”乔治安娜笑着问。 　　 　　达西望着她，不答腔。 　　 　　乔治安娜也不觉得尴尬，再接再厉地试探，“哥哥，今天在花园里，我和宾利小姐还没到的时候，你和玛丽正在说什么呢？”说完之后，他整个人就变得怪怪的，回到家里也是地沉沉的气压，让人感觉很压抑呢。 　　 　　一提到下午在花园里的事情，达西先生的脸就黑了。 　　 　　乔治安娜偷瞄了一眼兄长大人的脸色，轻咳一声，“那个……” 　　 　　“没说什么。” 　　 　　还不等乔治安娜把话说完，达西就回答。 　　 　　乔治安娜微微一怔。 　　 　　达西背靠着钢琴，说道：“我只是将自己的心情告诉了她。” 　　 　　乔治安娜虽然早就猜过这种可能性，但当知道的时候，还是免不了瞠目结舌。“那、那个……玛丽怎么说？” 　　 　　“我还没等到她的回答，你和卡洛琳就来了。”达西说道，拒绝告诉自家妹妹，那个班内特府上的三小姐，居然表现得一点都不像是被意中人告白。 　　 　　乔治安娜：“……” 　　 　　达西双手撑在身后的钢琴上，说道：“这没什么，她还没拒绝我。” 　　 　　乔治安娜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达西转身，见乔治安娜一脸无语的模样，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事情不急。” 　　 　　不急才怪……不急的话会在乔治安娜拆穿了他对玛丽的心情后的第一次见面，他就跟人家姑娘告白？乔治安娜对自家兄长的话表示严重的怀疑，但是她还没有足够的胆量将自己的怀疑用言语表达出来。 　　 　　不管达西先生急不急，在第二天，他就有急事要办，需要离开伦敦。而玛丽也在伦敦住了一个月之后，跟嘉丁纳一家回了朗博恩，她和伊丽莎白打算跟着嘉丁纳一家去旅行。 　　 　　可以出去玩，当然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是玛丽心里有些郁闷。 　　 　　在嘉丁纳带着她的几个子女到尼日斐花园，让简帮忙照顾的时候，细心的简也留意到玛丽这趟回来，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玛丽，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两人难得有机会独处的时候，简忍不住问玛丽。 　　 　　玛丽眨了眨眼，“啊？没有啊。” 　　 　　简一脸的不相信，“可以出去玩，你竟然没有半点兴奋之情。”这太不正常了，玛丽之前可是一直念叨着想要跟她们的舅舅和舅母一起出去玩呢。 　　 　　“嗯，可能是我期待这次旅行太久，所以到临行前，反而没那么兴奋吧。”玛丽说。 　　 　　简打量着玛丽，半晌，才说道：“你在伦敦见过达西小姐了？” 　　 　　“嗯，我不是写信告诉过你了吗？”停了停，玛丽又说：“我不止见到达西小姐，我还见到了达西先生。” 　　 　　简望着玛丽，没有说话。她一向是个善于聆听的人，这个时候的玛丽，显然有烦恼想要倾诉，而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玛丽的烦恼跟达西先生有关系。 　　 　　果然，玛丽接着说道：“达西先生好像跟我说，他喜欢我。” 　　 　　“好像？”简有些愕然。 　　 　　玛丽点头，“对啊，我也不太确定。因为他跟我说了那些喜欢我的话之后，我还没回答他呢，卡洛琳和达西小姐就来了，然后达西先生就走了啊。他走了之后，我到现在都没见过他。” 　　 　　简闻言，有些微汗，“不会吧？” 　　 　　“会啊。”玛丽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所以你现在是为了他而烦恼？”简问。 　　 　　玛丽一愣，然后抬眼，看向简，“算是吧。” 　　 　　对于玛丽的坦然，简有些惊讶，但惊讶过后，也觉得这样并没什么不好。 　　 　　“你对达西先生，什么感觉？”简试探着问道。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玛丽对达西并不反感，以前每次丽兹因为对达西的偏见而对达西作出一些判断的时候，玛丽总会替达西说话。可替达西说话，并不代表什么，简大多数时候，也会忍不住替达西说话。 　　 　　玛丽想了想，说道：“他可不是宾利先生。” 　　 　　“什么意思？” 　　 　　“就是，即使我对达西先生有一样的感情，可达西先生为人处世与宾利先生不同，他不是那种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人，就无视对方的家庭背景这些事情。” 　　 　　这事情，简当然也清楚。宾利不止一次跟她说，达西先生的品行几乎无可挑剔，就是有时候眼光高了些，也挑剔龟毛了些。当初达西惹得丽兹对他十分反感，不也是因为他的傲慢无礼吗？ 　　 　　简还在斟酌着要怎么说，那边的玛丽又说话了。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大概就是他一时脑子发热，才会跟我说那样的话。其实我也没有很在意。”玛丽的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简还是想说服自己。‘ 　　 　　简：“……” 　　 　　玛丽转头，朝简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其实真的没关系，你不用担心。” 　　 　　不担心，那是假的。对于简来说，怎么可能会不担心自家妹妹的心情，抛去达西先生在外人面前的傲慢，那个人不论是相貌还是涵养各方面，几乎都无可挑剔，无可否认他真的是个能让所有女人都轻易动心的男人。她也知道玛丽虽然在她和宾利先生的事情上俨然一副恋爱顾问的模样，但她的实战经验却是……零。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是简最担心的，如果说玛丽人生的第一次告白是被达西先生这样优秀的男人告白，而她有恰巧心动了喜欢了，那么以后还有谁，能让她看得上眼？ 　　 　　简一想到这些问题，心里就忍不住责怪达西。虽然达西先生为人品行都十分可靠，她也不愿意怀着恶意去揣测他的心思，可这么告白了之后没有下文，咳，虽然自家妹妹当时的反应也有些不靠谱，但护短是人的本性。 　　 　　简想了想，然后试探着问道：“你喜欢达西先生吗？” 　　 　　玛丽一怔，“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停了停，她又说：“或者我该说，我不敢想。” 　　 　　“为什么？” 　　 　　玛丽笑了笑，反问：“难道你不懂？” 　　 　　“我想，有时候爱情也会改变一个人。”简伸手，帮玛丽有些微乱的头发理了理，柔声说道：“你试过有那样的一种感觉吗？因为在你心中，对方独一无二，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所以为了他，你愿意放弃一些你认为可以放弃的东西。我想，达西先生或许也会是那样。别人怎样，那是别人。只要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彼此感觉到幸福快乐，又何必在意太多？” 　　 　　玛丽闻言，心中一动，抬眼看向简。 　　 　　“真的可以不用在意太多？”玛丽有些怀疑地问道。 　　 　　“先听从你心中的感觉，问问你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如果喜欢，就不要轻易放弃。你当初，不也是这样劝我的吗？怎么同样的事情搁到你自己身上，你却糊涂了？”简的语气有些莞尔。 　　 　　玛丽默了默，然后反驳说道：“我这叫当局者迷。” 　　 　　“是是是，当局者迷。那么亲爱的小玛丽，你现在还糊涂吗？”简笑问。 　　 　　玛丽抬手捂住眼睛，笑着说道：“我得再想想。” 　　 　　其实对达西，她心里是喜欢的。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平凡的自己，会有这样的幸运，得到对方的青睐。于是，当他说喜欢的时候，她几乎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但随即达西说的话，又让她好气又好笑。 　　 　　那天的时间地点都不太合适，最后两个人也没说上话，她也不知道他们算不算是……不欢而散。 　　 　　以后遇见他了，得好好跟他解释一下。 　　 　　她并不想矫情地心里明明喜欢，还要说不稀罕。幸福，也需要努力争取、用心经营的。 　　 　　翌日，玛丽和嘉丁纳夫妻一起出去旅行，同行的还有伊丽莎白。嘉丁纳的几个孩子都留在了尼日斐花园，从他们十分高兴地站在尼日斐花园门口没心没肺地跟父母道别的场景，玛丽得出结论，这几个小豆丁对简的喜欢太多，至少，这种喜欢能让他们将与父母的离别之情全部忘记。 　　 　　“真是……无忧无虑啊。”玛丽看着那几个又蹦又跳的小家伙，感叹说道。 　　 　　伊丽莎白说：“简会照顾好他们的。” 　　 　　“对于这个，我一向都不怀疑。”嘉丁纳太太点头。 　　 　　几人聊了一下简和几个孩子平时的相处情况，伊丽莎白就迫不及待地说起他们的行程，嘉丁纳先生临时有事，让原本是两个月的旅行时间缩短到一个月，这让玛丽和伊丽莎白两个人有些失望，但是对于年轻的女孩来说，有的玩总是一件高兴的事情，所以稍微失望之后，又是满满的期待。 　　 　　“我们会去德比郡逗留几天。”嘉丁纳太太脸上带着微笑，说道：“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在那里的一个小镇住过几年，回去小镇看看之后，我们再去彭伯里。” 　　 　　彭伯里？ 　　 　　一听到跟达西有关的东西，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玛丽就完全回过神来，眨巴着那双蓝蓝的眸子看向嘉丁纳太太。 　　 　　嘉丁纳太太没有注意到玛丽的眼神，继续说道：“虽然不是必经之路，可那里的庭院景色都十分美丽，非常值得一看。”停了停，她看向伊丽莎白，意有所指地说道：“韦翰先生的整个少年时代，都是在彭伯里度过的。” 　　 　　伊丽莎白有些窘迫，然后说道：“做什么好好地提起他，他的整个少年时代都在彭伯里度过，跟我现在又有什么关系。” 　　 　　嘉丁纳太太又笑着说：“彭伯里跟菲茨威廉上校也颇有渊源。”她早就听说这个外甥女去了汉斯福之后，对达西的表弟感觉不错。 　　 　　伊丽莎白这回脸都红了，“舅母！” 　　 　　嘉丁纳太太这才没有再逗她，笑着说道：“好了，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就是想去看看那个地方的风景。” 　　 　　“达西先生会在彭伯里吗？”玛丽忽然问。 　　 　　嘉丁纳太太一愣，看向玛丽。 　　 　　玛丽迎着嘉丁纳太太的目光，干笑了两声，“我就是问问，我想着要是达西先生在的话，我们还可以请求进去参观一下。” 　　 　　“达西先生可不见得会愿意让我们进去参观。”伊丽莎白撇嘴说道。虽然她已经愿意最大程度地对达西产生好感，那不过是因为菲茨威廉上校的原因才稍微缓解了一下心中的恶感，原本的恶感不可能一下子就全部消除。 　　 　　嘉丁纳先生说道：“我已经打听过了，彭伯里的主人对来访者的参观要求，还是很乐意的。只是我们不见得有幸能见到他而已。” 　　 　　玛丽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忽然……真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彭伯里呢。” 　　 　　伊丽莎白莫名其妙地看了玛丽一眼，说道：“虽然彭伯里颇有名气，但你也不需要这么期待。我们这一路也走了很多名胜，我觉得彭伯里比起这些名胜，肯定还是稍逊一筹的。” 　　 　　玛丽转头，看向伊丽莎白，笑着说道：“我其实是比较期待可以在那里遇见达西先生。” 　　 　　“……好好的，为什么期待遇见他？”虽然伊丽莎白不是很反感遇见达西先生，但她也并没有任何兴趣要在彭伯里跟达西先生偶遇。 　　 　　玛丽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因为……我们跟他应该也算是朋友啊。遇到朋友总算是件愉快的事情，丽兹你说是不是？” 　　 　　伊丽莎白：“……” 　　 　　玛丽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幸运，她果然是在彭伯里遇见了达西先生。 　　 　　按照达西管家奶奶的说法，达西和乔治安娜是要过几天才回彭伯里的，谁知道他们临时改变了行程，所以恰好和玛丽在彭伯里遇见。 　　 　　两人见面，悲催的一大堆人在场，各自寒暄过一阵之后，达西还吩咐管家奶奶设宴，要款待嘉丁纳他们一行人。 　　 　　嘉丁纳夫妻欣然接受了达西的邀请，闲聊了一会儿之后，达西先生问嘉丁纳太太是否有兴趣参观彭伯里，他十分乐于当他们的导游。 　　 　　嘉丁纳先生正要感谢主人的好意，并说他们很乐意的时候，却被嘉丁纳太太抢了先机。 　　 　　“非常感谢你的好意，但我们有些累了，倒是玛丽精力还不错，不如达西先生陪她一道走走？” 　　 　　达西一愣，然后看向玛丽。 　　 　　玛丽也看向他，忽然的，脸上就红了起来，但也没有扭捏之态，轻声问：“可以吗？” 　　 　　伊丽莎白和嘉丁纳先生望望达西，又望望玛丽，总算是望出点端倪来，心里惊讶之余，又十分好奇达西的态度。 　　 　　达西迎着玛丽的视线，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我的荣幸。” 　　 　　于是，两人终于离开了屋子。 　　 　　彭伯里的风景如诗如画，十分美丽，玛丽走在其中，却无心欣赏。当然，抱着同样心情的，还有达西。 　　 　　一阵沉默过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打破了沉默。 　　 　　“那个……” 　　“那个……”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看向对方。 　　 　　对视了片刻，玛丽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达西对于自己在她面前的笨拙有些懊恼。 　　 　　玛丽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我在笑我们。” 　　 　　“我们？” 　　 　　“对，我们。”玛丽点头，侧头看向达西。 　　 　　达西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她，玛丽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忍着那种羞赧的感觉，问他：“达西先生，那天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达西闻言，心跳忽然就加速，他强作镇定地回答：\"当然。” 　　 　　“既然是真的，那你为什么……就没有再找我了呢？”玛丽问。 　　 　　达西无语，她当时那样的反应，虽然没有直接拒绝，可也并没有很高兴。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认为她已经……拒绝看了他。 　　 　　玛丽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他，“我当时……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喜欢我，所以当你说喜欢的时候，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有怎样的反应。其实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 　　 　　达西面瘫脸：“……”脑袋一片空白就可以那样指责他了吗？ 　　 　　玛丽看着他的面瘫脸，心里也很紧张，“虽然我不但不回应你的感情，而且还指责你不该那样说喜欢，真的很失礼。但是达西先生，那些问题，都是我们之间会存在的问题。你对我的喜欢，足够让你无视那些问题吗？”家庭出身，都是她无法选择的，这些将会是她和达西之间不可忽视的问题。 　　 　　达西看向她，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姑娘，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眼底里也流露出她内心的希冀。 　　 　　她的长相并不出色，虽然算是中上之姿，但在几个有着出色相貌的姐妹的衬托下，却显平凡了些。她的言行也并不符合他一贯对淑女的要求，甚至开始的时候，他对她全无好感，说一句都嫌多。 　　 　　可是……就是这样的她，让他对她产生了好奇，进而产生好感，最后演变成不可自拔地喜欢。 　　 　　面对着她希冀的目光，至少此刻，他打心底地不想让她失望。 　　 　　迎着她的目光，达西的眸色变得深沉，他的神情十分郑重，似乎是在向对方许下一个终身承诺一样，“我或许无法无视，但我会尽力宽容，这是我现在所能给你的承诺。” 　　 　　玛丽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那个笑容，在达西看来，十分动人。 　　 　　因为，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如果你说你能无视，我不会相信的。但是你说会尽力去宽容，所以我相信你。达西先生，我现在对你说喜欢，会晚吗？” 　　 　　达西愣在原地，过了好半天，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当、当然不会。” 　　 　　玛丽见状，朝他露出一个动人的笑容，柔声说道：“达西先生，其实我对你，也有同样的心情。” 　　 　　达西：“……” 　　 　　玛丽：“其实我也……很仰慕你。” 　　 　　以后他们或许会遇到很多的事情，也会有很多的难题，但是不管怎样，都要彼此勇敢地踏出第一步。 　　 　　要有所得，就要有所付出。 　　 　　想要爱情婚姻得到两全，就要勇敢认真地对待彼此。 　　 　　玛丽想，至少她和达西，都非常勇敢地踏出了第一步。因为彼此都很认真，所以考虑的问题会很多。但是没关系，虽然我们总是会因为认真而容易受伤，但我们也会因为认真而比别人更容易收获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我已经准备好锅盖了，番茄鸡蛋拖鞋什么的，请尽情地砸吧 ┭┮﹏┭┮ 　　这篇文我构思的时候，想要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认真生活的故事。 　　在我们身边，大多数都是普通的女孩，很多人会觉得没有出色的相貌没有惊人的学识，大概不会得到多美好的爱情。 　　但我一直都觉得，不管是看起来多普通的女孩子，只要她认真生活认真对待自己，其实都是一块美玉。【呃，这样讲好像很俗…… 　　所以玛丽是个很普通的女孩，我很喜欢这样普通而平凡的她，有的人会认为这样普通平凡的女孩并不能让达西先生倾心，但是就像我所说的，每一个女孩都是美玉，只要愿意用心了解发现，就会发现对方的独一无二。而我，开了金手指，让达西先生有了那样的一个契机去了解玛丽。 　　然后……我发现自己语无伦次……-_-||| 　　这篇文写到这儿，我觉得已经足够了。玛丽是个认真生活的人，至于达西先生……我就没必要再用什么美好的词汇去赞美他了，他的好你们都懂。 　　所以我觉得只要他们迈出了第一步，就一定会幸福。 　　三次元太忙，短期内不会再开文。 　　至于新文……是有打算的，但是基于这本这样坑爹的更新速度，我也不指望着新文会很早开出来……但是也在存稿中。 ★—————————————————————————————————★ 丨 丨 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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